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遮天,眼看著就要下雨了.
斯伯年說道:"皇上,我們先找個地方避一避.等大雨過後,我們再走吧!"
見云擎沒說話,睿哥兒說道:"爹,再急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啊!"這段時間,他們幾乎是夜以繼日地趕路.不過因為帶了棺木,走了這麼多天也才剛過盛京.
見云擎不為所動,斯伯年忙說道:"皇上,若你淋雨病倒,皇後娘娘知道怕又得心急如焚了."
睿哥兒趕緊接了話:"對呀!爹,上次娘因為我的事就病倒了.若你這麼愛惜身體,娘知道了一傷心說不准又病倒了."
云擎看了睿哥兒一眼,那眼神很是不滿.好端端地,竟然咒親娘,這不孝子.不過,他還是吐出了兩個字:"避雨."
他們剛將帳篷搭建好,老天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睿哥兒取了打來的泉水給云擎:"爹,你喝口水."自崔默戰亡以後,云擎就冷著一張臉,就是對睿哥兒也沒話.
"不渴."最近,云擎惜字如金.
睿哥兒看著云擎滿面胡渣不成樣,他是既心疼又擔心:"爹,我知道崔叔叔沒了你很傷心.可是你也要保重好身體呀!"
"我無妨."
睿哥兒苦著一張臉.他是真不知道怎麼安慰人.要是阿佑在這里就好了,他肯定知道如何寬慰爹了.
走出帳篷,睿哥兒對著斯伯年巴巴地說道:"我爹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呀!"云擎心情低落,最近吃得少睡得也不安穩.
"等回到京城就好了."皇後娘娘最聰慧了,她肯定知道怎麼能開解皇上.
睿哥兒點了下頭說道:"只能這樣了."反正不管他怎麼勸,都沒用,如今只能期望他娘了.
云擎到京這一日,玉熙帶著啟浩以及朝中重臣到京城大門前迎接.
看到瘦得脫形的云擎,玉熙心疼得不行.她知道崔默戰亡云擎會傷心難過,卻沒想到竟這般嚴重.
公眾場合也不適宜私密話,玉熙隨著云擎將崔默的尸體送到了崔家.
佟氏看到棺木的時候再撐不住了,撲上去抱著棺木大哭道:"老爺,你怎麼能丟下我就這麼走了.老爺,你走了可讓我怎麼辦……"
情緒太激動,佟氏又暈了過去.好在玉熙吩咐了太醫院派了太醫暫住在崔府.
云擎跟玉熙給崔默上了香,然後鞠了三個躬後就回了宮.
在回宮的路上,見馬車里寂靜無聲,啟浩忍不住問了睿哥兒:"阿睿,爹怎麼成這個樣子了?"瘦了一大圈不說,這精神狀況也很差.
睿哥兒歎了一口氣說道:"崔叔叔沒了的時候,爹他哭了.我自小到大,從沒見爹這般傷心過."
云擎自幼教導他們兄弟,男人流血流汗,就是不能流淚.自小到大,他也從沒見過云擎哭.所以看到云擎落淚,睿哥兒震驚得不行.
啟浩默了默,說道:"你就不會勸著些?"看看他爹都成什麼樣了,從懂事以來就沒見他爹這般憔悴過.
"勸了,可惜沒用."費盡唇舌,可爹不理他能怎麼辦.
說完,睿哥兒看向安靜得有些出奇的馬車說道:"現在只希望娘能開解爹了."
啟浩心頭沉甸甸的.
睿哥兒見狀,騎著馬貼近了啟浩,以只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大哥,崔偉奇在外偷偷養了個小的,那小的給崔偉奇生了一對龍鳳胎.大哥,據我所知,這事崔家其他人還不知道."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睿哥兒覺得啟浩這眼神跟他爹一樣,冷冷的有些嚇人:"我是無意之中聽到崔偉奇跟他貼身隨從對話才知道的."他也不想聽牆角的,可就是這麼巧地碰上了.
"這是崔家的家務事,我們不要管."庶子也好,外室子也罷,與他們無關.
睿哥兒並不是個八卦的人,會特意跟啟浩說這事也是有原因的:"大哥,那女人跟兩個孩子現在就在京城.聽崔偉奇的意思是要讓這兩個孩子認祖歸宗,然後給崔叔披麻戴孝呢!大哥,萬一唐氏不願接納這兩個孩子鬧起來,那崔叔的葬禮可就難看了."
說起來阿睿不能理解崔偉奇的行為.想要納妾回稟主母,過了明路不是更好.做什麼還得偷偷摸摸,弄得孩子也成了上不得台面外室子.
不過,阿睿也沒興趣去管崔偉奇的私事.也就崔默是他敬重的前輩,現在又為國捐軀,他希望其葬禮能辦得熱鬧風光,而不是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攪和了.
啟浩抬頭看了一眼睿哥兒,欣慰地點頭道:"這事我會處理的."
在崔偉奇為了個愛慕虛榮的女人不願娶柳兒時,啟浩就知道崔偉奇在女色上是沒有自制力的.雖然後來封志敖跟杜韶還說他已經改好了,可啟浩根本就不相信.老話說得好,狗改不了****.這不,才多久又老毛病犯了.
啟浩可比睿哥兒通透得多.不用去查,他就知道這女子身份肯定上不得台面.
睿哥兒會將這事告訴啟浩,是信服啟浩能處理好這事的.現在得了啟浩這話,他也就將這事放開了.
馬車內,玉熙雙手握著云擎的左手,頭也輕輕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至于寬慰的話,一個字都沒說.
回到宮內玉熙就讓云擎去沐浴,她取了衣裳後就進去給他搓背.
云擎不說話,玉熙也沒開口.淨房內,靜得有些可怕.
良久,云擎才開口說道:"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他去的."若是他頂住壓力,堅決不讓崔默帶兵,崔默就不會死了.
玉熙沒接這話,而是說道:"我讓白媽媽做了清湯面.泡完澡,我們就去吃吧!"
"玉熙……"
輕輕地撫摸後背上一條兩指頭長的傷疤,玉熙柔聲說道:"你現在要做的事是吃東西,然後去睡覺."
不等云擎開口,玉熙又道:"等你睡醒以後我們再說這事,好不好?"這語氣,跟以前哄佑哥兒沒區別.
云擎看著玉熙帶著祈求的眼神,心頭一軟點頭道:"好."
用老母雞做的底湯的清湯面,還是很可口的.云擎這段時間沒半點胃口,可在玉熙殷切的期盼下,他還是吃完了一碗清湯面.
吃完東西以後,云擎朝著玉熙說道:"我一個人睡不著,你陪我一起睡吧!"
原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的云擎,沒想到抱著玉熙後很快就睡著了.
玉熙聽著熟悉的鼾聲,眯上了眼睛,很快也睡下了.
啟浩跟睿哥兒到坤甯宮時,見里面靜悄悄的,小聲問了美蘭:"爹跟娘不在坤甯宮,去了乾清宮嗎?"
美蘭笑著搖頭,然後以蚊子似地聲音說道:"皇上跟皇後娘娘睡下了."
睿哥兒驚喜地問道:"真的?"從桐城到京城這段時間,睿哥兒都是跟在云擎身邊照顧他的.知道自崔默戰亡以後,云擎睡覺很不安穩,就算睡著沒多會又醒了.
美蘭點頭.
既兩人睡著了,他們也就沒必要在坤甯宮候著了.睿哥兒說道:"大哥,我們去看望下大姐跟長生吧!"跟棗棗才分開半個來月,也沒啥想的.他去公主府一來是見長生,二來是想讓棗棗轉交點東西給高海瓊.
"你去吧!我改天再去."云擎跟玉熙都睡下了,他得去乾清宮蹲著.如今,也沒什麼緊急事情需要云擎跟玉熙來處理了.而他一般的事,他能做主.
到天黑以後,云擎才醒了過來.手一掃,就感覺到旁邊是空的.轉過頭,就見玉熙正在軟塌上的燭光之下批閱折子.
云擎走到玉熙身邊問道:"直接在乾清宮處理這些事就行,何必搬到這里來."
將折子放好,玉熙笑著說道:"剛才無事,就讓他們搬過來了.也不是什麼緊急的事,明日再批閱也無妨."事情很多,但都不是需要緊急處理的.
"你吃完飯沒?"
"等你一起呢!"說完,玉熙就叫了美蘭進來:"擺飯吧!"玉熙也麼餓著肚子等,剛才吃了兩塊糕點墊肚子.
睡了一個好覺,云擎的心情沒之前那般的沉重了.
用完晚膳,玉熙笑著道:"我們去花園里走一走.你已經好久,沒陪我散步."
"好."
夜晚的禦花園,也一樣美得讓人陶醉.玉熙走在花叢之中,溫柔地說道:"和瑞,你下午說你不該讓崔默帶兵去殺敵."
云擎沉默了下說道:"若是沒讓崔默率騎兵跟東胡人正面交戰,他就不會死."
玉熙沒對此時做出評價,而是問道:"和瑞,若時光倒回,你真會攔著不讓崔默率兵出戰嗎?"
不等云擎回答,玉熙搖搖頭說道:"若是時光倒回,你也仍然會答應崔默,讓他領兵出戰的."
云擎喉嚨滾動了好幾下,最後還是沒有出言反駁.
"和瑞,當時那種情況,你沒有拒絕的余地."崔默將云擎逼入了死角,由不得他反對.
云擎不讓崔默率兵與東胡人交戰,是保護他.可這樣一來,他的形象就會受損,也會影響士氣.崔默想必也時候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才會以死逼云擎同意他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