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音公司生產的波音737客機帶著巨大的喧囂聲,在保持機場與高度為3.5:1的比值下,飛行員放開襟翼,控制著將飛行度降低到時19o節,呼叫塔台,准備接受塔台引導飛行.在距離機場8海里的位置,機輪緩緩從機腹伸出,減板扭動,飛機的度降低到了時16o節,機腹著6燈亮起,給地面和其它飛機出了降落信號.飛機度進一步降低到了145節,135節,開始緩慢下降.
當飛機高度達到15oo米的時候,飛行員再次呼叫塔台,申請降落.
在塔台調度下,737進入了13號跑道,飛行員將機頭對准跑道口,穩定收油.這套動作他很熟練,確認當飛機降落到距離地面6o米的高度時,油門正好收完.
飛機輕微一震,後機輪與跑道生接觸.
在自動控制儀的控制下,減板全面打開.飛行員全神貫注地盯著度儀,當滑行度降低到了8o節的時候,他立即關閉了反推裝置.當度繼續降低到6o節的時候,他收回減板,收回襟翼,關閉著6燈,讓飛機以44節的度慢慢脫離,最終平穩地停了下來.
一輛登機梯車開來,慢慢靠上艙門.
過了一陣,飛機艙門打開,郭逸銘穿著一身深色西服,帶著一副棕色太陽鏡,出現在門口.在他身後,還跟著十幾個隨從,將其他乘客堵在後面.現在國際民航班機飛行次數並不多,北京-香港航線兩天才一班客機.如果不是中航怕影響不好,沒有同意他的包機請求,他就帶領全部人員一次性同機到達了,也不用讓後續人員分乘後兩架飛機,要一個星期左右才集體抵達.
北京,我回來了!
郭逸銘取下太陽鏡,朝下方歡迎的人群看了一眼,露出一絲微笑,率先走下扶梯.兩名人高馬大的金保鏢警惕地四下張望,隨時准備應付各個不明方向的襲擊.以至于舒雨菲都被擠到了兩三個身位以後,緊跟在郭逸銘身邊秘書模樣的黑衣墨鏡男,也不是真正的秘書.他手中提著的一只手提箱也不是真正的文件箱,其中並沒有裝文件,而是正反兩塊合金鋼板.當遇到突然襲擊時,他只需要迅將手提箱往郭逸銘身前一擋,就是一面優質的防彈盾牌,足以抵擋4o毫米以下口徑火箭彈的直射——如果不算那巨大的沖擊力給人造成的傷害的話.
郭逸銘這次,不同于他第一次回國,做足了聲勢,非常高調.
時光不一樣了!
上次來,他囊中羞澀,淒淒慘慘,前途不明,想裝一個國家大公司的派頭也裝不像.但現在,西部計算機公司雖然總資產才六千多萬,月營業額不過一個億,月純利不過兩千萬,但在國內看來,他們已經是不折不扣的大型跨國集團!
因為,全靠西部計算機公司的軟驅和軟盤訂單,材料,設備,人工都是國內解決,毋需進口,國內現在每個月都有著三千多萬美元的外彙淨收入.
這對國內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市里的主要領導,全都親自到機場迎接,以前要他屁顛屁顛跑去求見的市委梁書記也來了,並帶著親切地微笑,熱情地向這個比他年輕四十多歲的後輩主動伸出了手:"歡迎歡迎,歡迎郭總裁再次回來!希望我們雙方的友誼常青,我們之間的合作范圍更加廣泛.同時如果貴公司能夠帶動更多的外國客商,海外華人華僑歸國創業,我們將更加歡迎!"
"感謝梁書記能夠撥冗親自來機場接機,我不勝榮幸!"
郭逸銘不知道是因為對方和藹微笑的眼神,還是自己地位的提升,眼界的開闊,或是財壯人膽,此刻在他眼中,對面那個曾經給他帶來莫大壓迫感的老人,再也沒有當初那種令人心神震懾的氣勢.
表情雖然微笑,但行動舉止眼神,還是那麼威嚴肅穆,他卻只是覺得以對方身份,鐵血曆練,理當如此,並不覺得有心慌腳軟的感覺.
真的不同了啊!
他如今終于也能用對等而平和心態,與對方侃侃而談了,這麼說,如今他也算是個人物了吧……
他心中略一感歎,便迅接道:"這次回國,我正是帶來了公司的新指示.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恐怕我們會在更多方面,麻煩梁書記了."
梁書記大喜,握著他的手上下搖擺,笑聲爽朗干脆:"好啊!巴不得啊,我們可就怕你不來麻煩我們!你不是曾經說過,雙贏麼?這個說法提得好啊,我們現在的關系,不正是雙贏麼?你們在國外賺大錢,我們在國內收美元,外貿部的同志天天看著飛漲的外彙收入,笑得後牙槽都露出來了!我上次就說過,我們是不會忘記真心幫助我們的老朋友的,一切能夠提供的優惠政策,我們都會第一時間想到你們公司,只要在不違反原則的情況下,我們所有的部門,所有的領導大門都向你們敞開,歡迎你們隨時來做客!"
他的話是如此熱情洋溢,以至于郭逸銘都有些小小動容.
這是承諾麼?
是嗎?
是吧!
這不只是一個都市委書記的承諾,而是經由他口,最高層傳遞出來的一個友善信號!是的,國人對真正的朋友,一向是慷慨大方的,而且從來沒有做過先背叛朋友的舉動.至少郭逸銘前生,無論是正史還是野史上,都沒有這樣的記錄!
梁書記今天的表態,也就意味著,從今天起,他也將加入這個"中國人民的老朋友"行列中了麼?
可是,雖然我是華僑,可從法理而言,我本來就是中國公民啊!
算了,這個小小的瑕疵就不去理會了.
機場會見,大家主要是做樣子功夫,郭逸銘在梁書記親自引見下,一一和市委,市府主要領導握手,新聞媒體單位的閃光燈一刻也沒有停止,咔嚓咔嚓密集的快門聲,就好像一群春蠶正在貪婪地吞噬桑葉.還有幾台攝像機架設在視線優越的位置,對准他連續拍攝.
匆匆一瞥,他看到上面中央電視台幾個漢字.
可以想見,明天,市委市府領導親自前往機場迎接中國人民的老朋友,來自美利堅合眾國的,西部計算機公司中國區總裁郭逸銘先生的照片,報道,便將登上各大媒體.說不定中央電視台也會播出視頻視頻.
就不知道會有哪些媒體會刊載……
郭逸銘感到有些飄飄然,但迅即便自我警示不要得意忘形.說起來,他的事業規模現在實際並不大,區區幾千萬美元的產業,國內隨便一個大型國企,產值都過他公司總資產.這是為了感謝他對國家最需要的時刻,給了國家而言最重要的幫助,幫助國家獲得了緊缺的外彙出口,由此特意給與的感謝.但如果以為自己從此就獲得了國民待遇,不知好歹,恣意妄為,最終的下場也必然是慘不忍睹.
平常心,平常心!
他平和了心態,灑脫隨性而又不顯輕佻地各位領導交談,舉止得宜.眾位曾經和他見過面的市委市府領導都大感訝異,為這個年輕人的快成長而感到驚訝.那些未曾見過面的,也感覺這個年輕人果然是青年才俊,不愧是跨國公司的地區總裁!
接機很快結束,大家不會在機場談什麼重要事項,很快,在警車開道的禮遇下,雙方各自乘上了自己的轎車,車隊迅駛出機場.
警笛長鳴,車隊很快進入市區.
郭逸銘精神很亢奮,但長途飛行還是有些疲倦.他從美國飛行十幾個小時,才降落在香港啟德機場,等候了一個多小時,又搭乘中國民航的客機直飛北京,沿途十五六個小時的空中顛簸,就算他年輕力壯,也感到有些倦怠.
當車隊經過東直門一帶的時候,他忽然聽到外面似乎傳來幾聲槍響,隨即伴隨著一陣劇烈的人聲喧囂.
他一個機靈.
那是槍聲,他聽得很清楚,而且是五四手槍!
他前世下部隊對實際軍品使用效果進行檢驗的時候,在部隊領導的招待下,玩過的武器裝備種類繁多.這輩子在美國,槍支管理不嚴,自己為了收藏和自保,也購買了一些槍械.並通過aTF煙酒槍支管理局與聯邦調查局審核,擁有持槍證,隨身可以攜帶一只手槍手槍.保鏢為他了推薦hk公司生產的hkp7,該槍後坐力小,安全性高,彈容量大,被德**警,英國a特別空勤團,美國中情局等大量裝備,非常合非城市狹小范圍內快射擊.保鏢不奢求他有高的射擊技巧,只需要他擁有一把能夠快射擊,子彈多的防身武器,關鍵時能亂槍讓對方有所顧忌.
在他美國防彈專車座下,還藏有一只科爾特1911型手槍,作為後備火力.
而五四手槍則是他前世接觸過的一種大威力軍用手槍.
這是我國于1954年定型,專門為步兵准備的大威力手槍.初始設計要求就是大殺傷力,射程遠.該槍使用全威力彈藥,其理論射程最遠可達到驚人的163o米,有效殺傷距離5oo米,最有效可靠距離5o米.
可以說,這就是一把小型自動步槍!
研人員用它做過威力測試,它的子彈侵透力可以近距離射穿郵筒所使用的鑄鐵件,然後讓躲在後面的人員失去戰斗力,其威力可想而知!
也正是因為這種槍威力大,後來大規模被用作警用配槍,並被偷渡客于七十年代帶到了香港,在黑幫火拼中大顯神威.因為這槍最初是作為軍用手槍配部隊,槍支塗黑色防鏽漆,槍把上沖壓了一個凸起的五角星,美觀且兼作防滑,因而俗稱黑星手槍.
其巨大威力連香港警方也望而生畏.
但也因為這種手槍殺傷力實在太大,很難控制威力,特別是在城市混戰,或是犯罪分子劫持人質時,該槍子彈射程遠,殺傷力巨大,穿透多人身體之後,仍可對無辜人群造成重大殺傷,非死即殘,這種槍逐漸被威力更小,精度更高的新型警用槍支所替代.
不過該槍在部隊仍有一定保有量,且很受一些喜歡大威力近戰武器的軍人所熱愛.
郭逸銘玩過一次這種槍,那巨大的後坐力震得他手腕差點沒斷掉,腫了兩天.由此對這種槍的威力及聲音特征,他非常敏感.
剛才傳來的槍聲似乎有一定距離,有些模糊,但他可以誓,那絕對是一只五四手槍射擊時的響聲!
在槍支管理嚴格的國內,一支正在射擊的五四手槍,他覺得很不可思議.
郭逸銘迅睜開眼睛,坐起身向車窗外看去.
但他的隨身保鏢迅將他頭按倒在座位上,隨即用身體將他壓在下面.通過海關的時候,郭逸銘和保鏢的槍都被上繳,他們只能用身體作為肉盾,來保護他.
車隊沒有停歇,而且度加快.他之後又聽到了幾聲槍響,連續響起,顯然是多支手槍在密集開火.槍聲持續了很短的幾分鍾,便迅移向更遠的地方.由此判斷,先開槍的一方正被另一群持槍者追擊,很可能就是公安在對其進行圍堵抓捕.
車子駛離東直門很遠很遠,坐在副駕位置上的舒雨菲表示外面沒有危險,包夾在他兩旁的保鏢探起頭來打量了外面的情況,確認安全後才放郭逸銘坐起來:"Bo,現在安全了!不過這里比黑非洲還是安全多了,剛才的槍聲也不是沖車隊來的,應該是警察正在追捕罪犯.當初我們在護衛雇主去烏干達的時候,從機場出來,一路上到處都是槍聲,等我們到酒店,車門上留下了一排彈孔,後窗玻璃也被打碎了."
郭逸銘苦笑,瞟了舒雨菲一眼.
國內能和被稱為混亂之源的非洲比麼?你這是在誇獎,還是在貶低?要是以前的舒雨菲聽到這種評價,可能早就火了.也就現在外面的世界見多了,才會到現在都沒有反應.
他瞟那一眼,舒雨菲當然知道他是為什麼,作了個白眼:"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他又不是故意的,我什麼火?再說,美國的治安比國內差不知多少倍,我到美國第一天就看到兩起交火,一次是黑幫火拼,一是警察與黑幫對峙.與國外比起來,中國和平得就像天堂."
"呵呵,你也算鍛煉出來了."郭逸銘笑著伸出手去揉她的頭,被她瞪了一眼揮手打開,"別動手動腳的,這是國內!當心別人誤會,還以為咱們倆有什麼關系呢!"
"難道沒有?"郭逸銘興致正好,跟她開玩笑道.
"我們的唯一瓜葛,就是你是老板,我是你的秘書!其他的,想都別想!像你這麼霸道的人,誰會跟你在一起!哼!"舒雨菲鼻孔里哼了一聲,下巴微揚朝天.
郭逸銘笑笑,不再逗她.
國內現在作風保守,對男女之間的關系看得很緊.一些後世正常的玩笑打鬧,在這個時代就是耍流氓.舒雨菲是個好女孩,他不想因為自己的輕浮讓別人誤會她是個隨便的壞女人.
"你能去問問,剛才是怎麼回事麼?"他想想剛才那幾聲槍聲,心里覺得有些不安.五四啊,以它巨大的殺傷力,剛才那一陣交火,不知道會造成多大的破壞.如果流彈擊中無辜群眾,死傷必然慘烈,想到這里,他遂正色道.
"應該是抓逃犯吧?我幫你問問,不過不一定會有回複,國內不想讓這種有傷顏面的事傳到國外媒體上去,影響國內形象."出去走了一圈,舒雨菲變了很多,郭逸銘讓她打聽這種事,她現在也不覺得這是什麼心懷叵測的大事了,想了想就隨意答應下來.
她說到做到,不顧旅途疲勞,很快就利用以前的關系,跑出去打聽事情經過.
郭逸銘在酒店梳洗過後,又小憩了一個多小時.等到疲倦稍解,到中美電子研究所去了一趟,看過了經營報表,與竇衛國商量了一下經營狀況,又去各實驗室和科研人員就這段時間的研究情況交換了一下意見,並對下一階段工作重點做了一番調整.
忙了一大圈,他回到酒店,稍做洗漱,就等晚上參加市委市府組織的接風宴會.
就在宴會開始前,舒雨菲趕了回來.她一改上午的輕松表情,神情肅穆哀傷,眼睛里噙滿了淚水,說話時一只在流淚,還出一陣一陣地啜泣聲:
"上午那是一起突的銀行搶劫案……
搶匪用紅領巾包住臉,挎著一只綠色帆布挎包,沖進了向陽路一家中國銀行儲蓄所,當場就開槍打死了儲蓄所的一名經警.並隨後殺死了正准備打電話報警的一名銀行女職員,接著用挎兜里攜帶的一把榔頭砸開了櫃台玻璃,翻了進去.
儲蓄所另外一名男員工用膠木棒和他對打,被他開槍擊中腹部.之後搶匪逼迫所長打開銀行保險櫃.那名所長當時假裝答應,卻在蹲下時趁機把密碼盤一陣亂撥,擾亂了密碼,並迅掰斷了插進去的半截鑰匙.搶匪惱羞成怒,用槍把打所長的臉,並拳打腳踢,最後開槍射殺了所長泄憤.
那所長……,那所長今年才二十六,剛剛生過孩子,就,就……"
她臉上淚水撲簌簌往下掉,一時間泣不成聲.
郭逸銘心中一震,他沒想到自己經過時無意間聽到的槍聲,竟然就代表著幾條人命的消逝.
舒雨菲哭了一陣,方才接著說:"搶匪臨走的時候,帶走了櫃台抽屜里的三萬多元現金.當他逃出儲蓄所的時候,那名中槍的男元工撐起身,大喊抓強盜,驚動了外面的路人.
其實搶匪開第一槍的時候,隔壁小吃店的女老板就聽到了.她當時就跑到胡同口,找到最近的公用電話撥打了報警電話.
當搶匪出來時候,小吃店揉面師傅用爐鏟把燒紅的煤渣朝他潑去,燙傷了搶匪.然後又用火鉗和對方搏斗.搶匪受了傷,驚慌失措下開槍擊傷了揉面師傅的小腿後逃走.臨逃跑前,一名騎自行車經過的行人扛起自行車朝他砸去,打傷了他.
搶匪為了逃跑,從挎兜里抓起一把錢到處扔,但沒有人去揀錢,沿途的干部群眾都自起來圍追堵截.連街頭賣蒜的老大娘,都抓起了一把石子朝他砸去.有的人推著板車擋住他的路,有的用磚頭石子砸他,一個正在切菜的婦女拿著菜刀就沖了上去,還有的大喊抓強盜.
這些群眾始終追在他身後,雖然被他開槍擊傷了幾人,卻沒有人退縮,也使得搶匪一直沒有機會尋找藏身的地方.
後來趕來的警察朝他開了幾槍,他也還擊,我們聽到的就是這幾聲槍響.後來他子彈打光了,身上也中了彈,最終被警察當場擊斃.他灑在路上的錢,也被路人自交還回來,後來經過清點,一分錢都沒有少!"
說完,她腫得泡的眼睛里就淚如泉湧,痛哭失聲.
郭逸銘聽得目瞪口呆,全程一聲不吭.
這簡直像是一出情節起伏跌宕的英雄小說,見義勇為的群眾如此之多,與歹徒搏斗是如此奮不顧身,其英勇簡直令他肅然起敬.尤其是當搶匪搶劫銀行時,所有的銀行職員都奮起反擊,竟沒有一個人逃走!最後的結局竟然造成三死一重傷.更可畏者,當搶匪從銀行逃出來,一路上看見的行人竟全都參與了圍追堵截,即便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女,老人,都勇往直前,歹徒開槍也不能令他們畏縮退卻,舍生忘死情操之高尚,甚至不惜以身堵路.
可歌可泣之處,足以讓人震撼.
這是怎樣一種精神,他無法想象,甚至無法體會.他不能想象,當他赤手空拳時,面對一個手持槍械的強盜,且對方目標不在自己,只求逃命狂奔,他是否有勇氣用身體去堵住對方.
他不用深思,就知道答案.
他知道,他做不到!
生死抗爭的關鍵時刻,他可以豁出一切以命搏命.但那是為了殺出一條生路,是為了自己活命而舍生忘死,比之這些勇敢的群眾,不值一提.他可以肯定,在與己無關的情況下,他回報警,他會想辦法跟蹤,但絕不可能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去堵截抓捕搶匪.
對于這些無私無畏的普通群眾,他卻升起一股崇敬之情.
人民,只有人民,才是真正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