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訴衷情 (168) 又掉水塘里了


起來,時間就過得很快。一轉眼,就到吃中飯的時玄派出去找王獻之的那個人還沒有回來。

我有點坐不住了。他到底是沒開完會呢,還是又被那對兄妹絆住了呢?

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我決定還是回一趟北中郎將府。因為聽謝玄的口氣,這一頓是要出去吃的。我穿得這樣不倫不類的,躲在帷帳里做事倒還無所謂,可進酒店吃飯就太離譜了一點。

跟他們四個人在一起,我也不需要女扮男裝。四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再加上一大群隨從,走到哪兒都沒人敢招惹的。更何況,謝玄還是這里的名人。因為負責招兵,因為那份差不多人手一份的倡議書,也因為他是征北將軍的親弟弟,在京口城里,他已經成了風頭人物。跟他走在一起,安全系數還是很高的。

跟他們三個交代過後,我帶著玲玲往回走。玲玲自然高興了,她最怕的就是我不回去。我也暗自籲了一口氣,這樣一來,就可以順便解決我的麻煩,把這個小尾巴帶回去了。

在北中郎將府門口,我問守門的衛兵:“太子殿下回來了沒有?”

“回來了。”

“那,王獻之王公子也回來了嗎?”

“對不起小姐,這個沒注意看呢,不過應該回來了吧,太子殿下身邊的人都跟著回來了。”

“那你知道王公子住在哪里的嗎?”

衛兵搖頭。

我納悶了。守門人,不就是負責接待客人,為客人指路當向導的嗎?王獻之不算無名人士路人甲吧,這麼容易被忽略?

我轉頭問玲玲:“你知道嗎?”

玲玲也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還是大幅度高音量的撥浪鼓:“小姐。我真地不知道!”

你不知道就不知道,還加個“真地”,就畫蛇添足了。給我的感覺,明明就是知道。

好吧,你們不肯說,我換好衣服後自己去找。我就不信,光天化日之下,能把一個大男人藏起來。

進屋後,從包裹里找出一套素淨利索的衣服。這還是臨行前特意去買的,都有點練家子的味道了。雖然我連花拳繡腿都不會。但在這座軍事化的城市里出入,只有這樣的衣服才搭調。如果長裙曳地,塗脂抹粉,插花戴朵的,人家還認為我是某種特殊從業人員呢。

伸手解下自己身上的老爹爹服,正要脫內衣時。余光卻瞥見玲玲還站在那里,正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我。我忙掩上胸。忍住火氣問:“好看嗎?”

“好看,小姐真好看。”

深呼吸,“你准備站在那里把我看光光嗎?”

“不是,小姐我……”

“出去!”我一手護住胸口,一手指著門。

“小姐。我又不是男人。”

“你是男人派來地。”

“不是啦。”

“你還敢說不是!那個變態。是不是要你看我換衣服,然後詳細地向他彙報、一五一十地給他描述?”

“小姐你冤枉我們殿下了,他不是這樣的人。”玲玲面紅耳赤地辯駁著。

我則氣急敗壞地吼道:“你們殿下?很好很好。你果然是他派來的奸細!給我滾,馬上滾!不滾小心我踢爆你的屁股!”

“小姐你好凶哦。”

“不好意思得很,你家殿下就喜歡我凶。如果我把你的屁股踢成八瓣了,你猜他會說什麼?”


“說什麼?”

“他會說:踢得好,再找幾個丫頭來給你踢,乖,慢慢踢,腳上套上馬刺再踢,別把腳踢痛

.

“你騙人!”

“不信我們可以試試。”

我真地抬起腳,玲玲護住屁股連連後退,就在我地腳觸到她的瞬間,她猛地拉開門跑了出去,“呀呀呀呀呀呀……”,邊跑邊叫,空曠地走廊里,只留下了她的一串呀呀聲。

我關上門,飛快地換好衣服。然後疾步出門,迅速穿過第三進房屋和第二進房屋之間的院子,來到了第二進房屋的走廊里。

按照一般的待客規矩,像這樣地三進院落,第三進也就是最後一進住女眷,男主人住在第二或者第一進,男客也應該在這兩進房屋里了。

我在長長地走廊里急急尋找著,這個門看看那個門推推。房間很多,可盡是鎖著的。好容易推開一扇虛掩的門。朝里一看,靠牆兩排大通鋪。後來又推開一間,居然又是通鋪。原來第二進房屋是做集體宿舍用地。

我不禁納悶起來:既然准備了這麼多鋪位,府里就應該有很多人才對。可這北中郎將府白天空落落的,根本看不到幾個人,晚上也安安靜靜的。

這麼多人,要吃飯要洗漱要睡覺,怎麼可能做到完全無聲?我住的房間後窗就對著這邊的,我昨晚卻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那麼這些人都到哪兒去了呢?不可能是府里的下人,要是下人的話,白天會出來做事,那府里的人口就會非常密集。北中郎將府並不大,就一個四合院,三進房屋,四周再圍了一個院牆。

剩下的就只有一種解釋了:他們是軍人,白天在外面練兵,晚上回來休息。

問題是:為什麼那麼多人回來,我都毫無所覺呢?我晚上睡覺沒那麼死吧。

我邊琢磨邊朝第一進房屋走去。

不管怎樣,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這種通鋪的房間,不可能給客人住。也就是說,王獻之只能住在第一進房屋了。

就在這時,耳朵里又傳來了玲玲的“奪命追魂“聲:“小姐,小姐,你在哪兒啊?你說話不算話,居然偷跑了耶。”

好在我已經走到了第一進房屋的走廊里,暫時還沒有暴露目標。

可是她的喊聲越來越近了,我急得在走廊里亂闖。

這里又跟第二進房屋一樣,密集的房間,長長的走廊,每一扇門都是關著的。

走廊里偶爾有仆人走過,也是面容肅穆,目不斜視,好像既聽不到玲玲的聲音,也看不到我的人,一個個就像木偶一樣從我身邊走過。

就在差不多要絕望了的時候,在走廊盡頭終于看到了一間虛掩的房門。

我一把推開門就閃了進去,輕輕關上門,插上門閂。

然後我轉過身,整個人像癱軟了一樣靠在門上,還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順氣。真丟人,想不到一個十一歲的小丫頭片子就把我追得到處躲。

可是,不對勁。

我猛地抬起頭,准准地對上了一雙驚喜欲狂的眸子。

不要讓我形容那人此時的表情。獵人看到獵物時是什麼表情,他就是什麼表情。

不要讓我形容我此刻的心情,避雨躲進水塘里,避虎跳進狼窩里,就是這種心情。

我本能地轉身,手還沒觸到門,那人戲謔的聲音已經在身後響起:“玲玲正在外面找你哦。”

我的手又縮了回來,他笑得無比愜意地躺靠在太師椅上:“真榮幸,在玲玲和我之間,你選擇了我。玲玲比我更可怕,我比玲玲更值得信任,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