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林行 (6)













淳于烈微微皺眉,似乎很不滿意鬼魅渾身散發出的錚錚殺氣.在三個月前,他早已下過決定,一旦認定,就不允許有變數!即便這個決定會給他帶來自取滅亡的可能.

畢竟,鬼魅的身份來得詭異,甯以藍的身份也甚為複雜,不過,她的離開讓他下了決定,他要這個女人,不管她是誰!

"不准再生氣了!我答應你,以後再無任何隱瞞!"

將鬼魅拉入懷中,淳于烈的下巴支在她的頭頂,有些許的惆悵,"此次的西林之行,危險重重,你我尚且不知有無生還的機會,別再和我慪氣了."

流觴與其余三人對視一眼,挑了挑眉,沒有起身,等著新主人開口.

這是他們那個冰冷絕狠的主上嗎?還是……他依然在隱忍?在假意做戲?不像!都將整個琉璃宮交給這個女人了!

"淳于烈,你以為你是誰?不就是一個腹黑陰險狡猾又詭計多端的臭小子!你憑什麼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鬼魅掙紮著抬起頭,心中有些堵.他這話說得她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何況,他們兩個……"我們算是什麼關系?"

這一趟西林行,她是以百草谷小谷主的身份去找寶藏的!

所有天下局勢和信息都是楚逸塵處得知,她是一個殺手,沒有生存目標,楚逸塵才說了這麼個寶藏的事.

殺人的目的就是為了賺錢,那麼,為了寶藏而活,也未嘗不可.于是,出了百草谷的鬼魅便是朝著西林而去,若不是北漓左翼吃緊,她也不會從中摻上一腳.

對于淳于烈的能力,她信得過,一個東楚,他能擺平,她只當時幫了淳于毅一次,與他扯平.

"夫妻."

短短的兩字從淳于烈口中吐出,震到了另外三個男人,也傷到了另一個女人.不過,作為當事人的女人,卻冷冷地失笑.

夫妻?夫他妹的!


一個皇帝能和一個女人談夫妻嗎?就算是這里的普通老百姓,還有納妾娶平妻的權利!這個能令任何女人感動的詞,對她鬼魅來說,很諷刺!

"淳于烈,其實我覺得莊禦輕比你陽光俊逸,比較正點!鬼醫無面更是謫仙般地清逸脫俗,溫文儒雅,我楚龍的面具就是按照他的臉弄的,比你帥吧!聽說西林國的太子,府中女寵三千,比西林國主的後宮都壯觀,聽說那是因為那個軒轅燁比女子沒美,妖孽般地攝人魂魄,讓西林那些大家閨秀小家碧玉都甘願給他做妾……"鬼魅淡笑嫣然地說著,視線離開淳于烈那張平凡無奇的臉,落在不停閃動的篝火.

地上跪的四人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個新主人的意思是……她看不上座主?

"繼續說!"

淳于烈陰沉著一張臉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無形的怒氣籠罩在他周身,像是及時會爆炸的炸彈,讓人壓不住避而遠之的念頭.

"我的意思是,你真的理解'夫妻’這個詞嗎?一夫一妻,一生一世一雙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相濡以沫至死不渝!"鬼魅對上淳于烈炙熱的目光,見他似乎急著要開口,便及時阻攔,"先聽我說."

她低頭望向跪在地上的四人,眉頭有些皺緊,喜歡跪就跪著吧,與她無關!

"我的意思是,我可能做不到.你看,甯以藍原本就私定終身過,甯風那小子的確也是人模狗樣的,就算我不要他,天下還有那麼多美男……我已經告訴過你,我死過一次,在前世,我除了殺人就是殺人,都沒好好享受過人生,在百草谷三個月,我已經想通了不少事.人生在世,就是為了享受生活!找找寶藏,玩玩美男,比不停殺人的無趣生活有滋味多了,你說對吧!暫且不說別的,光是西林這個妖孽太子,我已經有些迫不及待想見了!"

其實她說的這些話不算假.

楚逸塵對她開導了幾個月,因為她也不知道這具嚴重'汙染’的身體能讓她活多久,想想的確沒必要蹉跎歲月,覺得也很有理,誰說得准她什麼時候死第二次.

"繼續說!"一字一句地蹦出,火藥味更濃了.

地上跪著的四個流字輩已經在不停地'流汗’,再說下去,恐怕要'流淚’了,到最後,座主暴怒,興許他們還得'流血’.

鬼魅抬頭望向對面的淳于烈,挺拔的身姿,健碩的胸膛,一張平凡無奇的臉上卻有一堆穿透力極強的眸子,他的雙手交在身後,下巴微微揚著,就著火光望去,那雙眸子中似乎透著殺氣?

繼續說?說個毛啊!都說完了!

"我們在宮里的交易已經結束,你我本該擦肩而過.就算你此時要捉我再次要挾,也沒那個本事了.憑你們五人聯手,也不可能留住我,我有這個能力,你明白!淳于烈,我們好聚好散.既然此次都是為寶藏而去,結個伴上路也行,反正諒你也沒獨吞的能力."她可不認為自己還是過去那個天沒亮就被叫起來給他更衣的假妃子!

即使是現在進宮,她也不怕那無數的禦林軍!

楚逸塵的隨風珠,用蠟油保存的功效更好,何況,她自己本身就是個厲害的武器,何須怕人?她不狂妄誰狂妄!

"繼續!"這厮已經連三個字都嫌多了!

鬼魅聳了聳肩,剛才的殺氣似乎說著說著便散了,俯首抓起酒壺澆著帶血的匕首,收起臉上假意的笑容,仰頭灌著醇烈的桂花酒.

都說得她口渴了,還繼續個毛?


"看來,還是分道揚鑣比較合適."

將匕首插回幫在手臂上的倒扣中,鬼魅低頭望向地上的流雪,"姿勢和招式都是多余的,想表現給你的男人看,還是實力比較有用!想殺人,就別輕視任何一個敵人,輕敵只會自取滅亡!你的身手不錯,只可惜,你有些自負了!"

如果這個流雪不是為了要表現給淳于烈看,剛才的交手,就算她反應夠快,也只是個平手!比較對方是出其不意的攻擊.只可惜,這個女人……對他們的座主動了情,想展示自己的招式,硬生生地錯過了殺敵的最佳時機.

"你!我沒有!"

流雪噌地一聲站起,一臉窘迫地反駁道.夜色中,她蒼白的臉頰上似乎染上了一層紅暈,憎恨的眸子盯住鬼魅不放.

"沒有?沒有什麼?沒有錯失最佳殺敵時機?沒有急于展現你的絕技招式?還是沒有愛慕你們的座主?小妹妹,你很懂毒嗎?你能查得出淳于烈體內的那種毒素嗎?你能查得出他方才所中之毒嗎?不過是個十幾歲的丫頭,別在我面前裝深沉!若是我告訴你,你認為的有毒的香料正是我的體香,你難道懂得配制解藥嗎?若是我告訴你,你們的座主極有可能是中了血莎之毒,你有能力給他解嗎?若是我告訴你,這附近聚集的毒蟲毒物都是因姐姐我的體香而來,甘願成為我的玩物,你一個對毒物見多識廣的人,聽聞過此事嗎?"

鬼魅冰冷的臉頰帶著慢慢的諷刺,言語犀利地對著流雪.若不是看在她是淳于烈的人,剛才她早已下了狠手!

一番話說得眾人目瞪口呆,流字輩的人自然清楚流雪對座主的愛慕.只是,這個女子只一眼便看穿了?還有毒……流雪是盡瘁山毒姥的愛徒,她都不知道的毒,恐怕真是不多!不過,座主體內的另一種,是血莎?血莎又是什麼毒?

見流雪困窘得說不出話,鬼魅冷哼一聲,轉身邁步離開,吃飽喝足的兩只貂兒立刻飛身而去,停在她的肩頭,尾隨她而去.

流字輩三人依舊跪著,卻已抬頭望向了鬼魅的身影.

這……算是個什麼情況?這個新主人真的看不上他們琉璃宮,看不上座主?嗖地一聲,他們還未看清鬼魅的背影,一個身影追了上去.

"你說完了,該輪到我了!"

淳于烈無聲無息地落在鬼魅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說了那麼多男人,有哪一個是讓你不顧一切出手相助的?有哪一個是讓你心甘情願舍身相救的?有哪一個是讓你惦記思念不能忘的?又有哪一個,是讓你想要相濡以沫至死不渝的?你說!"男人近乎嘶吼的聲音響在夜空中,驚得貂兒盤旋而起,在兩人頭頂撲朔著翅膀不敢落下.

鬼魅揚了揚眉,心有點慌.她的殺氣散了,卻到他身上了!

"我只殺人不幫人,更不救人!對于惦記思念,我認為我沒那個閑情逸致,而至死不渝的男人……我從來沒有奢望過,一個隨時都可能暴尸街頭的殺手,談感情未免太過奢侈,也極為幼稚,不是嗎?"

曾經的柔情,曾經的激情,曾經的溫情,只能是回憶吧.

她或許曾經奢望過,曾經留戀過,只是……曾經,也只能只是經而已.

"何必自欺欺人?你為我所做的,你會不清楚嗎?"

淳于烈伸手扣住鬼魅的手腕,拔出那把匕首,塞入她的手中,"你有兩個選擇,做我的女人,與我同舟共濟,生死相隨,或者——殺了我,讓我對你死心!你應該清楚,這三個月以來,我從未放棄過你,在驛站那晚過後,你鬼魅就已經深入我心,所以,要動手就對准我的心髒,除去那里的你,我才能真正地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