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南浦月 (53)神出鬼沒(二)


我努力深呼吸,同時拼命給自己打氣:不怕不怕,那個變態你又不是第一次見了,不過如此,有什麼好怕的?

做了足夠的心理建設後,我慢慢轉過頭,借著微弱的月光打量著床前那給我異樣感覺的地方。

果然直覺是不會錯的。就在離我的床不遠的地方,屋子正中央的椅子上,正一動不動地坐著一個人。

雖然心里已經知道那是誰了,但半夜三更冷不丁地在自己臥室里冒出一個人來還是挺嚇人的。尤其他又一動不動,悄無聲息,如果他能開口說句什麼,我也不至于這樣不停地冒冷汗。

驚魂稍定後,我艱澀地開口問:“是六殿下嗎?”

沒有回音。

“六殿下深夜來訪,不知有何見教?”我努力用鎮定的聲音問。

還是沒有回音。

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中,我緊急思考對策,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了很多種應對的辦法,最後我選擇了一種,就是:以不變應萬變。

于是我裝著毫不在意地說:“如果殿下沒有什麼要吩咐的,那桃葉就先睡了哦,昨晚抄經抄到很晚,現在好困哦。等會殿下坐夠了要回宮,麻煩把門帶上一下。”

說完還故意打了個長長的呵欠,一邊嘀咕著“不行了,我要睡了”,一邊重新爬上床,拉開被子躺了下去。

然後我翻過身去,背對外面,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房里還是沒有任何動靜,這時,睡在被子里的我早已汗透衣衫。試想,要一個女孩,在一個陌生男人,尤其是一個那麼變態的男人的注目下睡覺,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又怎麼可能睡得著?

又堅持躺了一會兒後,我實在受不了那種無言的逼視了,索性翻身爬了起來。

我坐在枕上,看著那個人的方向說:“算了,殿下這麼晚來,肯定是有什麼話想跟桃葉說吧?請恕桃葉無理了,剛才實在是因為太困了,桃葉現在就起來。”

我一邊穿衣服,一邊不停地說著話。雖然根本沒有人回答,全是我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但有點聲音總比完全的死寂要好,只有借著聲音,才能稍稍壓住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懼感。

穿好衣服後,我慢慢走到他坐的地方,躬身施禮道:“殿下,請恕桃葉剛才怠慢了,桃葉這就去燒水,然後給殿下泡一壺茶,好不好?”

依然沒有任何回音,甚至沒有任何動靜。


這也未免也太沉得住氣了吧?

他死都不吭聲,我也沒有辦法了,只好走到桌邊,點亮了蠟燭。就在點亮蠟燭的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不對了:這個人不是六殿下!

而我多麼希望他就是六殿下。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我盼望著、祈求著,這個半夜三更突然出現在我屋里的就是他。

因為,不管他有多麼變態,多麼可怕,他好歹還是一個人,一個大活人。而“坐”在床前椅子上的那個人,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根本就不是一個人,或者說,他不是活人,而是一個死人,一具尸體!

即使只是燈光下隨意的一瞥,我還是隱約認出了那個人,他是一個我曾經見過的人,一個絕不可能出現在這里的人。

我的手死死地抓住桌子的一角,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我不敢回頭,我想用最恐懼的聲音大喊,可是這樣的深宵,我能喊誰?胡二哥嗎?能喊來胡二哥,也就會喊醒隔壁左右的所有的鄰居,那我以後也別想在這里住了,因為,這兒已經成了事故現場和最聳人聽聞的話題的發源地。

這會兒,您大概也猜到半夜“跑”到我屋里來的那個“人”是誰了吧?沒錯,他就是那個據說已經死了的“西門大官人”。

我像篩糠一樣抖個不停,巨大的恐懼緊緊地攫住了我的咽喉,讓我發不出任何聲音。殘存的理智也告訴我,我不能呼救,因為我不能讓我的屋子成為罪案現場。

尸體半夜炸尸只是傳說,捕快仵作們是不會采信的。他們只相信事實,而這個事實就是:我的屋里有一具死尸!誰殺的?在哪里殺的?這里如果不是第一現場,那這尸體是從哪里來的?尸體是不可能自己跑到我屋子里來,那是怎麼來的?為什麼會來?光這幾個問題就足以讓那些官差老爺們提我去上好多次公堂了。

如此一來,別說我參加什麼才女選拔賽了,只怕以後連書塾的小雜工都做不成了。不管你有沒有嫌疑,一旦你裹進殺人盜尸案里面去了,名聲就像被墨染過的一樣,這輩子別想洗清了。

不僅如此,“殺人盜尸案”一抖出來了,人們必然會刨根問底。到那時候,西門大官人得罪王獻之的始末,我跟王獻之交往的來龍去脈,都會被那些八卦迷們徹底翻個底朝天,炒成焦點新聞,每天幾集,從早到晚循環連播,我自己無疑會臭名遠揚,連王獻之的名聲也毀在我手里了。

所以,不敢有多害怕,都不能大喊大叫,不能讓街坊知道我屋里有尸體,不能讓我自己成為嫌疑犯。尤其,不能吵到、嚇到妹妹,她睡得正香呢。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

唯一的辦法就是,毀尸滅跡!

呃,不好意思,我沒那麼凶殘,也沒那麼大膽,我不想也不敢毀尸。我只想趁著夜深人靜,四周悄無人跡的時候,把這個燙手山芋快點弄出去。

誰來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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