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們一閃一閃的好像燈光下的金剛石,皎潔的月光照在草原上,天地間一片靜謐.一陣風吹過,草原隨風起伏.
踩著月光,回到火堆旁的云擎見只剩下封大軍跟崔默,問道:"志敖跟偉奇呢?"
封大軍笑著說道:"那兩孩子也困了,就讓他們回去了."主要是他覺得兩個孩子在,很多話不方便說,所以就讓志敖跟偉奇回營帳休息了.
用小刀切了一塊肉放到專屬于他的銀盤里.吃了幾口,云擎就再吃不下去了,放下小刀笑著說道:"真老了,都吃不了多少."今天的烤全羊,云擎也就吃了一斤多點.
封大軍笑著說道:"現在哪能跟年輕那會比呢!"他兒子馬上就要成親了,說不准明年就要當爺爺了,怎麼還能跟二十歲那會比呢!
崔默可不服老:"怎麼個個都覺得自己老了呢?我可覺得自己還年輕著呢!"
指著剩下的十多斤羊肉,云擎笑著道:"你年輕,那這些你等會吃完吧!"
崔默的臉瞬間成了苦色.
這個時候,魯白送來了一鍋菜粥.在草原上牛羊不稀罕,稀罕的是蔬菜.不過這菜粥用的並不是新鮮的青菜,而是干菜.
云擎喝了一碗,有些惆悵地說道:"記得吃菜粥的時候,江波以前總叫囔著等以後有錢要天天吃烤全羊.現在有這個條件,他卻不再了……"霍長青雖然兜里有錢,但要養活那麼多人平日也很節儉,一個月估計也就一兩次葷腥了.半大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所以那時候他們特備饞肉.
封大軍跟崔默想起昔日的兄弟,也都沉默下來了.死去的二十多個兄弟,是他們心中永遠無法彌補的痛.
云擎將隱藏在心中的一個想法說了:"慈幼院那麼多孩子,我准備從中挑選一些記在江波他們名下,等我們百年以後也有人給他們燒紙錢,不至于成為孤魂野鬼."
崔默呀了一聲,問道:"王爺,你什麼時候也信這個了?"他記得云擎從不信這個,還說人死如燈滅,死了就變成灰了,卻沒想到,現在竟然開始相信輪回了.
云擎說道:"我想為他們做點什麼."死去的二十多個人,有一半尸骨都沒找著.
封大軍問道:"王爺,是否因為那個夢?"之前,云擎可有跟他說起過那個夢.
不等云擎回答,崔默一臉訝異地問道:"夢?什麼夢呀?"這事崔默是不知情的.
封大軍說道:"王爺之前做了一個噩夢,夢見我們全都戰死了,就剩他一人了."他當時聽到云擎說起這個夢時,反應跟許武是一樣的,覺得很驚悚.
崔默也是嚇了一大跳:"啊?王爺什麼時候竟然做了這樣恐怖的夢?"他們都死光了,還能不恐怖.
之前云擎比較避諱,現在卻已經放開了.不過因為答應過玉熙,不多說這事,所以云擎也不打算多說:"都過去的事,不用再提了."
崔默並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可這事太古怪了:"王爺,會不會當時沖撞了什麼?"
封大軍笑罵道:"之前不是說不信這些神叨叨的東西?怎麼這會又信了?"
崔默道:"我這不是擔心嘛?王爺,你夢見我們都戰死了,那你呢?"這個問題他比較關心.
云擎將中間的事全部都省略了,說道:"被燕無雙給坑死了,死後他倒是給我風光大葬了."人死如燈滅,風光大葬也好,扔到草原喂狼也罷,都已經不重要了.
崔默打了一個冷顫,夢見他們都戰死也就算了,竟然還夢見自己被人坑死.坑死也就罷了,仇人還給他風光大葬.還有比這更詭異的夢嗎!
封大軍比較平靜,問道:"王爺,在你的夢里,燕無雙是否最後成了贏家?"
云擎搖頭說道:"是否成了最後的贏家我也不清楚,我被他害死的時候他還是攝政王,並沒有稱帝."
崔默忙說道:"夢都是相反的.夢中燕無雙將你坑死了,那他以後肯定是要死在你手中.到時候我們將他大卸八塊,然後扔到野外喂狗."燕無雙三番四次害云擎跟玉熙的事,崔默都知道.
這話云擎愛聽.
崔默將碗里的酒喝完,又忍不住問道:"王爺,我們都戰死了,那王妃跟我媳婦他們呢?她們怎麼樣了?"年輕時候都不怕死,可成了家有了妻兒後,心里就多了牽掛.怕他們是了,孤兒寡母的無人照料.
這事封大軍知道,當即插了一句:"王爺的那個夢,並沒有王妃."
崔默非常驚訝,將碗擱在地上問道:"咦,王爺的夢里沒王妃?那王妃哪去了?一個大活人還能變戲法變沒了."
云擎覺得玉熙說得是對的,當時就不該跟封大軍提這個夢的事.不提,也就不會有這麼多問題需要回答了.云擎說道:"為什麼夢中王妃沒出現,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在夢中,我娶的是趙家女.後來趙家女難產而亡,之後再沒娶妻了,死的時候,也還是孤家寡人一個."至于柳氏,這事就沒必要讓崔默他們知道了.
頓了下,云擎朝著兩人說道:"至于你們的媳婦還有孩子,我將他們都安置妥當.就算我死了,他們也能一輩子衣食無憂."
崔默張大了嘴巴,半響後說道:"王爺,你這夢太邪性了.哪有做夢夢得這般真實了,不知道還以為你親身親曆過呢!"
云擎笑了下說道:"因為太過真實,醒過來的時候人還迷糊著,以為自己到了陰朝地府呢!當時將王妃跟許武都嚇得夠嗆."
崔默覺得這事一點都不好笑:"要換成是我,估計要嚇暈過去了.說起來也是,這麼大的事許武都沒跟我說."
封大軍笑著說道:"就你這大嘴巴,若是讓你知道,還不囔囔的眾人都知道.我可告訴你,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你可別說出去,就是老婆孩子都別提."封大軍雖然不迷信,但他覺得云擎做的這個夢很晦氣,還是不要提的為好.
云擎說道:"這也不是什麼好事,你們知道就好."他會跟封大軍等人說,是信任他們,可卻不希望將這事鬧得盡人皆知.
見云擎這麼說,崔默就知道他的意思了:"王爺放心,這事我不會跟任何說的."這麼邪性的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封大軍覺得剛才的事太沉悶了,趕緊轉移了話題:"說起來這次我們也算幸運,能如此順利地攻破他們的防線,直接端了他們的老巢."
只云擎自己知道,能這般順利都是托了那夢的福.夢中的事,他都記得,所以行軍路線,他也記得分毫不差.如今將做過的事再重做一遍,自然也就會順利許多.這也算是云擎最大的金手指了.
崔默聽了這話,笑著說道:"剛開始我還有些犯嘀咕,怕有詐呢!"雖然打了幾次敗仗,但比原先預想的要順利很多.在攻占烏達之前崔默是很多擔心,怕有埋伏.畢竟,北擄蠻子的凶悍,他們是領教過的.
云擎沒將夢中滅了北擄的事告訴封大軍,這會自然也不會說:"我們這次能如此順利地滅了北擄,王妃當得首功."他決定將這個功勞給玉熙.
崔默沒有多想,點頭說道:"王妃鎮守後防確實辛苦,得首功也是應當的."領兵打仗的人,誰不知道糧草等物質是重中之重.若是後勤沒做好,再彪悍的軍隊都打不了勝仗.
封大軍比崔默有心眼多了,他覺得云擎話中有話:"這次我們攻打北擄如此順利,是否王妃做了什麼?"
云擎贊賞地看了一眼封大軍,說道:"你之前不是說那個游大夫出現得太是時候嗎?"封大軍鎮守西海,對北擄的情況自然一清二楚.
封大軍立即反應過來:"王爺的意思這個游大夫是王妃安排的?"他當時就覺得很怪異,北擄王病得快要死了,就在這個時候憑空就冒出來一個能治他病的游大夫.只是再沒想到,此人竟然是王妃安排的.
云擎點頭道:"王妃在知道北擄王身體不好,就開始在民間尋訪名醫了.後來,我們的人將游大夫介紹給了滿都拉圖."滿都拉圖是六王子的舅舅,而六王子勢弱想爭奪王位必須得到北擄王的支持.在利益的驅使下,他冒著風險將游大夫舉薦給了北擄王.
是人都不想死,特別是位高權重的人更舍不得死.北擄王考驗了游大夫,發現他是有真本事,然後才讓游大夫給自己診治.
游大夫醫術很好,要不然也不會被玉熙選中.只是北擄王畢竟年歲大了生理機能不行了,生老病死這是天道,再高明的大夫也沒辦法.所以,游大夫也只能控制北擄王的病情讓他多活些時日,卻不能治好他.
封大軍笑著說道:"王妃確實當得首功.一個游大夫,勝過千軍萬馬了."北擄王活著又不願放權,幾個王子都想上位,自然斗得厲害了.而內斗,可比外敵更可怕.這也是為什麼近幾年北擄沒有大規模出兵攻打榆城跟西海的原因.
崔默驚訝過後,摸了下自己的腦袋說道"王爺,你說王妃是吃什麼長大的?這樣的法子他都能想到."
封大軍笑著說道:"王妃是吃仙藥長大的.所以,想學是學不來的."王妃善謀,且目光長遠,這些他早就知道,所以這次,他也並不覺得太過驚訝.
崔默也知道封大軍在打趣,故意笑著跟云擎說道:"世子爺跟二少爺都這般聰慧,也一定是吃了瘋子說的仙藥.王爺,這樣的仙藥可還有,有的話給我想給我家那幾個小子也都吃上一副,讓他們變聰明一些."他的那幾個小崽子,別說跟世子爺比了,就是跟二少爺他們都沒得比.
云擎笑罵道:"這話你也信?王妃這一身的本事,並不是天生的,而是後天學到的."玉熙剛嫁給他的時候雖然也聰慧,卻沒現在這般善謀,不過是後來曆練出來的.
一陣風吹來,將眾人的衣擺都吹起來了.云擎站起來說道:"天也晚了,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後續的事,留楚韶光一人就足夠了.
崔默跟封大軍將云擎送回營帳,兩人這才回去.在路上,崔默還在感慨:"瘋子,難怪都說王爺怕王妃了,王妃這也太厲害了."北擄人都被王妃算計了一把,將王爺拿下更不在話下了.
封大軍笑著說道:"這話剛才怎麼不當著王爺的面說呢?"
"剛才只是忘了,可不是不敢說呢!"崔默笑嘻嘻地說道:"瘋子,其實我覺得懼內是好事呢!你看,若不是王妃,也沒我們現在這樣的好日子不是?"
封大軍嗯了一聲:"沒有王妃,就沒有我們的今天,這個我不否認.可是,老崔,余叢是死在她手里的."只要一想到這事,封大軍心里就不舒坦.
崔默沉默了下說道:"老封,余叢的死我也很難過,可這事卻不能怪王爺跟王妃.是他鬼迷了心竅,為了一個女人,妻兒跟兄弟都不要了,就是到死,他都還咬著王妃不放."余叢臨死之前說的話,許武都有告訴崔默跟封大軍的.
頓了下,崔默又道:"瘋子,能做的我們都做了.他自己執意往死路上走,我們也無能為力."
封大軍苦笑道:"道理我也懂,可心里就過不去那道坎."確切地說,他其實是在意余叢臨死之前說的話.他怕韓玉熙以後會卸磨殺驢,只是這些話,他不好說出口.
崔默不知道封大軍所想,他只是說道:"很多人都說王妃小雞肚腸睚眦必報,其實我覺得這話有些偏頗.當日我不明真相,對王妃諸多不敬,可王妃卻並沒計較更沒為此責罰我."
封大軍道:"也許她不是不計較,而是不好計較呢!"
崔默詫異地望了一眼封大軍,然後說道:"瘋子,只看世子爺,我就不覺得王妃是那種心胸狹窄的人."若真是心胸狹小之人,是不可能培養出世子爺這般優秀的兒子來的.
封大軍沉默許久後說道:"也許你是對的,是我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