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三十六章 女人們的時間(一)

下墜……

耳邊呼嘯的風,仿佛冥神告死的吐息。

她雙手亂舞,想抓住什麼來延緩下落的速度。

快落到地面時,她終于抓住峭壁上一條蔓生的藤蔓,隨即而來的,是手臂肌肉近乎撕裂的劇烈痛楚。

人的求生欲望終究戰勝了疼痛,墜落的巨大力量,讓她懸在半空,在冷風和黑稠稠的夜空下,蕩來蕩去。身子不停地撞擊在兩側的岩壁上,血肉模糊,他仿佛能聽見骨頭咯吱咯吱的呻嚀。

難以想象的痛苦叫姑娘幾乎把嘴唇咬下一塊肉來。她拼命忍受著,縮著頭,以免撞到腦袋,蕩動逐漸減慢,她輕輕喘息,朝下望去,剩下的高度,足夠讓一個,已經重傷的人當場喪命。

雙手越來越沒力氣,她快堅持不住了。

“……生命特征:極度虛弱……弱點搜索:九處骨裂……三秒內……讓肌肉纖維和脂肪層變得更有彈性……”將左手捂在胸口,她兩眼發黑地使用著能力,同時松開了另一只手。

兩秒鍾後,她躺在灰土四揚的地上,咳嗽著,姑娘想,然後眼皮愈來愈沉重,“如果能醒來,要去見頭,告訴他敵人就在……”

如果能醒來……

“喂,你睡了一天一夜了。”勞薇塔費力地張開眼眸,她看到一個胸部很誇張的漂亮女人,正面色不善地站在床邊。

“只是去山里考察石料而已,居然弄成這副模樣。”芭蕊團長似乎想擺出一副厭惡的表情,但她看了看對方裸露在衣服外大塊大塊的青紫淤傷後,于心不忍地稍微放緩了口氣,“醫生已經檢查過了,又重新給你包紮了傷口。斷了幾根骨頭,至少一個月內,你得盡量臥床休息。”

過了好一陣,勞薇塔才記起。她還沒死,而是活著走出了山脈,在鎮上醫院里略作處理後,直接租憑了一輛前往坦丁的馬車。

無論是痛苦地在山巒間穿行,還是忍受馬車的顛簸,都是段噩夢般的回憶,光想想,她就覺得皮膚發緊。

勞薇塔慢慢地傾起身體。環顧室內,她只看到一大一小兩個陌生的女人。

“你是誰?”

“芭蕊·席拉娜,卡西莫多的……合伙人。”

“我是我是……”獸人姑娘撲到床鋪上,露出非常可愛的笑臉,“塞西莉亞,你是大個子地朋友麼?”

“大個子?你是說伯騎士老板嗎?”勞薇塔記得頭在坦丁使用的名字,“我是他的下屬,也可以說是朋友。”

“哦。“塞西莉亞點點頭,“又是個不能吃的人。”她很遺憾地想。

“頭,不。我是說老板呢?我並沒看到他。”“卡西莫多去灰岩山脈找你了……”芭蕊吃驚地看到姑娘臉色大變。

“走了幾天?”

“還不到一天。估計是半路上和你恰好錯過……”

“穆爾目前在都城吧,我是說建築行施工隊的負責人,快讓他來。”

“急什麼?”芭蕊莫名其妙地聳聳肩。“我這就去。對了,要開飯了,你受了傷,就在客房里吃吧。”

下午六點半。

勞薇塔·懷特邁恩對滿桌的食物毫無興趣,她換過一身乾淨衣服,心神不甯地用刀叉撥弄著盤子里的蘑菇。穆爾能追上頭的,她安慰自己。

“卡西莫多並不在乎金錢,真地有什麼虧損,不會責怪你的。”


“怎麼樣,客房還舒適吧。你想住幾天都沒關系,直到養好傷。”

“你是因為工作受的傷,所以醫療費用還有事後的補貼,一定不會少算。”與勞薇塔的沉默呈強烈對比的,是芭蕊團長的喋喋不休。

勞薇塔努力將擔憂壓抑在心底,她微微揚了揚眉毛,卡西莫多?眼前這個女人,居然敢這麼親熱地稱呼頭的名字。

話里行間,她很明顯地在宣告和頭之間的親密關系。就像一只下賤的母狗,在警告著他人,別侵犯自己地領地。

“對了,你具體是在建築行負責什麼?”芭蕊繼續說。

“這屬于公司地內部人事,外人並不適合問。”

“瞧您說的,我雖然不管建築行,但多少也是卡西莫多的合伙人之一。”

“很奇怪,老板什麼都對我說,但從來沒提到過您。”

突然間,餐桌上,彌漫出一股肅殺地氣氛。

團長放下叉子,冷哼一聲,“你只是個小職員罷了,懂什麼。”

勞薇塔·懷特邁恩眯著眼,沒有回答,但眼眸里流露出一絲凜冽危險的光,讓芭蕊沒來由的有些害怕。。

“我認識卡西莫多時,還不知道你在哪鬼混呢!”芭蕊壯了壯膽,不屑地想。

“就知道,會有劇團自以為很漂亮的騷娘們,纏著頭不放!”勞薇塔恨恨地在心底說。

就連並不怎麼懂得大人間人情世故的塞西莉亞,也感受到了兩人間的扭曲緊張氣氛。

“她們怎麼啦,你看著我我瞪著你。”獸人小姑娘奇怪地問吃好飯,正坐在沙發上翻書的勞倫。

“你還小,不懂得這些。不過這是最好的學習機會,你遲早會面對的。”勞倫用朗誦十四行詩般的語調,輕輕說道,“瞧,勢力地毒、傲慢的香、撩人也殺人芬芳。這就是女人間的戰爭。”

芭蕊·席拉娜坐在梳妝台前,垂闃眼睫,打量著鏡子中的自己。

微微突起的顴骨、柔嫩的面頰都呈現一種典雅的輪廓,而豐滿的嘴唇和睫毛下波光流轉的大眼,又給她帶來令人勾起情欲遐想地豔美。

眼角有幾絲淡淡的皺紋,讓她比起小姑娘來,多出了幾分成熟婦人的韻味。那種由骨子里透出的嫵媚與風韻,就如醇酒,需要時間的積累,才能恰到好處。

現在就是醞釀得正好的時候。

“團長,一周後就是皇室的婚典了,覺得我們還有什麼需要准備的麼?”妮可推門進來,然後看了看芭蕊身上那套藏青緞高領套衫,以及臉上的淡妝。

晚上化什麼妝呀?妮可奇怪地想。

“我漂亮嗎?”芭蕊撫摸著細微的魚尾紋,又拿出粉筆,將它們輕輕塗蓋。

妮可定起迷惑的眉頭,“怎麼突然說這個?”她轉轉眼珠,嬌笑著說,“咱們的席拉娜團長,可是紅雀的當家大美人。瞧瞧,簡直是可以把男人們甜死的蜜糖。”

“什麼亂七八糟的形容詞。”芭蕊瞪了她一眼,又幽怨地在心底說,“三十多歲了,又能漂亮到哪里去,人家還是個小姑娘。”

妮可覺得團長的神情,都透著點與平時不同的感覺。她偷偷溜出房,找到勞倫,“發生什麼事啦?怎麼今天從大個子家回來,芭蕊就神經兮兮的。”

“沒什麼事,就算有,也是席拉娜團長的私事。”劇作家回答,“好妮可,至少在這節骨眼上,你得把心思全部放到戲劇里。”

紅發姑娘奇怪地摸摸頭發,“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