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哥算定了師傅不甘心,便用另外半口酒,換到了師傅的'胸懷天下’."陳遺珠簡直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狀態.
"胸懷天下!天,胸懷天下可是長生留給他的東西,居然就只換了半口酒!那可是不折不扣,幻幻大陸僅有的八件空間元器之一!"玉水真人真的不淡定了,是很不淡定了.
"哦,原來還有七件啊,當初師傅還誑豆哥說,天下僅此一件."陳遺珠的話很欠揍,表情更欠揍.
此刻,玉水真人心中仿若有萬匹草泥馬奔過,完全沒了其他心思.
"後來我們就跟著師傅來了門中,再後來的事情您就都知道了."陳遺珠聳聳肩,表示自己已經說完了.
"那,關于三日後的公審,你就絲毫不擔心?"玉水真人終于平複了自己的心情問道.
"陳大才會那麼說,確實很出乎我的意料.不過豆哥並沒有發飆,說明事情應該還在他的掌控中,那我就沒什麼好擔心的."陳遺珠的話再次引得玉水真人側目.
"孩子,過分盲目信任一個人,會讓自己越來越依賴那人的."玉水真人似乎被勾動了什麼心緒,竟抬起頭看向天際,幽幽歎道.
"豆哥以前經常說一句話,豆哥出品必屬精品,豆哥品牌值得我依賴."陳遺珠也抬起頭,目光堅定又柔和的說道.
"那他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怎麼辦?"玉水真人再次歎道.
"他走到哪,我就跟到哪便是了呀!"
玉水真人聽到這話,先是一愣,而後微微一笑,側身伸手溫柔的將陳遺珠額前被風吹亂的額發歸置到耳後.
她伸出雙手,輕輕捧住陳遺珠俊俏的小臉蛋,看著她那雙滿是清澈單純的大眼睛,將要出口的那句話,還是化作一縷笑,融化于臉頰.
"玉水師叔,你笑起來的時候,好漂亮."陳遺珠瞪著大眼睛,盯著玉水真人的絕美臉龐,由衷贊歎.
"傻丫頭,等你長大了肯定比我還漂亮."玉水真人伸出蘭指,輕刮遺珠的鼻尖笑道.
"能有多漂亮,傾國傾城嗎?"陳遺珠滿懷期待的問道.
"對,傾國傾城!"玉水真人總算還能猜出這八個字的意思,微笑道.
"那你為什麼平常總板著臉呢……"
玉水真人並沒有遷怒,只是淡淡一笑,轉身負手再望天際.
"是因為長生小師叔麼?"陳遺珠畢竟還是個孩子,哪里會曉得,有些話不合適問出口.
玉水真人沉默許久,天上的云朵也時而陰郁,時而飄散,時而湊濃,又時而消失,最終化作嘴邊的一聲幽幽歎息,輕輕飄散.
"小時候我也不喜歡笑的,因為我爸爸媽媽都不在了.可是後來,豆哥告訴我說,如果看到我不開心,那些喜歡我的人,都會心疼傷心的.我不要爸爸媽媽心疼,所以,我要開開心的."陳遺珠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務必認真的說道.
"如果看到我不開心,那些喜歡我的人,都會心疼傷心的."玉水真人輕輕地重複陳遺珠的話,沉默許久.
"小家伙,你張口豆哥,閉口豆哥,就不怕萬一有一天,他喜歡別的女孩子了,不要你了嗎?"玉水真人顯然被勾動了心事,心起漣漪,只好轉移話題,也是轉移自己的心緒.
"不會的,豆哥說過,他以前生活的世界,就是一夫一妻制的!他說過,等我們都到了二十一歲,他就娶我進門!"陳遺珠眼中滿是幸福的神采.
"呀,你才幾歲呀,就這般言語,不知羞不羞!"玉水真人看著陳遺珠那稚嫩的臉龐,忍不住調笑道.
"嘻嘻,玉水師叔,我還跟豆哥學了一首歌呢,我唱給你聽好不好!"陳遺珠喜笑顏開,雙手攬住玉水真人的胳膊,有些興奮又有些含羞的問道.
顯然許久沒有被人碰過了,玉水真人被抓住胳膊的一瞬間,全身竟有些僵硬.
看到她的表情,陳遺珠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些僭越輩分,趕忙撒手,無比緊張的道歉.
玉水真人看到陳遺珠小臉上的小慌亂,暗暗責怪自己一聲.
"什麼歌呀,不好聽我可不聽哦."玉水真人臉上升起笑,溫柔的問道.
"嗯,豆哥說,是流行歌呢!很好聽的!我唱給你聽哦."陳遺珠美美的一笑,緊俏的小嘴角微微上翹,一雙大眼睛彎作兩道月鉤,很是明媚.
"嗯,不挽住不聽哦."玉水真人臉上也生出明媚,伸出自己的臂彎給陳遺珠.
陳遺珠先是受寵若驚,而後小小歡呼雀躍一下,便攬住玉水真人那柔嫩的臂彎,輕輕靠在上面.
"背靠著背坐在地毯上,聽聽音樂聊聊願望.你希望我越來越溫柔,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你說想送我個浪漫的夢想,謝謝我帶你找到天堂……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直到我們老的哪兒也去不了,你還依然把我當成手心里的寶."
陳遺珠當然不知道,這首歌並不是她的豆哥原創.只是隨著她那稚嫩但包含幸福的小嗓音響起,竟隱隱將玉水真人的思緒牽動,隨著歌聲漸漸遠去.
直到歌停了許久,這一大一小兩個小姑娘,才緩緩回過神來,都是發出一聲各自的歎息,各有滿足又各自悵然.
"這種詞若白話的曲子,也能被稱作歌?"玉水真人嘴角噙著笑說道.
"是呀,跟平日里聽到的曲子不一樣呢,不過我超喜歡的!"陳遺珠親昵的在玉水真人胳膊上蹭著臉,若撒嬌般.
"嗯,我也喜歡."玉水真人輕點秀頜,緊眨幾下眼.
她自然不會讓遺珠看到她眼角幾乎要滴落的淚珠,只是她不曾想到,已經冰封了十幾年的心跡,竟被一首並不工整的曲子給敲裂了.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直到我們老的哪兒也去不了,你還依然把我當成手心里的寶.雖然不押韻,但也蠻討人喜的."她在心底幽幽歎息一聲.
"也不知道豆哥在玉火師叔那里過得怎麼樣."剛剛還小雀躍的陳遺珠,顯然也被自己的歌聲勾動了思緒.
玉水真人那如水的目光,落在這情竇初開的小臉蛋上,卻又不禁想到了當年,也是如此稚嫩的自己,也是如此這般的牽掛著那個讓人討厭讓人歡喜的家伙.
"長生,你看,他們倆跟我們像不像?"玉水真人一手輕撫陳遺珠的小腦袋,仰望天空.
天空中有云朵飛去,載走了兩道清流.
"你也不想他們倆像我們這般,對吧.可是,我真的不想再被玉金和玉魂糾纏……"
"好吧,就看在滄海那孩子身上有與你相仿的魂魄波動,還有遺珠這孩子想要繼承你的俠義的份上,我就幫幫他們.我們已經如此可憐,不能再讓別人也這樣了."玉水真人伸出藕臂,溫柔的將遺珠攬進懷中.
有風自南來,流云便北去.
陳遺珠只覺得玉水真人的臂彎無限溫柔,她的懷中亦是水波流轉,給她一種沁入心脾的安甯.
"想不到,多年積聚無可奈何的心魔,竟被你這小妮子幾句歌聲給破了."玉水真人輕撫遺珠額上秀發,歪著頭輕松一笑.
她伸手沖著天上一揮,便見一道藍光從天空墜下.那一輪藍日再落入她手中之後,化作一顆晶瑩的藍色小珠.
藍日落,禦水峰外十幾年不得進的黑夜和月光,便一股腦的鋪天蓋地而來.
玉水真人似是非常不喜這黑夜和月光,有些猶豫要不要再將這藍日掛回去.
"哇,原來已經是夜晚了呀,玉水師叔你快看,星空好漂亮啊!"陳遺珠抱住玉水真人的胳膊,指著頭頂覆蓋蒼穹的繁星,興奮的喊道.
玉水真人也抬起頭,卻不曾看到繁星,只看到那黑穹之上,有兩道甜蜜的身影夜夜依偎在一起,對著星空不知許著什麼願.
胸口再次沉悶起來,那剛剛消散的心魔,似乎又要重新回歸,玉水真人的表情有些痛苦.
"你看,那就是銀河!銀河這邊最亮的那顆,就是牛郎星,那邊那顆就是織女星,他們倆本來是很恩愛的一對夫妻……"
陳遺珠並沒有看到玉水真人的異狀,興奮的指著天上銀河,給她訴說前些日子張滄海曾經講過的那個鵲橋故事.
玉水真人期初也不在意,但當她聽到牛郎騎牛而上卻被銀河阻隔,有漫天鳥雀為其與織女二人搭橋的時候,卻是肌膚微緊,秀美緊蹙.
"他們兩個凡人,都能如此堅守,又何況是我呢.這些年,的確是我太不思上進了."玉水真人滿心的哀怨,終是化作一聲悠長的歎息,被深深的呼出了體外.
于是,她手中的藍日小珠,斂盡了最後一縷光華,化作一顆樸實無華的藍色小珠.禦水峰外那淡淡的藍色水幕,緩緩褪下,消散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