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是夜色深沉，而北路軍中軍大帳內依舊火燭通明。
一干高級將領圍繞著鋪在中央的大幅拉瑪蘭地圖，神色肅然的商議著。
“百葉城位于拉瑪蘭西北部，往北三百余里就是科欽山區，越過科欽山區後就是辛瑞了。而往西一百五十余里就進入羅切斯北部疆域最小的布卡郡，越過布卡郡後就是有他們第二軍團駐守的卡特蘭卡郡。百葉四周都是平原，沒什麼天險，只有幾條小河而已，百葉本身城池也不如霍根海姆堅固高大。”
丹尼爾的話音混雜著燭光在大帳中飄蕩開來，所有人聚精會神的聽著，這個時期的地圖還很粗糙，只能大致表明地形方位，詳細的距離等情況還是需要臨時有人去親自查明。
這項工作當然落在了丹尼爾肩上，就聽他繼續說道：“我還查明了，百葉早在半月前就開始驅逐平民，囤積糧草，而且，百葉鄰近的幾座城鎮原有的駐軍也全被調集到了百葉。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如今整個拉瑪蘭，除了百葉外都已是不設防的空城，而百葉，則被阿德里安變成了一座徹徹底底的軍鎮。”在丹尼爾稍頓片刻的空當，里斯已經接過話頭說了下去。
其實自進入拉瑪蘭的數天來一直沒遇到任何抵抗，眾人隱約認為羅切斯方面是放棄拉瑪蘭，集中力量于卡特蘭卡和羅林。但經過丹尼爾的敘述和里斯的分析，阿德里安負隅頑抗的意圖清晰的擺在了眾人面前。
但這有什麼意義呢？
霍齊亞撓撓頭，有些疑惑的說道：“這個阿德里安是不是腦子進水了？等著我們去圍攻？這樣我們還省事了，這麼蠢地人怎麼當上軍團長的？他比安東尼也差太遠了吧。”
“他是不是覺得兵力太少無法防守全郡，所以干脆集中力量？”菲麗提出了自己的觀點。
“這沒有任何意義。”里斯搖搖頭道，“我們兵力占有巨大優勢，這樣困守孤城對于他而言沒什麼好處，白白讓我們殲滅他這麼一支有生力量。”
楚鵬有些奇怪的望著伊莎貝拉，這女戰神一直很少說話，雖說看起來符合她的個性，但在這種軍情會議上也不怎麼發言就很奇怪了，他相信獨自統帥緋雨集群的時候這女人肯定不是這樣子。否則的話主帥總是這麼一語不發。這讓她屬下的將領何去何從？
似乎感受到了他地目光，伊莎貝拉轉頭掃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絲淡淡地笑容。
楚鵬怔了下，他又發覺到一點。自從北路聯軍組建以來，他從這女戰神臉上看到的笑容的時候。似乎越來越多了。
這可真是怪事，春天來了。冰雪要消融了麼？可現在明明是深秋……
他臉上不禁浮現起了一絲古怪的笑容。
其他人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地主帥已經去想一些和戰爭毫不相干的事了，仍在討論著阿德里安這步怪棋。
布魯斯特想了半天，也搞不明白，于是問道：“楚鵬，你怎麼看地？”
楚鵬撇下對女戰神的疑慮，輕笑道：“阿德里安怎麼想地，我們怎麼也不可能知道，但我們也不用知道。”
“啊？”布魯斯特對于這答案很費解，疑惑不已的說道，“不去搞明白敵方將領的想法，怎麼采取相應的戰略呢？總不可能不理他吧？”
聽了他的話，眾人紛紛點頭。他們都清楚，絕不可能置百葉于不顧的。軍力再弱，士氣再低，總歸是支四五萬人的軍隊。如果他們徑直通過，路途上雖不會遇到什麼障礙，但這顆釘子對于他們的後勤保障就形成了個巨大威脅。
想到這，布魯斯特微微一驚，道：“難道阿德里安就是期望我們不要理會他，這樣保存一支力量在我們攻向拜爾托菲克時威脅我們的後方？”
里斯搖搖頭，否定了他的判斷，“不可能，我們不會犯這麼幼稚的錯誤，而且阿德里安應該也不會認為我們會犯這個錯誤，除非他真像霍齊亞說的那樣腦子進水，變成了弱智了。”
大帳內傳出一陣大笑，原本有些沉悶的氣氛也松弛下來。
他們總歸還是缺乏經驗，無論戰場上的，還是人生上的。
楚鵬望著這些年輕的笑臉，暗想道。這時伊莎貝拉突然說話了，“楚鵬，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出來，我知道你肯定已經明白阿德里安的意圖了。這樣讓屬下猜來猜去可不是個好主帥。”
這話我正想送你的，竟被你搶先了一步。楚鵬頓時翻了個白眼，道：“我覺得你也明白阿德里安的意圖了，可你怎麼不說，要知道北路軍的統帥可是你我兩個，如今他們也算你的屬下。”
伊莎貝拉掃了眾人一眼，淡然道：“現在帳內這些人，除了希拉瑰以前是我的部屬外，其余都是你青空集群的人，而且現在希拉瑰在編制上也是青空的將領了，當然是你的責任更大些，你這麼不管不顧可不行。”
眾人明顯感到這並不是兩個主帥在互相推卸責任，反而斗嘴的意味更大些。這倒好玩了，看得眾人臉上笑意隱隱，菲麗不知在傑里雅耳邊說了句什麼，惹得傑里雅嬌嗔著捶了她幾拳，不過捶完之後，傑里雅眼中隱隱顯出一絲失落神色。
楚鵬有些頭大了，他沒想到這怪異的女人有些撂挑子的意味。之前軍議開始的時候，楚鵬也說過讓她叫一些原本緋雨集群里她器重的將領過來，一起商討這個出征後面臨的第一戰。
哪知女戰神卻說不用了，給出的理由是以往緋雨集群曆次戰斗里都全由她一個人布置戰術，很少問屬下的意見。
一言堂？
這話楚鵬根本不信。緋雨集群自伊莎貝拉接手後，戰無不勝。無論面對地敵人是孱弱的法蘭恩聯盟還是強悍的克魯因斯坦。這麼輝煌的戰績，從古今中外任何時候的經驗來看都不可能是由主帥一人能締造出來的，必然是麾下有一批優秀的將領。
但女戰神都這麼說了，他總不可能沖去質問那些緋雨的將領吧。
而按現在這情形看起來，女戰神分明有種將責任全扔到他肩上地意味，自己只做個“高級打手”就好了。
但這除了讓她自己能輕松許多外，對北路聯軍有什麼好處？
伊莎貝拉瞟了楚鵬一眼，嘴角微翹道：“怎麼。你難道覺得你這些屬下難以領會你地意思。所以喜歡把想法都悶在心里嗎？”
暈，越說越離譜了……
格雷哈哈大笑，說道：“他這個壞習慣我早批許他無數次了，可這小子冥頑不靈。死不悔改，哈哈。”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看得楚鵬郁悶無比，這次出征。同行的就有兩個讓他無比頭疼的女人，那個公主也不知是不是傍晚被刺激狠了，連晚飯都是待在自己帳篷里吃的。而這個女元帥，殺傷力更大啊……
里斯解了他地圍，就聽他道：“伊莎貝拉，你誤會了，楚鵬只是想啟發我們自己思考，能讓我們從中獲得更多的經驗而已。他說過一句話，好地領袖，不應該是個奶媽，而應該是個導師，呵呵。”
伊莎貝拉怔了下，緩緩低下頭去，眼中的驚異之色躲過了所有人地目光，垂在身側的左手緩緩握成了拳頭，緊抿的紅唇微彎成了一道優美的弧線。
站在她右邊的楚鵬並沒有發覺她的這些變化，看到情勢緩和下來，楚鵬正打定注意就當這女人不存在好了，忽然女戰神又開口了，“阿德里安是想拖住我們。”
楚鵬愣了下，他只得再度感歎女人的心思太難捉摸了。
布魯斯特張了張嘴，望向楚鵬道：“是這樣？”
楚鵬點點頭道：“我之前說不必去猜測阿德里安的想法就是這個道理，我們只需從他這個舉動會引起的結果就能判斷他想干什麼了。他固守百葉，唯一的結果就是能阻擊我們一段時間。”
“但這還是沒什麼意義啊，”里斯搖搖頭道，“他也擋不了我們多久的啊，這對整體戰局來說也不會有太大影響吧，陛下的南路軍正在穿越出云丘陵地帶，行進速度本來就不快，我們北路地形好多了，就算在百葉困上幾天，也能輕松追上和陛下保持齊頭並進的呼應的。”
楚鵬繞著地圖緩緩走著，眾人的目光也跟著他轉了一圈，最後楚鵬停在了地圖西側，伸出雙手，左手按在卡特蘭卡郡上，右手按在了東側緊鄰出云丘陵地帶的開蘭郡上。
他這動作的意思，也許只有伊莎貝拉清楚了，迎著眾人疑惑的目光，他說道：“同樣的道理，阻擊我們能導致的唯一的結果，自然就是遲滯我們前進的步伐，為他們自己爭取時間。
百葉已成孤城，阿德里安自然不是為了自己爭取，他是為了菲爾丁嘴里的那‘百萬大軍’！要麼，他們的第二軍團因為某些緣故還沒遠沒准備好迎擊我們，要麼……”
見楚鵬忽然停住了，眾人奇怪的向他看去，就見楚鵬的眉頭越皺越緊，原本按著卡特蘭卡的手也慢慢移到了開蘭上。
“要麼什麼啊，楚鵬？”菲麗忍不住問道。
“要麼羅切斯打算置我們北路軍不理，集中力量圍攻陛下的南路軍。”伊莎貝拉抬起頭來，目光落在了楚鵬臉上。
楚鵬回望過去，不知怎麼他覺得那張冰冷的臉龐似乎柔和了些，也許是那對美眸中的目光多了幾分顏色吧。
這女人，好像每次都能說中我想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