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緋聞

豐毅扔了杯子,眾人只聽一聲脆響,杯子沒碎,但酒水橫溢。榮家四人站在那裏,表情各異,尷尬至極。

這裏的風波很快傳遍大廳,都說榮家的小姐太過搞笑,把自己老公看得死死的。女人也就罷了,男人也盯著,這麼累,說不定要老得快。

也有人說別看那徐北喬出身不高,但說話不卑不亢。也難怪,否則,豐家大公子能看上他嗎?必定有過人之處。還有人端詳了李靖的表情,覺得說不定,兩人之間還真有什麼。

榮氏夫婦處變不驚,微笑著招呼客人,但不久就將榮熙和李靖帶到了無人的貴賓休息室。

“怎麼回事?”

李靖不說話,榮熙哼了一聲,“我就是看那個徐北喬不順眼!”

只聽“啪”地一聲,所有人都愣住了。榮熙捂著臉,驚詫地看向榮父,“爹地,你打我……”

“就是打你!”榮父說,“都什麼時候了,收收你的小姐脾氣!你姑母在豐家那麼容易嗎?好不容易把阿黎弄了回來,不是讓你在這裏給她拆臺的!”

“這關姑姑什麼事!”榮熙哭著叫。

“怎麼不關?!豐家的產業那麼大,是給豐毅還是給阿黎?凡事要韜光養晦、虛與委蛇!”榮父罵道,“真是個不肖女!咱們好不容易和豐毅搞好了關係,你以為在豐家眼裏你算什麼小姐!你以後離豐毅他們遠著點!”

李靖意外地看了岳父一眼,今天露出來的話此前從未聽過,其中是定有什麼豪門恩怨了。榮熙也沒找榮母撒嬌,捂著臉,愣愣地站在原地。榮父長嘆一聲,走了出去。

外面早已過了午夜,雖然TONY已經去停車場啟動車子,但車子要想過來接人,還需要一段時間。豐毅和徐北喬站在門口,兩人都無話,但豐毅的手依然摟在徐北喬肩上。夜半的香港偶爾也會吹來涼爽的微風,豐毅看著徐北喬額前的碎發被鳳微微吹動,一雙眼睛卻盯著面前的道路,有些失神。

一回到大廳,就看到李靖和榮熙對著徐北喬。豐毅暗道不好,快步過去,卻發現徐北喬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樣不堪一擊。起碼整個過程他都保持了紳士風度,面對榮熙的攻擊回擊得也很有水平。有一瞬間,豐毅看向他得眼神中都帶著欣賞。可不知為什麼,離開了人群站在門口,豐毅卻忽然感受到徐北喬的受傷,甚至覺得其中有自己的疏忽。

榮氏的酒會,遇到李靖和榮熙早在意料之中。雖然並未覺得自己不該和費明趁機偷情,但徐北喬在備受攻擊的時候,自己卻在快活,這是不爭的事實。一時間,豐毅覺得手裏握著的肩膀如此瘦弱。

“北喬?”

“我沒事。”徐北喬轉頭看向豐毅,嘴角是強扯出來的笑容,“就是有點累。”

“我們現在就回家。”豐毅輕聲說。

徐北喬點點頭,忽然蹙起眉頭,深深吸氣,“我能不能……”

“嗯?”豐毅看著他。


徐北喬咬了咬嘴唇,“我沒別的意思,我能不能在你身上靠一靠?”

豐毅沉吟片刻,輕輕將徐北喬擁住,“是這樣嗎?”

徐北喬閉上眼睛,額頭靠在豐毅肩頭,沒有說話,但全身都放鬆下來,好像背著沉重的負擔走了許久,終於能夠放下來歇一口氣。

豐毅嘆了口氣,抱著徐北喬的手臂又緊了緊。

夜色中,車子慢慢劃過來,在門口停住。TONY吃驚地看著豐毅保護般地抱著徐北喬,沒有提醒他們,車子已經到了。

這個早晨似乎和昨天的、前天的沒什麼不一樣,但徐北喬睜開眼睛,茫然看看自己的臥室,莫名其妙地覺得,這個早晨有些不一樣。

在經歷了感情地震之後,第一次,徐北喬有了懶床的想法,先是有想法,接著便是縱容自己的行動。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一陣,才心滿意足地起床。洗漱過後,也不像此前那樣一絲不苟地坐在繪圖桌前命令自己工作,而是坐在沙發上,結結實實地發了好一陣子呆。沒什麼特殊的感覺,就是覺得忽然之間輕鬆了,而且自己可以就這樣無所事事。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家政按了門鈴,又自己用鑰匙開門進來,徐北喬才有些反應。

“哎喲徐先生!您在家啊!”家政拎著新鮮蔬菜,見沙發上直挺挺坐了個人,拍著胸口為自己壓驚。歷來好禮貌的徐北喬也沒說話,看著家政直接進了廚房,覺得自己不經意間嚇到人,還很有趣。

徐北喬滿足地嘆了口氣,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這才是自己應該有的樣子。是的,自從李靖離開,他就像上了發條。什麼時候吃飯,什麼時候睡覺,什麼時候起床,什麼時候工作,不用別人監督,依靠嚴格的自律就會做得很好。當時沒有深想,現在看來,那是自己微弱的自尊心在作祟。就算是被人拋棄,也不能自輕自賤。不能生病,不能可憐,不能變成喪家之犬……也許,自己同意跟豐毅假結婚,也是不想變得更加狼狽。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徐北喬想著,被堤壩阻攔的洪水只要泄下去,就不會有潰壩的危機。儘管不在自己的計劃之中,但昨晚酒會上對著李靖宣洩一通,好像真的管用。雖不至於將以前的事情完全忘記,但起碼那痛在可控制的範圍內,更多的也許是遺憾。

很好。徐北喬聽著廚房傳來的聲音,覺得,這樣很好。估計自己就算再見到李靖,感覺也只是陳年舊傷,而不是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鈍刀子磨。

“徐先生!”家政繫著圍裙出來,“您沒吃早飯啊!”

早飯?徐北喬表情迷茫。家政又說,“豐先生給您準備的吧!年輕人,不好總是浪費別人心意的。”說完,家政又回了廚房。徐北喬開始回想昨晚的豐毅。

摟著自己的手臂堅硬又堅定,自己丟臉地將頭埋進他的肩膀,他也沒有不快。淩晨十分倉促地回了家,他催促自己趕快洗澡、早點休息,甚至熱了一杯牛奶送過來。那樣背景的人做到這一步確實相當的不容易,何況兩人都不是十七八歲喜好表現同情的少年。

想著,徐北喬起身進了廚房,見整潔的餐臺上放著一盤正宗的西式早餐,對正在忙活的家政說,“光準備晚餐的用料吧!我吃這個就行。”

“哎呀徐先生,這個也要熱熱才好吃啊!”家政趕在徐北喬之前拿過碟子,再度加工。徐北喬撇撇嘴,出了廚房,進了書房。

劉錚在客戶面前吹噓的那幅畫面雖然美好,卻並不現實。窗子是有的,就在繪圖桌的側面,坐在工位上,轉頭就能看見,但外面的景色既不怡人,自己大都也沒有張望的心情。再怎麼飄逸的設計圖,也不可能是設計師在情感的頂點畫出來的;再怎麼不識人間煙火的設計,其中也要有實打實的功能性。否則,喜歡古樸的人乾脆住山洞,喜歡時尚的人就在百貨公司紮營好了。

劉錚說得沒錯,設計圖是一筆筆劃出來的,在整個正規設計圖出圖之後,徐北喬也的確喜歡用彩色的鉛筆將想像中成型的房屋描繪出來,可其中往往辛苦大於其他,真正的享受是看到業主見到設計圖那一刻的表情。驚訝的,意外的,欣喜的,滿意的……就像“迷藏”,豐琪說過,豐毅是那樣的滿意,可惜自己沒有見到他和設計圖相遇時的表情。


“徐先生?”家政輕輕敲門,送餐過來,徐北喬就在繪圖桌上,吃了頓早午餐。

飯後一時不想工作,徐北喬乾脆給自己放了一天假,才倒了杯咖啡坐在沙發上,就聽有人按門鈴。豐毅?怎麼會這麼早?

家政小步跑出來,看了看監控,“徐先生,是劉先生。”

“請他進來。”徐北喬起身的功夫,家政已經將劉錚讓了進來。

“北喬哥!”後面跟著齊齊。

徐北喬笑了,“你們怎麼湊到了一起?”

齊齊的表情有點不對,“你看今天的報紙了嗎?”

徐北喬一愣,目光轉向向來放在玄關的報紙。齊齊順著他的目光一看就明白了,“得!我都帶來了!你快看看!”

“齊齊!”劉錚一拉活蹦亂跳得齊齊,聲音有些嚴厲。

齊齊一瞪眼,“怎麼?這事兒瞞得住嗎?”

徐北喬左右看看,“到底是什麼事啊!”

家政手腳麻利地端了咖啡出來,徐北喬趁機讓他們坐下,問劉錚,“昨晚的收穫怎麼樣?”

劉錚一笑,“還算不錯。有幾個名流對咱們的手工的小產出設計很感興趣。”見徐北喬忍不住笑,又說,“那個財經記者得到了獨家也很高興。原本是要今天見報的,但因為別的新聞,想拖兩天。”

齊齊看著兩人,氣不打一處來,拿起咖啡就喝,卻“哎呦”一聲燙了口。

徐北喬連忙將他手裏的咖啡接過來,埋怨,“你急什麼?”

齊齊捂著嘴,“你們半天不說正經事,我能不著急?”

徐北喬苦笑,“對了,你不是有事?說吧!”

劉錚接話,“也沒什麼,不過是小道新聞,看過就算了……”

“什麼小道消息!”齊齊忍著嘴疼也打斷劉錚,“那個豐毅就不是什麼好人!哥你看看!”說著,將一打報紙摔在茶幾上。


徐北喬看了看齊齊,拿起報紙。

毫無疑問的,香港電影獎占了很大篇幅,其中影帝費明又占了很大篇幅,自己也……怎麼也占了這麼大篇幅?

徐北喬疑惑地看看劉錚,又細讀報紙。

那個版面最大的照片不是自己,而是豐毅和費明。背景好像在某處走廊,畫面裏兩個男人擁抱在一起,明顯能看到豐毅的嘴唇正吻在費明臉上。標題更是明晃晃的吸引人,“癡情男子偷情影帝”,接下來便是徐北喬的照片。和豐毅在一起的時候,和費明碰杯的時候,獨自一人站在大廳的時候,自己低頭微笑的時候。除了豐毅和費明的主打照片,自己的照片最多。再看文章,狗仔抓拍到豐毅和影帝私會,前一段時間還當徐北喬是灰姑娘,如今文風一轉,又變成了海的女兒。不管自己是什?簹穜﹛A都能被解讀出來“苦情”和“無奈”的成分。

徐北喬放下一張報紙,又拿起另一張。這家報館顯然是想借機嘩眾取寵,竟然直言豐毅和費明才是般配的一對,而出身普通又名不見經傳的徐北喬應該自覺“退位”。因為是晚報,上午還有時間街頭採訪,不管是影迷還是年輕人,好像對費明都更加寬容,只有幾個大媽大嬸表示雖然不贊成男人和男人之間的婚姻,但婚姻就是神聖的。不過同時認為這也表明男人之間不配談什麼愛情。

徐北喬默默地一連看了幾份,最後將報紙放下,平靜地看著齊齊和劉錚,“你們不用擔心。”

“怎麼不擔心?”齊齊叫道,“這才結婚幾天啊就忙著偷情,也太不象話了!”

徐北喬無奈,“一張照片代表不了什麼。”

“錯!那一定代表著什麼!”齊齊一臉嚴肅,“北喬哥,你不能再受傷了,你要看清楚這個人……”

“你也知道他不能再受傷了!”劉錚忽然對齊齊呵斥,“那你還拿著這些東西來幹什麼?”

“我……我……”齊齊看看劉錚,又看看徐北喬,“我”了半天眼圈都紅了,“我……我不能看著北喬哥受騙上當不管!”

“好了!”徐北喬說,“都知道狗仔八卦,捕風捉影,一張照片算什麼,你要外星人它都能給你造出來!別大驚小怪!”

齊齊見徐北喬一直冷靜的態度,有種拳頭打在空氣裏的感覺。沉默良久,又說,“豐毅呢?”

“自然是上班去了。”

“打過電話回來嗎?”

“沒有。”徐北喬有些茫然。齊齊“騰”地又站起來,“就算這不是真的,豐毅也不夠疼你!哥!他不看報紙有人替他看,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些事情已經見報了?他不是不知道家裏有報紙,你可能會看見。現在他一個電話都沒有連個安慰都不講,我真不知道你……你到底為什麼跟他結婚?!”

徐北喬看著齊齊,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為什麼結婚?為什麼假結婚?是逃避,是苟且,是希望在自己最絕望和無力的時候,起碼有個好看的家的樣子,讓自己不孤單、不可憐。

一時間,客廳裏的三人都沒有說話,只有家政在廚房小心翼翼地做活,唯恐發出引人注意的聲音。

正在一片安靜的時候,家裏的電話突然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