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訴衷情 (157)試探公主


天亮時,我和王獻之各自回到自己的地方稍事休息。只是剛剛躺下,才眯了一會兒眼睛就被叫起來了。

然後匆匆梳洗,打著呵欠爬上馬車。

在熹微的晨光中,我扒在車窗邊看著窗外行進的隊伍,想看看他在哪個位置。

新安公主坐在另一邊冷冷地說:“你在找他是吧。我還以為你昨晚要跟他私奔呢,早上彩珠去敲你房門的時候說你還在,我一開始還不敢相信。你怎麼不跟他跑呢?多好的機會呀。放心,我不會派人去捉你們的,反正這一路上到處都是土匪。他就那麼幾個人,帶著你這麼個美人同行,那不等于是給土匪送押寨夫人啊,我樂得看笑話呢。”

真酸啊。我不想跟她說,王獻之來的時候有辦法避開那些土匪,去的時候自然也能。

再說了,明知路那麼難走,難道我還會像現在這樣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坐在車里招搖過市?自然是男裝打扮了,我和母親從北方逃難過來的時候也是這樣走的。

總算看見了王獻之騎在一匹白馬上向我揮手致意,我也朝他點了點頭,然後放下小窗簾,回身恭順地答道:“下官是奉皇上口諭陪同公主隨軍前往的,怎麼可以擅離職守,違背聖意。”

公主一聲嗤笑:“哈,原來是怕我父皇降罪呀。要我說,你們的感情也不怎麼樣嘛,若真的相愛,就應該排除萬難,不顧一切地在一起。”又猛扯著自己的手絹,像跟誰發誓一樣地說:“要是我。就算違抗旨意,也要跟心愛的人在一起,哪怕冒著殺頭的危險,也決不跟他分開。”

我心說:麼著也沒有殺頭的危險。就算私奔了,繞一圈回來,還是公主。

口里仍然恭順地回話:“是,公主篤于情義。至真至純,下官只是凡俗之人,怎麼能跟公主比。”

她不屑地搶白道:“少亂拍馬屁,我不吃這套。不過呢,你也怪可憐的,他口口聲聲喜歡你,追你都追到這里來了。可追回去了又怎樣呢?還不是得大紅花轎明媒正娶,先把道茂抬進門,然後再賞你一個小妾當當。你就等著以後侍候道茂吧,哈哈。”

我低下頭不再說什麼。雖然公主的哈哈聲讓我想起了她父皇那令人惡心的“爽朗笑聲”,但公主的這番話確實戳到了我的痛處。

是的,他追我回京了又如何,要面對的還是要面對。有些已然是既成事實,我們無法否認也無法逾越。

以後,道茂。還有她地秋兒,若是再損起我來,我甚至都沒有立場跟她們爭辯。因為,名份上。道茂才是王獻之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想到這些,我心里亂成了一團麻。偏偏公主還不肯放過我,又在對面陰陽怪氣地說:“不過呢,他肯這麼辛苦追過來,對你也算不錯了。你當他的小妾也不虧啊,你本來出身就低,能當上王獻之的小妾,就算是抬舉你了。”

“如果是您嫁給了他,肯讓他納妾嗎?”我突然抬起頭來問她。

聽她今天這口氣,似乎對王獻之已經死心了。所以對他和道茂定親的事也不再打算插手干涉。是昨晚王獻之的態度讓她徹底失望了嗎?

她很堅決地回答:“當然不肯,死都不准!我的駙馬,只能有我一個女人。”

“那您也肯定不會當妾了。是吧?”

雖然這話我問得小心翼翼,她還是被激怒了,滿臉通紅地說:“那是當然!本公主是

份,給人當妾?笑話!”

“那麼”,我笑道:“您跟王獻之今生注定無緣了。他一定會娶我地,妻也好,妾也好。您不能容忍妾的存在,自己又決不會當妾,那您跟他還有什麼指望呢?”

我知道這樣說會進一步激怒她,但也只有這樣才能逼她說出真正的心意和打算。


在這場情感爭奪戰中,她對我而言是比道茂更厲害、也更具威脅性的存在。道茂的問題還有解決的可能,實在不行了,我還可以退而求其次,嫁給王獻之為妾。但如果新安公主堅持非要嫁給王獻之,並且請動了聖旨的話,我就完全沒指望了。

她突然笑了,笑得很篤定、很邪惡:“你就這麼肯定他一定會娶你嗎?”

“邪惡”這個詞本不該用在她身上,因為,她的性格大體上還是屬于直率莽撞型的。但昨晚之後,也許是被王獻之當著我地面拒絕的難堪,讓她變得又嫉恨又暴躁,情緒就有點極端了。

但事已至此,我已經無法後退,只能一直跟她頂下去,讓她在激憤中說出更多的心里話。于是我點頭道:“是的,我肯定。”

她面色陰沉地說:“只要有我在,你就別指望。趁這次一起出行地機會好好跟他聚聚吧,等回了京城,你就只能遠遠地看著他的背影流口水了。”

看來我早先的猜測完全錯誤,公主不僅沒死心,還對王獻之勢在必得。我索性直接問她:“怎麼,您要招他為駙馬?”



她眼睛一瞪:“是又怎麼樣?我是大晉的公主,太子的親妹妹。我要招誰為駙馬,誰又拒絕得了?”

“是嗎?據下官所知,公主多年前就有這想法了吧,為什麼直到現在還沒得逞?”

她氣得捏緊了手絹:“諸葛桃葉,請注意你的用詞!別以為不在宮里,我就治不了你。”

我聳肩一笑道:“公主是可以隨意懲處下官,甚至就地處死。小官小民的命在公主眼里原本就有如螻蟻。但請問公主,如果處死了下官,公主拿什麼去獻給令兄皇太子呢?”

她呆住了,竟然半天想不出合適的話來反駁。

事情的真相已經很明朗了,我來前線果然是太子的授意。

那個變態來了前線還不肯放過我!

不肯放過我,也就不會容許王獻之接近我。而以他地心狠手辣,會不會采取一了百了的辦法永絕後患?

我抬頭看了看公主,如果真到萬不得已,說不定還得抓住這根救命稻草以保王獻之的周全呢。

于是我換回恭順地語氣說:“下官剛剛只是試探公主對王獻之的心意是否真摯堅定,如果公主真的認定了他,就請保護他,別讓他受到傷害。尤其,別讓他受到太子的傷害。”

她不以為然地說:“我哥怎麼會傷害他?”

“您多注意點就是了,下官也不是說一定會,但小心駛得萬年船,是不是?”

她帶點恍然的口吻說:“你的意思是,我哥會為了你而針對他?”

“下官沒那樣說,只是有點擔心而已。”

她突然朝點了點頭,很認真地說:“這你可以放心,我的人,我自然會全力保護的。”

好吧,她的人就她的人。誰的人都好,只要我們最後都能平安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