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云正在逗弄著兒子,就見許武陰沉著臉走進了屋.凌若云走過去,想給許武解開外面的衣裳,卻是被許武伸手給推開了.
"老爺,出什麼事了?讓你生這麼大的氣?"看許武這樣子,肯定不是小事了.
許武問了凌若云:"將凌若源寫給你的信拿過來給我看看."他現在可以肯定,凌若源肯定不止說趙氏生子這事了.
凌若云面色一變,說道:"老爺,那封信被我燒了."她已經寫信訓斥了凌若源一頓,讓他當好自己的差,不要做逾越的事.韓建明可是王妃的大哥,且深得王妃的信任,豈是凌若源一個小小的知縣能得罪的.
許武問道:"那他在信里說了什麼?不許再瞞著我."
凌若云將信里的內容大致說了下:"老爺,若源是有錯,我已經去信訓斥了他."
許武聽到這話冷笑一聲:"竟然說韓建明在江南只手遮天?他當自己是青天在世,還是覺得王妃是酒囊飯袋?"哪怕韓建明是王妃的大哥,可也沒這個能耐在江南這手遮天.要知道,鎮守江南的那些將領可不聽韓建明的調遣.再者,還有楊鐸明等人在那里呢!若是韓建明真有逾越的地方,哪怕他是王妃的大哥,王妃也不會容他的.
凌若云小心翼翼地說:"老爺,若源定然是被小人給蒙蔽了.老爺,我已經罵過他了,他肯定不會再犯了."
許武冷笑一聲道:"若他只是誹謗韓建明幾句倒也罷了.可他竟然膽大包天,竟然敢貪汙受賄."真是豬油蒙了心,凌家雖然不是大富但也是小康之家,根本不缺吃穿,卻沒想到,凌若源竟然會貪汙受賄.
凌若云臉都白了:"老爺,若源怎麼可能會做這樣的事?一定是弄錯了."
許武說道:"有官員彈劾他貪汙受賄,所謂空穴不來風,他定然是立身不正才會引人彈劾."
凌若云忙說道:"若源肯定是被誣陷的."她不相信自己的弟弟會做出這種自毀前程的事來.
許武望了一眼凌若源,說道:"我也希望這是一場誤會.否則,就是我都要擔責."凌若源是他舉薦的,若是出了事他也要負連帶責任的.
凌若云正待還要說什麼,就聽見小兒子在屋子里嚎嚎大哭.
許武說道:"你去哄下孩子吧!我還要回王府.凌若源的事你也不要多想了,若他是被陷害汙蔑我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可若不是被汙蔑,他是決計不會去管的.
凌若云哄好了兒子,然後就讓老媽子將孩子抱下去:"小蓮,給我取了紙筆過來."
寫到一半,凌若云將信件撕碎了又重新寫.寫了撕撕了寫,近半個時辰這封信還是沒寫出來.
望著癱坐在椅子上的凌若云,小蓮小心翼翼地問道:"夫人,你這是怎麼了?"瞧著心神不甯的樣子.
凌若云說道:"有官員彈劾若源貪汙受賄."小蓮是她從凌家帶過來的,也是陪著她自小一起的丫鬟,所以也沒避諱.
小蓮唬了一跳,不過很快又說道:"太太,舅老爺一定是被人陷害的.太太不要擔心,等事情查清楚就好了."
凌若云搖頭說道:"這事,怕是真的."若不是真的,老爺不可能那般氣憤.夫妻這般多年,這點了解還是有的.
小蓮驚得張了下嘴巴:"怎麼會?舅老爺又不缺錢用,怎麼會貪汙受賄呢?太太,一定是弄錯了."
凌若云苦笑道:"凌家雖然不愁吃喝,但那是相對普通百姓."當年是凌若云掌家,自然對凌家的財物情況一清二楚.凌若源雖然得了所有的產業,但合起來也不過四五千兩銀子.江南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凌家的這點家業估計連江南普通的富戶都比不上.
小蓮不相信地問道:"夫人的意思是這事是真的,舅老爺不是被陷害的?"
凌若云輕輕地點了下頭.
小蓮有些著急地說道:"夫人,那趕緊去求求老爺,讓他給舅老爺打點下."鎬城內誰不知道,王爺跟王妃最痛恨的就是貪官汙吏了.一旦被抓,可就不是丟烏紗帽那麼簡單,很可能是丟命了.
凌若云苦笑著道:"若源要真的貪汙受賄,老爺是不會出面的."凌若云知道許武最痛恨的就是貪汙受賄了,因為他深受其苦.若源犯其他事,只要她開口求情丈夫看在自己的面上會幫,可這事卻是不行.
江南按察使梁松柏接到公函,立即開始著手徹查凌若源貪汙受賄一案.
瞿先生得了消息,說道:"老爺,照理來說這次貪汙的事應該讓你徹查的.可是王妃卻繞過你讓梁松柏徹查此事,這對我們來說也是個不好的征兆."韓建明是江南總督,是這里最大的官.照理來說,不管什麼事都不能繞過他的.如今王妃的舉動,分明是不信任韓建明.
趙先生也是憂心忡忡:"老爺,這次的事我們都沒聽到半點風聲.老爺,是否王爺對你放心呀?"
韓建明倒不擔心玉熙會懷疑他,這點自信還是有的:"那倒不至于.不過治下出現這樣的事而我卻不知,怕是王妃惱了我."
瞿先生說話很直接:"老爺,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韓建明知道不會是好話,不過還是點頭道:"瞿先生有話盡管說."
"天家無手足."瞿先生是看出了韓建明的心思,所以特意說這話.
王妃是這個天下真正的掌權者,說是無冕之皇都不為過.這樣的人最重的是權勢與利益,至于親情對他們來說可有可無.
韓建明搖頭說道:"暫時還沒到那地步."將來玉熙是否會變得六親不認,韓建明也不敢保證,不過現在還沒有.
趙先生說道:"老爺,得盡早寫請罪折子,否則後患很大."韓建明之前在江南大肆清洗殺了很多人,所以得罪了很多人,結下了極大的仇怨.這些人恨不得千刀萬剮了韓建明.若是失去了王妃這個靠山,他的下場堪憂.
韓建明嗯了一聲沒再說話了.
貪官汙吏是抓不完殺不完的,這點玉熙心里很清楚.不過若是用重刑,官員會有所顧忌不敢明目張膽.所以梁松柏這次的貪汙案並不是點到為止,而是徹查.
拔蘿卜帶坑,挖出了不少的人.而金陵知府牛敬一,也牽扯進貪汙案之中.
韓建明得了這個消息臉色大變,要知道牛敬一可是他的心腹.現在牛敬一卷進貪汙案之中,他也難擺脫清白.
趙先生說道:"老爺,這事我們不能置之不理."若是放任不管,很可能被有心人追查到老爺身上的.
韓建明擺擺手說道:"他們要查,就讓他們查."這些人想整他,也得看看有沒有這個本事.
牛敬一被收監,他的長子到總督府想尋了韓建明陳冤求情,可惜韓建明並未見他.只是讓韓高出去見了他,說人正不怕影子斜,若是牛敬一沒貪汙受賄,就不用怕梁松柏徹查.反之,求情也沒用.
牛家人自然不願放棄這唯一的生路.牛夫人知道秋氏每月初一十五都會去棲霞寺上香,所以這****就在棲霞寺等候.
望著跪在地上哭得不成人樣的牛夫人,秋氏很是不忍心,朝著旁邊的丫鬟道:"可憐見的,將她扶起來吧!"
牛夫人不願起來,哭著說道:"老夫人,我家老爺為官這麼多年,誰不說他清正廉潔,這次是小人作祟想害我們家老爺.老夫人,求你大發慈悲救救我們老爺吧!"
李媽媽不待秋氏開口,皺著眉頭說道:"牛夫人,你有冤可以去官府申,可以去找監察司的人.我們家老夫人又不管外面的事,你求了也沒用."
牛夫人若是有其他辦法,也不可能求到秋氏面前了:"老夫人,求求你了,我家老爺真是被冤枉的.只要韓大人願意為我們家老爺做主,我家老爺就不用冤死了.老夫人,你是觀世音菩薩轉世最是慈悲,求你救救我家老爺吧!"
秋氏看牛夫人哭得都暈厥過去了,忙讓人掐了她的人中,等牛夫人醒了,秋氏說道:"若牛大人真是被冤枉的,我會讓明兒還他一個清白."
回去的時候,秋氏臉色有些難看.碰到這樣的事,換誰都不會高興.
李媽媽想了下說道:"老夫人,並不是牛夫人說冤枉就是冤枉的.這事,肯定有內情的."其實李媽媽是想勸秋氏別管這事,不過她知道秋氏的性子,勸了也無用.
秋氏說道:"等問過明兒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回到總督府,秋氏就讓人去尋韓建明.丫鬟很快折了回來,說道:"老夫人,大老爺有事外出了,大管家說可能要傍晚才能回來."韓建明作為江南最大的官,事也很多.
天黑的時候,韓建明才回來.聽到秋氏尋他,立即往後院趕.
韓高跟在他身後,一邊走一邊說道:"老爺,這次老夫人尋你怕是為了貪汙案的事."
韓建明停下腳步問道:"為了貪汙案的事?老夫人怎麼知道這事?"秋氏是不管事的人,總督府的人也沒誰有這個膽子.
韓高將秋氏上香遇見牛夫人的事說了下:"牛家人是處心積慮要見老夫人,我們的人沒防住,讓他們鑽了空子."
韓建明臉色有些難看:"護衛都是干什麼吃的?這次還好只是文氏,若是心懷不軌的人接近了老夫人呢?"
韓高低聲說道:"是小的失職,求老爺責罰."其實這真不能怪韓高,因為到了寺廟以後秋氏覺得帶著護衛是對佛祖菩薩的不敬,所以不願意讓護衛跟著.
韓建明沒吭聲,說道:"這次就算了,再不許有下一次."他娘每個月初一十五會去棲霞寺並不是什麼隱秘,所以每次秋氏出門都會備足了護衛.
韓高忙應了一聲.
秋氏見了韓建明問道:"牛知府真的有貪汙受賄嗎?"下午的時候她已經著人去打聽了,對這事也大致了解.
韓建明搖頭說道:"是否貪汙受賄必須經過審訊才知道.若他是清白的,梁松柏也不會冤枉他的."梁松柏以公正不阿為名,要不然也不會被玉熙任命為江南按察使.
秋氏轉動著手里的佛珠,轉了兩圈後才開口問道:"若他貪汙受賄,會受到什麼樣的懲處?"
韓建明想也不想就說道:"數額大的話,會被斬首示眾."若牛敬一真貪汙受賄,數額肯定不小的.
秋氏有些不忍心地說道:"一定要斬首示眾嗎?就不能用其他方法懲處嗎?"
韓建明說道:"若他真的貪汙受賄,且數額巨大,不僅他要被斬首示眾,還會連累妻兒老小."
"阿彌陀佛."念了幾聲以後,秋氏說道:"這也太殘忍了,老弱婦孺何其無辜,這事應該跟玉熙說下."
韓建明有些頭疼地說道:"娘,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牛敬一若真觸犯了國法自然得按律處置."
秋氏捏著佛珠說道:"法外容情,殺戮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方法."
韓建明知道跟秋氏講理是講不通的:"娘,牛敬一是我信任的下屬之一.若他真的貪汙受賄,我也脫不了干系."
秋氏聽到這話頓時急了,忙問道:"這事玉熙怎麼說?"
韓建明搖頭說道:"玉熙現在什麼態度我也不清楚.所以這個時候,娘你可萬萬不能幫牛敬一求情.你這信一送出去,玉熙還以為是我的意思呢!"多的他也不敢說,省得秋氏著急上火的.
秋氏忙點頭道:"我不會寫信的."說完,很不放心地問道:"明兒,這事應該牽扯不上你吧?"
韓建明原本想說沒事,可轉念一想萬一再有人求到秋氏面前,秋氏一個心軟真寫信給玉熙求情可就不妙了.韓建明說道:"娘,今時不同往日,你以後不要在玉熙面前端著長輩的架子了."
這話,有些不大好聽了.秋氏的臉沉下來,說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韓建明說道:"玉熙是明王妃,是掌控大半個江山的掌權者.我們在她面前,先是臣,然後才是家人."
秋氏臉色一變,過了良久後才說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