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相思引 (138) 蘊秀宮中


著新安公主來到她的寢宮,抬頭一看,大大的牌匾上煌的三個字:蘊秀宮。

名不錯,字也不錯,只是,這也太不靠譜了吧?我不否認公主可能有許多我還沒來得及發現的品質,可是“秀”,真的沒有。

要說新安公主的長相也不差——皇帝的女兒,長相都不會很差的,母妃不是美人,皇帝不會接收——就是跟“秀”扯不上關系。內蘊也不秀,公主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都挺粗枝大葉的,總是顯得莽撞有余而智慧不足。

見我看著那牌匾抿嘴而笑,新安公主得意地說:“這幾個字寫得好吧?是我太子哥哥親題的哦。”

“確實很好。下臣何其有幸,能瞻仰太子的墨寶。”那個變態的家伙也能寫出這樣一手好字,倒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新安公主仰頭看著那幾個字,眼睛里露出了眷念之情,口里喃喃地說:“這是他臨出征的前一晚上專門為我寫的。當時我哭著不肯讓他走,他就一邊哄我一邊題下了這幾個字,好讓我出門進門都能看見他的字,就像他還在我身邊守護一樣。我哥哥很疼我的,母妃走後他更疼我了。”

我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想不到變態六殿下也有這麼溫情的一面。

新安公主還在繼續感歎:“我知道太子哥哥在外面有些不好的傳聞,你都不要相信,那都是有心之人故意捏造、陷害的。我哥哥其實對人很好的,對親人尤其好,哪個女人要是能得到他的青睞,那可是天大的福分。”

我沒有吭聲。因為從新安公主嘴里說出的太子,跟我認識的,和通過側面了解的,完全是兩個人。

前面她說她哥哥對她怎麼好我還有點訝異感動。後面說外面地傳聞都是有心人故意陷害。我就不以為然了。別人如何我不知道,起碼我自己是有過親身體會地。那家伙,行為乖張、變態是毋庸置疑的,至于變態到了什麼程度,我一時還下不了定論。

“所以,你爭得過我嗎?我哥哥是太子,他又那麼疼我。只要他得勝回朝,他提出什麼要求父皇都會答應的。不過是給我選一個駙馬而已,根本就是小事一樁。”新安公主朝我示威似地一笑後。大步踏上台階走了進去。

我愕然了。剛剛不是還在情真意切地訴說兄妹情深嗎?怎麼話題一下子就轉到了爭不爭得過的問題了?

看公主身前身後那一大群奴仆,當著這麼多下人的面,大剌剌地跟人搶男人,並公開表明要強拉人當駙馬,也不怕這些下人笑話。

我無可奈何的說:“公主,駙馬不是爭來的,要人家心甘情願才有意思。不然。豈不別扭?”

公主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你管我別扭不別扭!只要他是我名正言順的駙馬了,我自有辦法收伏他。”

這話說得很自信,很彪悍。只是怎麼聽起來都不像尊貴的公主說地,而是整個一山大王女寨主的口氣:先擄進來那啥啥了再說。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調教。

也許是我多心吧,我越來越懷疑這位公主跟她哥哥有相同的嗜好了。

不過這種事,做口舌之爭是沒有意義的。一切只能靜待事情的發展,兩個人慢慢過招,看誰才是笑到最後的那一個。

于是我提出了一個小小地疑問以轉移話題:“公主,下官有個疑問想請教一下。”

“說!”這一聲公主味特別足。

“一般的皇室兄妹。不是該互稱皇兄皇妹嗎?可是我聽您總是像民間兄妹那樣,直接喊‘哥哥’的”。

她反問我:“你不覺得喊哥哥比較親嗎?我哥喊我也是‘妹妹’的。我們只有喊父皇地其他子女才是皇兄皇妹。”

原來是刻意在稱呼上體現親疏之別。這對兄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性子倒也有直爽真摯的一面。

走進客廳坐下,因為我一副女官打扮,蘊秀宮里那些以前打過我的奴仆一時沒認出來,拿我當他家主子的客人對待,很恭敬地獻茶。待新安公主介紹說:“這就是以前在衛夫人書塾里當丫頭的那個桃葉啊。現在進宮當了女官。怎麼,衣服一換。你們就不認識了?哈哈。”

新安公主說這些話的時候笑得一派豪爽,語氣卻飽含譏諷,然後就鼓著眼睛看下人們地反應。

果然,幾個原本低眉順眼的宮女抬起頭來把我掃描了一遍,然後,眼里立刻如她們主子所願地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我云淡風輕地微笑著,坐在那兒不緊不慢地喝著茶。

嘲笑我如果能讓公主滿肚子的酸氣和怒氣稍微得到一點舒解的話,我扮演一下默默忍受的角色也沒什麼啦。

我很能理解她們心里的不甘。

站在公主的角度上,她貴為公主,卻斗不過一個丫頭出身地女孩,心里自然憋得慌,非得想辦法發泄出來不可。

而作為她的下人,在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地同時,自己同樣也很憋屈。原來她們想怎麼使喚我就怎麼使喚我,甚至想怎麼打我就怎麼打我,那時候我是民間的丫頭,她們是“宮里來的貴人”。如今我一躍成了宮里的女官,有資格大搖大擺地坐在她們家公主的客廳里享受她們的服務,她們只能站在一邊侍候,心里的不平可想而知。

在不知不覺間,我們的身份已經悄悄發生了變化。一個人努力之後,總有一天會看到成效。功不唐捐,我總是相信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