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關河令 (196) 投誠啦


二天,新兵營嚴陣以待,崗哨也比平時增加了幾倍。急磋商,連早點都是端進議事廳解決的。

我也在外面急得團團轉,生怕前皇子領著匪兵們一來,馬上就要命喪黃泉,將戲王廟前的戲台——如今的點將台——變成血汙的祭台。

試想,幾千人同時殞命,把廟前的小溪染成一條血河,那將是多麼可怕的場景!

越想越恐懼,等幾位少爺從議事廳里一出來,我連招呼都顧不上跟那幾位打,直接把王獻之拉到戲台後面,劈頭就問:“你們是怎麼決定的?”

“什麼怎麼決定的?”他居然一幅丈二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就是怎麼對付那幫土匪啊。”

“哦,那還用問,難得人家在這個關鍵時刻不搗亂,又肯出人又肯還糧草,我們當然是舉雙手雙腳歡迎了。”

就這麼簡單?我疑惑地問:“可是,太子昨晚那口氣,明明是要你們格殺勿論啊。”

就連新安公主都和她哥哥一個鼻孔出氣。

“不管他。”提起太子,他的語氣頗有點不屑。

我認真打量著他,一字一句地問:“這是你自己的觀點,還是你們幾個人商量好了的一致意見?”

“一致意見!太子怎麼想是他的事。我們這個新兵營,問他要點糧草都不肯,好像京口城的兵才是兵,我們這里都是後媽生的。就算京口城那邊的存糧也只夠吃十來天了,那起碼也要一視同仁吧。你不知道,就現在這點糧草,還是謝玄他大哥自行作主調撥的,若依太子的主意,一粒米都不會撥給我們。讓我們自生自滅去。如今有人願意給我們送糧草我們當然歡迎了,無論人還是糧草都是我們急需的,憑什麼把人家擋在外面?這個時候還跟土匪作對。那是自尋死路。”

我點頭如搗蒜:“是啊是啊,燕國前皇子說自己帶人來投奔,可沒說八百斤大王也要來。人家也是留了一手的。自古官匪不兩立,他們在大晉地土地上橫行多年,積怨這麼深,無論對打苻堅有多積極,也斷不敢傾巢出動的。”

兩個人正說著話,新安公主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扮著鬼臉說:“我還以為你們躲在戲台後面玩親親呢。正想看看新奇討討便宜,誰知道你們這麼無趣,兩個人單獨在一起還討論國家大事。王獻之,你現在知道這女人多沒勁了吧,還不如選我。”

我大驚失色。天那。她到底來多久了?我們剛才“詆毀”她哥哥的那些話要是被她聽去了可就糟了。

不過看她那樣子。似乎並沒有生氣,臉上盡是捉狹地表情。

我稍微定了定神。正要開口。王獻之搶著說:“我們已經討論完了國家大事,這就要開始玩親親了。公主打算留下來參觀嗎?”說罷,真的俯下頭來吻住了我。

不是做做樣子,不是蜻蜓點水,而是輾轉纏綿、熱烈無比的吻。

我呆了,新安公主也呆了,好半天才發出一聲尖叫:“啊!臭流氓,臭無賴,不要臉的臭男人……”

罵聲中,公主的腳步倉皇遠去。

我一把推開他,滿臉通紅地說:“你很過分呢,當著公主的面就這樣。”

他一攤手:“到底是我過分還是她過分啊?我和我老婆躲在戲台後面,她居然偷看!偷看也罷了,居然還敢取笑!我要不給她來點真格的,下次她更不得了了。”

我也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個公主,性情也真是,一會兒專橫跋扈,母老虎似的;一會兒又頑皮搞怪,跟個孩子一樣。


但她昨晚說的那番話,又透著徹骨地冷酷與無情。

還有剛才,我們說的那些對她哥哥不敬的話,她到底是聽見了不動聲色,還是真的沒聽見?

越想越不對勁,我憂心忡忡地說:“雖然你們都一致認為應該善待投誠的土匪,奈何天下到底是他司馬家地。現在新安公主又正好在這里,你們地一舉一動都瞞不過她地眼睛。萬一她回去告訴太子,你們不但沒有聽從太子的旨意殺了土匪,還跟他們稱兄道弟,同流合汙,太子降罪下來怎麼辦?”

他再次抱住我,撫著我地背說:“這些事你不用操心,我們自然有分寸地。在這京口城里,真正發號施令的還不是太子,而是謝大將軍。幼度會招募新兵以及會帶著新兵駐紮在這里,都是得到了他大哥地許可和支持的。”

我從他的話中聽出了一些弦外之音,可又怕隔牆有耳,遂貼緊他的身子,低低在他耳邊問:“謝大將軍跟太子不和嗎?”

“嗯”

“太子將來可是要繼承皇位的,謝大將軍跟他作對,還有你們這樣公然不聽他的指令,將來會不會有後遺症?”

“如果太子篤定能繼承皇位,那肯定有後遺症的。”

“啊?”我驚叫一聲,還想問什麼,嘴已經給他堵住了。

松開我後,他才說:“我們出去吧,如果那土匪皇子言而有信的話,這個時候已經動身了。我們沿路都設了哨卡,幾十里之外出現土匪的影子就會有人來通報的。”

我無言地隨著他往外走。這種涉及朝政大事的話題的確不應該在這種場合談,我也是一時糊塗了。剛才有公主偷聽,焉知沒有其他人偷聽?太子既然跟謝大將軍不和,雙方的隊伍里肯定都有對方的耳目。

我們剛轉到戲台前面,轅門口那兒已經沖過來一個人,一面跑一面興奮地喊:“來了來了,土匪來了!”

一群人一下子圍了過去,七嘴八舌地問:

“他們有多少人?”

“現在已經到哪里了?”

“真的帶了糧草嗎?”

“來的是騎兵還是步兵?”

“有沒有看清楚領頭的是誰?是那個燕國皇子,還是八百斤大王?還是兩個人都來了?”

最後還是王獻之走了過去,揮動著雙手說:“各位,各位,退後,請稍微退後一點,不要那麼激動好嗎?讓這位小兄弟一個一個問題來。”

“趕”開了問問題的,又回頭安撫答問題的:“你需要先喝點水嗎?”不待他點頭,高聲吩咐手下道:“快倒碗茶來給這位小兄弟喝。”

小兄弟?開始我還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有毛病,一時聽差了。可等到第二次從他嘴里吐出這個詞時,我才不得不相信這是事實。

我好笑地想:明明前不久還是眼高于頂的臭屁少爺,怎麼一下子就變得這麼禮賢下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