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的夜晚,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整個京城都籠罩在黑夜之中.突然,胡同里竄出來一道人影,這道人影將一張寫滿大字的紙貼在牆壁上,貼好後迅速離開.同樣的場景,發生了京城很多個地方.
第二天,很多人出門就發現了牆壁上貼的大字報.有認字的人條件反射地看了下,有些膽小的人看了幾行就趕緊離開.那些膽大的人不僅沒走開,看完以後還將大字報上寫的事情告訴那些不認字的人.
因為大字報是貼在小街小巷的,等官府得了消息,這事已經傳開了.
燕無雙正在用早膳,就看見孟年一臉急色地走進來.燕無雙放下手中的象牙筷,擦了下嘴,然後才問道:"發生什麼事?讓你這般火急火燎的."
孟年沒有說話,而是將一張大字遞給燕無雙,說道:"王爺,這東西是早上發現的,大街小巷都貼滿了."至于是誰干的,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了.孟年之前以為玉熙還會用暗殺的方法來報複他們王爺,卻沒想到竟然用這樣狠毒的法子.
這張大字報,其實就是列數燕無雙的各種罪狀.燕無雙做下的惡事很多,連殺兩個皇帝,濫殺無辜連小孩都不放過,強納先皇後韓玉辰為妾,另外將小皇帝當做傀儡挾下天子以令諸侯等等.
不過罪狀上列數的第一條不是弑君,也不是濫殺無辜,更不是強納先皇後為妾,而是陳述燕無雙對段家做下的事.
燕無雙很快變臉,問道:"段家的事段欣溶是怎麼知道的?"當日段禦史准備幫他將周宣跟宋家勾結東胡人叛國的罪行公開,結果卻泄露了消息招來了周宣跟宋家的反撲.他當日因為惱怒于段禦史走漏消息而將他好不容易搜集到的證據丟失了.所以他雖然救了段欣溶,但救下後就將她丟到青樓里.至于後來的那份證據,確實是燕無雙找人仿的.
玉熙之所以會將段家的事放在最前頭,就是要讓眾人看清楚燕無雙冷血無情的真面目.段禦史因為幫燕無雙弄得家破人亡,結果燕無雙不僅不感恩,反而將段禦史的孫女送入青樓為妓.燕無雙對待于他有恩的後人都這般無情無義,這樣的人如何值得為他賣命.
孟年搖頭道:"段欣溶不可能知道這事的.要不然,她就不會乖乖地呆在青樓里了."知道這事的人極少,他也不明白韓玉熙從哪里得知這事的.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事肯定不是段欣溶告訴她的.
對于弑君濫殺無辜這些指責燕無雙根本不放在心上.做了就是做了,他從不否認.可現在韓玉熙來了這手,卻是用心險惡.一旦有人相信了這事,就不可能再死心塌地為他賣命了.燕無雙說道:"這事必須盡快遮蓋下去."
孟年有些擔心地說道:"王爺,這張字報貼滿大街小巷,已經傳開了.遮掩,是遮掩不了的."當年這事,孟年不是沒勸過燕無雙.只是燕無雙坐下的決定,沒人能改變.
雖然跟韓玉熙是敵人,但孟年卻不得承認韓玉熙這次的反擊又狠又毒,將他們都給難住了.這種事沒法證明,這就是為什麼說謠言止于智者,因為你越是解釋事情就不會平息,到時候就越鬧越大,沒辦法善了了.所以這個虧,他們是吃定了.
燕無雙道:"將這些東西全部都燒掉.再傳我的話,所有非議這件事的全部都抓起來."這個女人還真是他命理的克星,跟她對上便宜沒占著盡吃虧.
孟年雖然覺得這不是個好辦法,但眼下也只能這樣做了.不過,負面影響肯定是很大了.想要消除,短時間內是做不到的.
這次的大字報貼得大街小巷都是,想不知道都難.有不少人,甚至還私藏了這大字報呢!
盧二老爺將這大字報上寫的東西念給了他爹聽,念完後道:"爹,平西王妃這次的反擊,讓燕無雙名聲大損."弑君以及視新君為傀儡,這些不寫眾人也都知道.最讓人關注的就是第一條了,若這上面說的是真的,追隨燕無雙的人肯定會有所保留的.
盧老太爺問道:"這上面的寫的未必就是真的?這麼隱秘的事,不說韓玉熙跟云擎沒辦法查探,就是韓建明都不可能知道的."所以盧老太爺認為,這是玉熙栽贓陷害燕無雙.
盧二老爺搖頭道:"段禦史的孫女現在在西北,這事十有八九是她告訴平西王妃的."盧二老爺認為云擎跟玉熙不可能瞎編亂造這樣的事,否則格調就太低了.
盧老太爺嗯了一聲道:"你說得也有道理,不過這事我們不要參與其中.神仙打架,遭殃的往往都是旁人."燕無雙不是善茬,而韓玉熙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們,還是只當旁觀者就好了.
盧二老爺沉默了下說道:"爹,燕無雙此人性情暴虐行事只憑喜好,這樣的人是走不了多遠的."在燕無雙底下做事也有兩年了,對燕無雙的性子也是有所了解.這樣的人是梟雄,但絕對不是仁君.
盧老太爺哪能不知道盧二老爺心中所想,說道:"韓建明當日能帶著全家出逃,因為局勢太混亂才讓他們一家老小得以離開京城.現在形勢不一樣,我們稍有異動就會被燕無雙的人察覺,到時候一家老小都會死被他殺了."人老了,就想一家老小平平安安的.
盧二老爺知道這個理,說道:"爹,我是想為我們盧家留一條退路."蜀地以前經常發生叛亂,但有盧博達在,局面還控制得住.自從盧博達死了以後,副將爭權,而盧剛太年輕根本壓制不住,現在形成雙足鼎立的局面.內部的爭斗,大大地影響了他們的實力.一旦云擎帶兵攻打蜀地,蜀地肯定不保.跟著燕無雙是沒有前途的,跟著云擎跟韓玉熙說不准倒會有大前程.
盧老太爺沒有答應:"這事一旦泄露出去,一家老小必將性命不保."盧二老爺的三個兒子都在蜀地,女兒在西北.倒是大房的人要守孝,全部都再京城.
說完這話,盧老太爺渾濁的眼睛露出一抹曆芒:"老二,你大哥尸骨未寒,不能做這等畜生不如的事."
盧二老爺聽到這話,很是受傷:"爹,我這麼做也是為了盧家.若不然,等將來燕無雙失勢盧家必定會被滅族的."他是有私心,但更多的是為了盧家的將來.
不管盧二老爺這麼說,盧老太爺都不同意.最後,盧二老爺一臉失望地走出了院子.回到後院,盧二老爺有些沮喪地跟盧二夫人說道:"爹沒同意."
盧二夫人說道:"我早說了老太爺不會同意,你不相信.老太爺老了,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可現在局勢這般亂能太平多久呢!"盧二夫人雖然不懂政務,可是看著女兒跟孫子信里說的事,她就知道西北局勢越來越好.
盧二夫人是個母親,她沒什麼忠君報國的崇高思想,她只想保自己幾個兒子的安全.云擎跟韓玉熙那般厲害,兒子若是跟他們作對只死路一條.所以她才想讓兒子投奔云擎,不為謀前程,只為保命.
盧二老爺搖頭說道:"不成."
盧二夫人說不通丈夫,就瞞著丈夫求了駱水貴幫她送信給盧剛.駱水貴開始沒答應,可盧二夫人又跪又求,他最終敗下陣來.
盧二老爺從衙門回來,駱水貴已經出了京城.盧二老爺氣得不行:"這事你怎麼能善作主張呢?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害死大家的?"
盧二夫人說道:"我只知道若是不送這封信,到時候我就得白發人送黑發人."她甯願自己死,也不想兒子有危險.
人都已經走了,再吵也沒有意義了.盧二夫人見丈夫沒吭聲,柔聲說道:"前兩日不是收到山東的來信,說阿貴的媳婦病了.老爺,若是有人問起,你就說阿貴回老家探親去了."駱水貴的老家在山東,離蘇州只百里路.三年前駱水貴見京城不太平,就讓他媳婦帶著孩子回了老家.前幾日駱水貴的兒子捎信來說他娘病重,讓他回去.
因為事情並不急,盧二夫人讓駱水貴先回老家探望媳婦,再轉道去蜀地.這樣,也不引人注意.
盧二老爺點頭說道:"既然你都打算好了,那就這樣辦吧!"人都有私心,幾個兒子若是投靠了云擎跟韓玉熙,不僅能保命,還能謀得好前程.至于他跟妻子,都半截身子埋土里了.燕無雙要殺,就讓他殺吧!
盧二夫人聽到這話才真正放心了.丈夫若是堅決反對,肯定派人將駱水貴追回來.現在這表現,也是贊同了她的做法了.
其實盧二夫人會這麼做,不僅是因為想要保全兒子,還有就是大房實在是讓她厭煩.為了保全這一大家子的人,丈夫委曲求全背負著罵名投靠了燕無雙.可大房不僅不感恩,反而總認為丈夫是沾了大伯子的光才有今日的高位.隔三岔五地給丈夫找事不說,還對她挑三揀四的,一不如意就指桑罵槐,不知道的還真當他們夫妻欠了大房的.時間長了,再暖的心也都冷了.當然,冷的是盧二老爺的心,盧二夫人對大房一直都不喜歡,只是之前一直掩藏了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