冷鳳輕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鏡中的人,眉眼帶過一抹笑色.
狐狸精?
天狐轉世,妖顏媚骨,有喜妹之妖姿,又有褒姒之嬌憨,更有妲己之媚骨天成.
現在外面流言蜚語彙集成片,紛紛謠傳她這位冷府二小姐,當今縣主實乃九尾狐妖化身,如今狐狸成精,想要來媚亂人世凡塵,擾得天下不得安甯,更有妄想趁機作亂者意圖'清君側’掀竿起義,不過,還沒興起就被無情地鎮壓下去了.
有道是狐狸不成精只怪太年輕.
狐狸精.
這是對女人最高的評價.
即便其中包含貶義,某女也表示淡定接受,對著鏡子左看看右看看,只見鏡中人膚如凝脂眉色如黛,美眸宛若盈盈秋水,波光流轉間風情萬種千嬌百媚.
長得這麼美,想叫人不嫉妒都難呀,看來,她這只狐狸應該是修煉成精了.
然而短暫的自戀之後,她就不滿了.
外面風波如此盛大,可那個男人到現在連個影兒都不見,她不相信他會一點消息都收不到!
這臭男人,難道他就想眼睜睜看著她嫁給胤王?
"小姐,有你的信."碧落推門進來,將信箋給她.
掩去心頭異樣,將信看過後,她黛眉微微一蹙,起了身:"隨我去摘星樓一趟."
喚上黃泉,主仆三人便過來摘星樓,一進摘星樓就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下,直接被請到三樓上唯一的單房.
三樓從不待客,而且因為這摘星樓的特殊建築風格,一二樓的偶爾喧鬧幾乎傳不到上面來,是百里暮獨有的一層閣樓.
她一上來三樓,就見百里暮一襲銀色常服緞袍,身姿高大地站在樓口處等著她.
百里暮眉眼如往時一般叫人眼前一亮,常服銀袍雖說普通,可卻無處不刻透漏著他與生俱來的貴氣,氣質一如既往的親和,叫人如沐春風,但冷鳳輕一眼望去,卻在他眼底看到一抹陰鷙.
百里暮容顏晦暗不明,他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子,她俏臉如玉身姿高窕,眉眼精致之余不笑帶媚,水粉色長裙著在她身上,即便不露分毫,可也擋不住她那曼妙多姿的曲線,一身氣韻風情渾然天成.
他一直都知道她美得動人心魄,可短短十數天不見,他發現,她比之前還要嬌豔,但此時此刻,他卻連一點欣喜的感覺都沒有.
冷鳳輕像是沒注意到他眼底的陰霾一般,蓮步輕移,朝他淡笑的走過來:"暮大哥什麼時候回京的."看了眼旁那滿桌豐盛菜色,她一笑:"應該是我給暮大哥擺宴接風才是,暮大哥怎麼不等等,讓我做東."
"跟暮大哥無需計較這些."細長的眉眼輕閃之間,百里暮原本的暗沉已經散去,帶她入座,為她倒酒間似是不經意般地道:"輕兒,這一切可是你喜成樂見的."
她從知道他的身份起,就跟他始終存在著一層膈膜,不管他如何用心去經營,算計,想讓她進入他的世界與他面對共同的荊棘,可每次都會叫他失望,她脫身之快叫他暗惱,她狡黠之智叫他無可奈何,但他卻不想讓她跳出他的掌握,所以一次又一次想要卷她進漩渦.
看出了他的心意,她卻不給于回應,甚至是拒絕,不想逼得太緊,他只能放任她自由,以為她能夠體會出他對她的心意,但卻發現她只會跟他越來越遠.
為了有機會叫她出現在皇祖母面前,他甚至對皇祖母的毒視若不見,為的就是要她出手,要讓她有恩于皇祖母,如此他也有把握讓皇祖母同意他的求娶,他皇祖母猜出他的用意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所有皇親國戚之中,沒人能夠跟他抗衡,他相信皇祖母知道這一點,他要告訴他皇祖母,這才是他喜歡的女人,並非是雪兒.
可算無遺漏,他卻忽略了一點,他沒想到這一次插手進來的,竟然是素來不跟京城搭邊的胤王.
胤王是什麼人,那是坐擁滄州美人而心不亂的聖人,可這一次他卻用雷霆手段昭示他對輕兒的所有權.
這一點是他完全沒計算在內的.
一朝棋錯,滿盤皆亂.
冷鳳輕聞言卻只是一笑.
此番找她出來,她就知道他為這事而來,但她沒打算解釋太多.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她眉色淡淡,回視著他:"莫忘初衷,方得始終."
剛開始她想不通,但是慢慢的她也明白了.
他是太後一手撫育教導起來的,太後寵這個皇孫毋庸置疑,但寵他的同時,素來喜歡掌控一切的太後也想要掌控這個孫子,太後一直以來就希望這個皇孫能夠看到她心中的最好孫媳,偏偏這個皇孫二話不說將另一個女人推到她面前,這算什麼?
說白了,這就是他跟太後祖孫倆之間的軟對抗.
而她,則是他們對抗的犧牲品.
她承認,一開始她是抗拒太後插手她的事,但隨後一想,這未嘗不是叫百里暮認清事實的佳途,所以她順其自然.
即便此時他說出來,她也沒想否認.
對她風輕云淡的話百里暮沉寂如水,他靜靜地看著她:"輕兒已經忘記桐城四年,輕兒說過以後只要暮大哥想喝酒,輕兒就一定會相陪的麼?"
見到他眼底的孤寂閃爍,冷鳳輕深吸了口氣:"我沒有忘記,但……"
"暮大哥知道輕兒是信守承諾之人."百里暮打斷了她的話,還不待她開口,他就笑著舉起酒杯:"先陪暮大哥喝一杯."
她清楚地看到他眼底所藏含的情緒,她也不忍沒拒絕,她知道他對她有情,可她回應不了他.
舉起酒杯與他一碰,將杯中酒一口飲盡,剛剛的話就告一個段落.
她淡笑道:"上回答應暮大哥的,我做到了."
所以別再要求她再做其他事,在不觸碰她原則上她很難拒絕他的要求,但這會消磨掉他在她心中的痕跡……
百里暮神態淡淡恍若不聞,再替她滿上後,與她笑道:"第一杯是暮大哥謝輕兒助祖母避過一劫,第二杯,是暮大哥慶賀輕兒安甯縣主之封號."說著,舉起酒杯.
冷鳳輕淡淡一笑,應了聲好,也一口飲盡.
"第三杯……"他倒酒,臉上的笑淡了下去,酒滿,他看著她,道:"是恭賀輕兒與九皇叔喜結良緣."
"多謝暮大哥."冷鳳輕似是沒看到他的神態,舉杯就要喝下去.
百里暮卻伸手蓋住酒杯,目光專注落到她臉上:"輕兒,胤王不適合你."
無論是白慕辰,或是公孫彥,他都不放在眼里,唯獨這個九皇叔,他探不到他的根底,這個男人,太棘手,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會一眼看中輕兒.
她要是嫁給別人,他有把握叫人不動她一分一毫,但是嫁給那個男人卻有太多的不確定.
他不想賭.
冷鳳輕拂他的手,一仰頭將酒杯之中的酒一口飲盡,臉上泛出兩抹酡紅,與他一笑:"多謝暮大哥恭賀."
跟百里暮的那些糾葛必須斷,不說是否會嫁給胤王,有九方樓那只妖孽在,她就不會跟百里暮有什麼交集.
與其叫他固執如此,倒不如叫他死心,好好去對魏蘭雪……
百里暮目光帶著幾抹複雜:"輕兒那麼迫不及待想嫁給素未謀面的胤王,對暮大哥的心意卻一直置若罔聞."
冷鳳輕眼眸微垂,道:"胤王殿下風華無雙冠絕于世,是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歸宿,我也是女人."
她實在不想把話說得太絕,可是面對步步緊逼的百里暮,她卻不得不比他更決絕.
百里暮眉眼收斂.
"輕兒一直以來都只將暮大哥當做兄長的."她淡淡地道.
百里暮看著她道:"既然當我是兄長,那輕兒何不聽我的?"
"暮大哥有自己的路要走,以暮大哥之能騰飛九天不在話下,陪在暮大哥身邊的,應該是蘭雪小姐那樣的女子,我不過是一介目光短淺的臣女."她看著他.
他知道她想要斷了他的念想,可她卻太不了解他,他想要的,從來就沒有得不到過.
"輕兒至今尚未送過暮大哥禮物."百里暮目光一轉,便落到她發間的釵上,笑道:"暮大哥等了許久都不見輕兒開口,這一次,輕兒可送暮大哥一回?"
"這有何難."見他有心緩和氣氛,冷鳳輕一笑,抬手就將發釵取下給他.
如他所言,她從未送過他任何帶有紀念意義的東西,這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便當作是彼此的一個紀念,她希望他記著這支發釵,記著當初桐城四年的美好……
酒席後,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百里暮眼底帶過一抹晦明,他轉眸視線落在發釵上,眼底帶過一抹淡笑,笑意之中帶著他本性之中的權謀:
輕兒,縱然你嫁給胤王為妻,暮大哥也不會忘記你的,只要時機一到,到那時,皇祖母阻止不了,胤王,同樣也不能,你,還是會回到暮大哥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