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關河令 (198)太子也摻合進來了

見車里的那個人,我驚訝地張大了嘴,“太子殿下?

“噓”,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伸手就要拉我上車。黑頭急得一把拽住馬缰,我笑著安慰他:“沒事的,你跟在後面慢慢走回去就行了。”

黑頭只好松開手說:“七少奶奶,那你自己小心點。”

黑頭一直跟在王獻之身邊,從小就是他的家仆,跟著進宮都進了無數回了,自然認得太子殿下,也大概知道太子跟我之間的糾葛,所以既擔心,又不敢輕舉妄動。直到我親自發話,才敢放手讓車繼續前行。

“七少奶奶!”太子冷哼著吐出這個詞,突然湊近問我:“經過昨夜,這個稱呼名副其實了嗎?”

我偏著身子努力避開他:“微臣關心的是,太子殿下您輕車簡行,又打扮成這個樣子,到底意欲何為?”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再回答你的問題。”

“昨夜微臣跟公主住在一起的。”

他哈哈一笑:“我猜也是,不然我會讓她留下麼。”

“卑鄙!”故意破壞人家夫妻團聚。都火燒眉毛的節骨眼兒上了,當太子的人,理應心系社稷,頭懸梁,錘刺骨,時刻操勞軍政大事才對。居然還在琢磨這種小眉小眼的爛招數,說出去,不嫌丟人麼?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中隱隱含著威脅。

可惜我早就不怕他了,不過,還是不直接起沖突的好。

“我說您好英明。”

“聽起來明明就不是這這兩個詞。”

“車趕得這麼快,風呼呼的,您聽錯了啦。”不想再糾纏那些無聊的事。我趕緊轉移話題。“您不知道。那幫土匪不僅還回了原來搶去的軍糧,還額外多拖來了十幾車糧食呢。可見他們打苻堅地心有多麼堅決,已經准備背水一戰,不成功便成仁了。”

人家這麼誠意十足,又幫了朝廷軍隊解決了這麼大地難題,你該不會再動殺機了吧。

誰知他依然不屑地冷笑道:“成什麼仁?他們是土匪,有什麼仁可言?多余的那十幾車糧食,也是從我國百姓那里搶去的。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試問他們在大晉占山為王這麼多年,可有種過一粒糧食?虧你還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真是婦人之仁。”

一番話,把我噎得眼翻白。好吧。看你是太子的份上。我也()不跟你爭。但有一點必須事先問清楚:“您這個樣子去,是不想讓那幫土匪知道您的真實身份吧?”

他點頭。

這樣也好。他的身份暴露,那邊勢必得調集許多人手保護他。無形中會增加許多負擔。

那。“您裝成普通武官的樣子,是想就近去打探他們地底細?”


這次他沒有任何表示。但也不駁斥我的說法,我就當他默認了。

既然不以太子身份出現,也就不好濫施淫威發號施令殺人了。我心里暫時安定了一些。

可是他馬上冒出了一句話:“要是讓我發現他們有任何異心,立即殺無赦!”

我忙擺手道:“沒有啦,人家連家底子都搬來了,擺明是不給自己留後路。他們這樣,估計也就是怕你們疑心,所以索性傾囊貢獻出來,好讓你們徹底釋疑。”

太子盯著我問:“你知道他們有多少家底?他們多年來打家劫舍,足跡遍于十幾個州府,早已富比王候,這些糧草算什麼。還有,他們來的這個什麼燕國皇子也只是個小嘍羅,真正的山大王是那個叫‘八百斤’地匪首,他還潛伏在山寨里未露面呢。”

我忍不住嘀咕道:“要我,也會留一手。您這樣時不時喊著要打要殺地,他們又不傻,難道猜不到?”

“你到底幫誰?”他不悅地低吼:“搞清楚你的立場!你是我晉國地子民,是本太子的人!”

又來了。我毫不客氣地提醒他:“對不起,桃葉是大晉地子民沒錯,但不是您地人,桃葉已經嫁人了。”

“別笑死人了”,他一揚手:“就那樣過一下家家酒,又沒拜高堂,又沒宴賓客,連洞房都沒入,嫁個什麼××人!”

居然連罵街的粗話都出來了,這是一個太子該說地話嗎?我的臉一下燒紅了,但還是硬撐著說:“那個儀式我們自己認同就可以了,至于洞房麼,以後有的是機會。”

“不要臉!一個女孩子怎麼能說出這種沒廉恥的話。”

“我跟我自己的相公,什麼不要臉。你覬覦臣下的妻子,才是不要臉。”又羞又氣之下,我也有點口不擇言了。

他一把捏住我的手腕,眼睛里

射:“很好!敢跟我頂嘴了哦,有出息!都是我平日你才這麼沒大沒小的。”

看他這麼激烈的反映,我也有點後悔方才言語出格,只顧逞一時口舌之快,忘了眼前這個人的身份和惡劣的品行。但要我開口道歉求饒,又張不開嘴。

他把我另一只手也捉住,幾乎貼著我的身體說:“我不要臉是吧?那就讓你看看我到底是怎麼不要臉的。告訴你,這個詞說你,是罵你;說我,是誇我!因為,對于一個皇子而言,不要臉是必備的品質。要臉,最後可能連命都送掉,只有不要臉的人,才能在皇宮里生存。你說,是要臉重要呢還是要命重要呢?不光皇子,皇妃也一樣。你以後要想在我身邊長久地生存下去,也要選擇不要臉,越不要臉越好。不要臉,是人生的一種境界啊,唯有真正徹悟的人,才能達到這種境界。”

我聽得目瞪口呆。他的這番謬論,乍聽覺得不可思議,細想卻又不無道理。皇宮生存哲學,說到底,的確就是厚黑二字,通俗的說法,就叫‘不要臉’。

當你只能在“不要臉”和“不要命”之間選擇時,也等于沒得選擇了。

謝天謝地,我已經嫁給了王獻之,今生再也不會進入那個可怕的地方面對這道沒有選擇的選擇題了。

但太子顯然不這麼想,趁我低頭出神的當兒,他也不知那根筋不對了,竟然湊過來想親我。情急之中,我抓傷了他的臉,他越發激動不已,喘息聲越來越粗重。

我不敢高聲叫喊,怕此事一旦傳出去,丟的是我和王獻之的臉。至于太子,他怕什麼呢?他剛剛還說,說他“不要臉”等于是誇他,那是真正徹悟,達到了某種境界的表示。


人至賤則無敵,宮里人的是非觀是扭曲的。

而最糟糕的還是,一旦有什麼不好的風聲傳到了王家人的耳朵里,他們正好有借口不讓我進門了。

唉,我這樣想進王家門,連皇妃都不當,在太子眼里,是不是也是至……賤?

說到底,我和他也不過是一路貨色?

心里五味雜陳,還要閃避他公然的騷擾。兩個人一路像打太極一樣,你推過來,我推過去。我煩躁至死,太子卻像小孩子玩游戲一樣,越玩越上癮,興奮到不行,眼睛賊亮賊亮的,手熱得發燙。

好在車子終于放慢了速度,然後緩緩停了下來。駕車的護衛在外面報告:“太……公子,新兵營到了。”

我們趕緊住手,看太子一臉的意猶未盡,臉上一道明顯的手指抓痕,可還在那兒傻笑著。我有點不好意思地囁嚅道:“殿下,您的臉……糟了,這樣怎麼出去見人啊?”他不是代表個人,他是大晉的太子殿下,丟的可是我們大晉的臉,我是大晉的子民。

他不在意的伸手一摸,“沒事,你已經很溫柔了,在我意圖強要你的情況下,都沒讓我掛重彩。傻丫頭,對付我不能這麼斯文,下次再遇到我變采花賊的情況,就往死里打。”

這都是什麼人啊,要人往死里打他。

“如果對方不是太子的話,看我抓不死他!”我沒好氣地說。

“對方是太子,也不要手下留情。無論是誰,只要他敢侵犯你,你都要拼死保護自己的貞操,明白嗎?所以你不管怎麼對我,我都不會生氣的。”

聽聽這口氣,居然是嫌我太溫柔太斯文,抓得太淺了,抓得不夠痛,不過癮。

真是變態,徹頭徹尾的變態。我在心里歎息。

我們下了車。因為太子昨天來過,轅門口的幾個人還是認出了他,正准備跪下覲見,被他伸手制止了。

他的手下從車里提出幾個大食盒,跟著他走進議事廳。那里已經擺上了酒食,謝玄他們正在款待慕容悠一行。

我正好奇太子打扮成這種中等武官的樣子,准備進去要怎麼說,卻見他從隨從手里拿過一個食盒,和他一起走到議事廳門口,然後由那個隨從高聲通報說:“謝大將軍因為有事纏身,不能親自過來歡迎慕容少主一行,特命手下送菜過來,以示大將軍愛惜之情。”

里面的人趕緊站了起來。慕容悠躬身致謝道:“多謝大將軍厚愛。”

太子走過去,把食盒放在慕容悠面前的桌子上,並親手打開食盒。

一股濃郁的香味傳了出來。

“好香啊,這道菜叫什麼名字?”慕容悠拿起筷子就嘗。

太子臉上又出現了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站在外面急得一頭汗,天那,這菜里,不會有什麼名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