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二章 第一夜

在谷物廣場側對面的巷子深處,有一家大致象飯館那樣的小客店,名字倒也響亮,叫“哨音”,主要出售一些並不美味但廉價的熟食。老板將閣樓改成兩間窄房,沒客人時自己睡,假如有了主顧,就讓出房間,睡到樓下廳里。

小客店的矮廳里只點燃著兩根羊脂蠟燭,不過托福,客店的窗戶正對著街角的一杆路燈,老板總是高興地想,“靠這路燈的余輝,夜晚能節省不少點燈的開銷。”

馬蒂達與卓爾法就住在這里。前秘密警察把一只鹵腸切成兩截,將長的那段放到姑娘的碗里,自己一口把剩下的吞下,燒得不是很爛,這讓他費了老半天才囫圇咽下。

“我出去一會就回來,這腸子慢點嚼。”卓爾法說,他迫不及待地想去拜訪昔日的同僚,看能不能在皇城安全廳弄到一份差事。

“哦。”馬蒂達愁眉苦臉地用指頭蘸著餐盤里的土豆泥,她剛把碗里的魚肉挑著吃光了,只剩下不少不愛吃的土豆粘糊。

他又仔細叮囑了姑娘幾句,戴上帽子,拿著地址朝老板仔細詢問過路線後,推開旅館的半身木門,走了出去。

馬蒂達見沒人注意,一只手把裙擺拉起來,將土豆泥和嚼不動的鹵腸統統倒在上面,踩著破舊的小樓梯,爬到了閣樓上。她想從二樓窗戶扔出去。

沒有蠟燭,只有憑借著從窗戶縫隙透過的路燈亮光,來辨認床鋪、櫃子、桌椅的位置。

她驚訝地睜大眸子,在昏暗的房間中,漂浮著兩團幽綠的光點,馬蒂達奇怪地眨眨眼,努力從綠光周圍的輪廓上,看清楚這是個象只小貓般,長著耳朵的小孩子。

“咪咪……咕……”馬蒂達學著貓叫,探視著伸出手指。輕輕碰了對方秀氣的額頭一下,又連忙縮了回來。她把沒吃的鹵腸擰著,“要吃麼,貓貓?”

然後那只“小貓”伸長脖子,好奇地聞了聞鹵腸,撲到了馬蒂達身上,驚呼中,馬蒂達摟著小貓。摔倒在地上。

她覺得一條濕漉漉,帶著毛糙鉤刺地小舌頭,在自己的臉和脖子上舔來舔去,癢得姑娘咯咯直笑,“別鬧。”她拍著對方的腦袋,而小貓沒有理會,把頭埋到了馬蒂達胸口,似乎在探索著什麼。

塞西莉亞並不是個合格的獵人,她以往的經驗告訴自己,獵物應該驚恐地大叫。拼命掙紮、反抗。但這個獵物的友善的舉動和歡快的笑聲,讓她遲疑。不過疑慮只維持了幾秒鍾,胸腔里心髒有力地搏動。

和聖力、龍脈糾纏于一體的香甜誘惑,幾乎讓餓肚子的小獸人喪失理智。

“你真香。”塞西莉亞甚至有些舍不得就這麼一口吃完,她抬起頭,朝著馬蒂達纓紅的嘴唇親了一下,眼中綠芒大盛,夾著陰森詭異的氣息。

虛空中一陣波紋蕩漾,小小的房間似乎被無形的屏障所封閉,光與暗、溫度和聲音,仿佛都凝固了起來。

正如安·考利昂的“深紅檢控官”,塞西莉亞的龍脈“豬籠草”雖然沒強大到能讓法則混亂。但禁錮住獵物綽綽有余。在她的龍脈范圍內,任何人體內地能源,都會被強行抽離出來,變成養料。

一瞬間,馬蒂達寒毛都立了起來,她把眼前地小貓,與方才路上,那道令人不安的目光對上了等號。

蒼白神聖的焰火在召喚下,像一條條鎖鏈。捆綁住敵人地四肢,但絲毫沒有作用,火的鎖鏈很快就崩潰、溶解,變成黯淡的光點,迅速沒入塞西莉亞的身體里。

“還不夠。”她舔著嘴唇,用手指探索著獵物的身子,每摸到一處,那白暫嫩滑的皮膚,就像枯萎的花瓣,開始焦黑凋零,劇烈的痛苦讓馬蒂達叫喊著,只覺得身體越來越冷,每一絲力氣從肌肉血液骨髓里噴湧而出。

滿臉的緋紅讓年幼的小獸人姑娘仿佛發著高燒,渾身因為進食時地劇烈快感而顫抖。

馬蒂達虛弱地用手,想把對方從身子上推開,痛楚與死的氣息讓絕望的感覺如無邊的黑暗,席卷而來。

“恍鐺”,像玻璃炸裂的聲音,馬蒂達覺得身體里,某種東西,破開了。


“……律令:庇護。”她的腦海里閃過一段段奇妙的符號,發青的嘴唇無意識地念叨著,淡黃色的光模從體內伸延到外面,強行將坐在她身上,正大口大口喘氣地塞西莉亞彈開。

“異端!”馬蒂達像個提線木偶,關節僵硬地慢慢爬起來,雙目無神,“在天國的審判下,肮髒與褻讀,皆得飛灰湮滅。”

耀眼的純白火焰重新燃起,像拍打礁岩的海潮,一滾接著一滾,沖撞著“豬籠草”布下的屏障,塞西莉亞覺得腳下搖晃不止。

在火的海洋中,泛起一陣漣漪,無數火苗竄動著,在虛空間形成一把純粹由能量組成的,雙手巨劍模樣的火焰武器,凝聚劍上的火焰像光芒一樣,將低矮的小客房映照得如同神聖莊嚴的彌撒廳。她握住把柄,將巨劍舉起來。劍上纏繞的聖火所帶來的威壓,讓塞西莉亞本能地後退兩步,貼到了牆。

“異端,請懺悔!”馬蒂達的聲音,仿佛從天外飄過來似的。

獸人姑娘著迷地望著那把火焰之劍,又摸了摸小腹,“吃不下,肚子會脹暴的。”她吞著口水,像只明知道眼前是極端威脅的陷阱,但又舍不得陷阱里那只雞的小狐狸。

“算了,還是先逃吧,反正已經飽了。”塞西莉亞轉著眼珠子想。

在她收回豬籠草,朝窗外跳出的一瞬間,失去支撐的房子,猛地倒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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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爾法·隆奇步伐輕快地從街邊走過來,他那位同僚答應,會向上頭推薦自己。

哪怕是當個小暗探,也比目前的窘境強上許多。

在快回到飯店時,他望到一大堆圍觀的人群和哭喪著臉,在大聲喊著什麼的飯店老板。

如同被頭巨熊蹲蹦過一番,巷子里的那間飯店,屋頂被掀翻,嫩的木板牆。殘破得只剩下幾塊木頭,整棟建築的根基,從土地里硬被提高了幾分,歪斜著芶延殘喘,遙遙欲倒。

“我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老板激動地對前來調查的巡警說,“突然間房子就晃動起來,我還以為地震了呢。”

“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

“沒注意。”老板搖頭。在他頭頂上戰斗地聲音,都被塞西莉亞的能力屏障掩蓋了。

巡警仔細看著塌屋。這間有幾十年曆史的建築,本身就沒得到過妥善維護,他在薄子上寫下處理意見,認為這是起危房倒塌事故。

“她呢?馬蒂達呢?”卓爾法擠開人群,沖了過來,扯著老板的衣領吼道,就算聾子也能聽出,他語調里的焦急不安。

老板這才想起來,房里還有人。他的臉立即白得嚇人,“里……里面是有個女孩……”他求救地看著巡警。

“等救援隊。”巡警望著說不准立即就會完全崩塌的房子。有些心虛地說。話還沒說完。卓爾法就沖了進去。繞過坍塌的矮牆,在石礫磚塊地縫隙中,他看到斷裂成幾段的橫梁、灑落滿地的磚塊。絲毫沒有接觸到姑娘的身體,反而象被只無形的手擋開,以馬蒂達為中心,形成一個近三碼的離奇空地。

她雙手抱膝,安靜地坐在地上,茫然地抬著頭,從屋頂巨大的裂縫中,仰望著浩瀚夜空。

璀璨的星子,一閃一閃,在仰望者的身上。塗抹著淡淡的光。

廢墟、少女、星光,仿佛一副精致地畫卷。


“沒事吧。”卓爾法滿頭大汗,想把姑娘抱出危險地帶。

“我好象記起了一些畫面……塌陷地下水道……戰斗……”馬蒂達把臉對著他,但卓爾法覺得,姑娘並非望向自己,而是看著冥冥中的虛空。

“似乎有件至關重要的事,我還沒做。”馬蒂達疲憊地輕聲自語,“到底是什麼呢?讓我再想想……”

……

“你跑到哪去呢?弄了一身灰,也不怕迷路。”芭蕊團長在走廊碰到塞西莉亞。皺著眉頭,蹲下來,拍打著裙子上地泥巴,又用手指擦著她臉上的汙垢。

隨後團長的疑惑被走過來的福蘭打亂,“你從哪里弄了條狗?”她看著跟在男人身後,那只吐著舌頭,眼神溫潤的大狗。

“揀的。”福蘭說,把手中的糕點盒遞給塞西莉亞,“給你買的小點心。”

塞西莉亞搖著頭,“我吃不下了,好飽。”

“那你吃麼?”福蘭看著團長。

“好啊。”芭蕊甜甜地笑著,接過來,拿出一塊塞到嘴巴里,“味道真不錯。”她不停贊歎,臉上燦爛的表情像朵盛開的花。

“喜歡地話,下次再買一盒。”福蘭奇怪,那家普普通通的糕點屋,手藝會如此出眾?

這個夜晚,很多人睡不著。

福蘭·弗萊爾關上燈,靠在床頭,點燃煙,輕輕地吐著繚繞煙霧,在黑暗中,想著誰也無法了解的心思。

腹中的絞痛讓芭蕊·席拉娜白著臉,跑了幾次廁所,天知道,她怎麼能在剛吃過豐盛晚餐後,又美滋滋地朝肚子里塞了滿滿一盒子巧克力蛋糕。

貴族區萊因施曼家奢華的宅院里,佩姬正朝著仆人大發雷霆,“混蛋,我幾天沒回來,就把狗給弄丟了。”

而在皇家大教堂,代表安諾前來主持婚禮儀式的羅蘭紅衣主教,在路過陽台時,看到悲哀十字騎士團的吉祥物費怡·李莉斯穿著睡袍,遙遙望著濃濃的深謐夜幕下,坦丁全城逐漸減少的燈火。

“李莉斯聖騎士,您在看什麼?”他問。

“噢,我想吹吹風。”年輕地聖騎士回答道。

“早點休息吧。”羅蘭慈祥地說,“這次教廷可是托付了你重任。”

在道過謝後,李莉斯轉過身,狀似隨意地靠在欄杆上,但手卻在微微發抖,她摸著胸口正在發燙的寶石吊墜,美麗的眼眸中孕育著一股惡毒的怨恨。

“是蒼白的正義沒錯,那龍脈與神術混雜的臭味,我一輩子都銘記于心。”李莉斯憤憤地想,“馬蒂達·赫本,你這混血的雜種,已搶走了我太多的光輝,這次,又想和我爭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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