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天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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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了這麼多天,天氣進入了二九,漸漸就冷了.

烏云在天空里盤過來卷過去,翻翻滾滾的,越積越厚了,風更厲,幾片雪花便悄悄的從云層里,降落到人間.

"冷否?"

"不冷."

"一會兒到了內宮,見了太後,認一個錯兒,事情也就結束了."

"府尹,他人如何評價小子,小子不管,但小子為什麼要往自己身上潑汙?事父母有幾諫,見志不從,又敬不違,勞而不怨,太後也若天下百姓父母.雖是太後,有過也要去委婉的進諫勸戒.小子沒有進諫,還要認錯,小子不從!"

中間一段,又是《論語》中的一段,侍奉父母,看到他們有不對的地方,要委婉的勸諫,若不聽從,還要恭恭敬敬,不能違背他們的意願,為父母操勞而不怨恨.

正是這一段段話,構築了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儒家獨特的尊卑有序的理論.

王博文無奈,想要辨服這個少年大約不可能,人家心中裝的東西太大,只好祈求他將太後當成了父母,給予一些尊重,這樣才不會出事.

進了內宮.

都要在好奇的看,正是這個少年人,將整個東京城鬧得天翻地覆的.象呂夷簡已經嗅到了另一件事,老太太要低頭了,對權利的渴望,已經在消退.所以這股大勢之下,終于在趙禎生母死時,使他鼓起勇氣,上書以國禮舉哀,為他撈取了最大的一筆政治投資.

沒有范仲淹的倡先河,沒有言官的前撲後繼,現在又加上了鄭朗無心橫插了一腳,劉娥一顆雄心壯志是不會消減的.也就沒有呂夷簡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機遇.

一個少年人,長得不是很英俊,其實也不丑啦.

可這麼大名聲,在腦海印象里,肯定是一個無比瀟灑的翩翩少年.因此看到鄭朗,都有些小的失望.

不過立即現不同之處,到了皇宮中,不是開封府,級別又升高了許多.又是整個大宋最高的領導,就憑這陣勢,有幾個人不失態的?鄭家子沒有,很沉穩的走了進來,仿佛這個大內皇宮是他自家後院一樣.

僅這份儀態,就十分難得.

以前也有一人,蔡齊中狀元,見宋真宗沒有失態,儀態端莊,真宗喜道:"吾得人矣."

道理很簡單,沒有這份膽氣,如何做大事情?

鄭朗也不是裝十三,就這副宅性格,散淡得要命,並且嫌宅得不夠,還要跑到京城轉一轉,養氣.不就是一個太後嘛?將她光鮮的太後稱呼扒去,難道與其他老太太不同,長了兩個角?


況且他吃定了劉娥,不是武則天,那得小心了,弄不好人頭不保.劉娥不殺人,不殺就好辦.為什麼要害怕?

沉穩的走進來,然後看著簾子,平靜的問:"太後在否?"

"小子膽大!"一個太監尖著嗓子問.

鄭朗心中翻了一次白眼,這得問清楚,老太太曾經將丁謂喊過內宮談話,丁謂說得嘴干舌燥,結果一個小太監將簾子一拉,道:"相公,你在與誰說話啊?"

堂堂的一個宰相,對著空氣說了大半天,成為當時京城一大笑談.指不准老太太又要玩一次.

有太監搭腔,那就好辦,道:"臣民參見太後."

然後一拱手,道:"也參見諸位相公."

坐著三個宰相,知道是呂夷簡,薛奎與夏竦,但具體的那一個人身上,一個也不認識.

行過禮後,默默站立.

四個尊貴的大人物,就這麼看著.蔡京舉止得當,那都多大啦.這個少年才多大?難道他真如王博文所說,胸中裝有天,裝有地,這個內宮根本不在意?就算這個說法有理,可考慮到這個年齡,無法解釋!

劉娥終于說話:"春天時,鄭州劉敬曾將你寫的那詩,送到京城.你知道為什麼哀家不報?"

"臣民早知,當日臣民舅舅聞聽後,曾向臣民報喜.臣民說勿喜,太後為政務實,不喜虛祥,即便詩字到了太後手中,必會壓制不報.就是報之,或者召見臣民,臣民以也為不喜."

"放肆!"太監又喝了一聲.

"讓他說,"劉娥道.

鄭朗根本就沒有當太監是一回事,這本來就是一個文人的天堂,文臣放肆的時代!為什麼大好機會,不放肆一把?

道:"臣民今年去了一趟孟州,泰山以喻,宋襄公自不量力,試圖稱霸中原,自取其辱.名器,有德者居之.臣民年幼,學問很淺薄,曾靜心學習了兩年多時間,然學得越多,越知道學問的廣大,猶如滄海,臣民僥幸只拾取了其中一粟.若太後召見,天下揚名,登門者絡繹不絕,學不足,名已顯,那是自取其辱.且登門者多,也無法安心求學,又是好意互訪,不能回絕.因此,不報不喜,報之亦不喜."

薛奎與王博文幾人對視一眼,心中都很贊許,這少年才學是有了,更難得的是這謙虛的態度.

四人當中,呂夷簡或者夏竦都不以容人之量見長,然而鄭朗太小,對他們未來的仕途影響不大,也不會產生嫉妒的心理.

劉娥又問道:"既然你安心求學,為何又來京城?"

僅是一問,雖慍怒,但幾位大佬都聽了出來,老太太怒意不甚.


"此次進京,乃是無意.臣民在家中閉門造車兩年多時間,字體遇到了困境,想出來走一走,看看錦鏽的河山,開闊心中之氣,以氣入字,以便使字體更上一層樓.同時,走一走,也能開闊眼界."

"以氣入字?"

"是,太後,臣民的字以天真爛漫為意,心中沒有這個天真爽朗之氣,字跡上就無法突破."

"哀家不這樣認為.哀家是收到你寫的那詩,扣中不,是哀家聽說了你一些事,挾勇斗狠,失去了學子應有的儒雅之氣."

老太太在這里埋了一個坎,不僅是你打架挾勇賭狠,包括你在京城,以平民百姓身份為范仲淹送行,在公堂上不屈,都是在賭狠,更不要說什麼天真爛漫.

一旦打上了這個標簽,鄭朗前程會灰蒙蒙一片.

依然很從容,說道:"太後,前幾年的事,臣民是錯了,在公堂上,臣民也這樣回答王府尹的.但不能一味將好勝視為畏途.用在斗毆上,會以勇犯律,用在營商上,會苛剝于民,用在貪戀權勢上,會出權臣奸宵,可用在學業上,會學有所成,用在治理地方上,會成為干吏,用在政務上,會成為國家棟梁,用在軍事上,能替君王保家衛國.若沒有這份好勝之心,豈能成否?凡事皆有兩面性,恰如利器,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可惜臣民這幾年休心養性,好勝心漸淡,也不知是不是美事."

氣度閑的一個推手,將劉娥這個難題化解.

老太太,我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就是那樣的人,也未必不是好人,只是沒有用好人的人.

雖然語氣很委婉,幾人還是擔心的看著簾後.老太太激了他一句,小子反過來隱隱說老太太不會用人!

劉娥在簾後忽然笑起來,好笑的.幾個人在簾後肯定看不到,她又問:"范仲淹自己要求外放,幾位相公讓他出任河中府的判官,以他的資曆,也不冤之.你為何前去長亭,為之鼓琴,為之訴屈?"

"臣民前去長亭,是恰巧臣民聽聞了范校理一些事跡,幼時如此貧寒家庭,居然奮向上,終于出人頭地,臣民心中十分佩服.進入雎陽書院後,雖有朝廷賑濟,乃家貧苦,求學然晝夜不息,冬月憊甚,以水沃面,食不給,至以糜粥繼之.同學見其憐,于是贈其美食,過些時日來看,佳肴起黴竟不食.同學罪之,長揖說,我已安于劃粥割齏生活,憂食之美餐,後粥齏恐難以下咽.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比起顏回,范校理可遜色乎?太後,這樣的人,臣民怎能不折服?"

鄭朗侃侃而談.

怕什麼,老老趙那個石碑還供奉在太廟,言者無罪.你老太太又能將我怎麼著!

劉娥不能言.

范仲淹苦,自己青年跟隨丈夫漂泊到汴梁城後,也過了一段很苦的生活,丈夫才將自己賣給了先帝.你干嘛不說我也不易?

"臣民僅是仰慕其人,為之鼓琴一曲,不知為何將臣民下于開封大牢.難道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那麼你說范仲淹是做對了,哀家做錯啦!"劉娥根本就沒有回答鄭朗,僅憑你掀起了這麼大風浪,關你幾天,還算客氣的.隨著又拋出一個尖銳的問題.

p:感謝老朋友云容賦的執事,也感謝amaure,南郭楚士的打賞,還有諸位的支持.無以回報,雖然這樣碼,會很慢,下星期會用不斷的小爆,回報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