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踐行

平氏入土為安以後,她的喪事便算是徹底結束了,顯陽侯府上下也總算可以松一口氣了.

顧蘊在次日便搬進了飲綠軒,平老太太與兩位平太太不放心,跟著她一起搬進去住了幾日,見錦瑟卷碧幾個行事都頗有章法,如嬤嬤也已將劉婆子卓婆子的規矩教得差不多了,顧蘊屋里內有如嬤嬤並四個丫頭照顧她的起居,外有劉婆子卓婆子看門戶,外面的事也有劉大領著如嬤嬤的男人兒子和卓婆子的兒子跑腿,方放下心來.

遂定了八月十八啟程回去,一來是不想再在顧家多待,二來卻是要趕回去一家團聚過中秋節.

顧蘊心里自是極舍不得外祖母和舅舅舅母們,可堅持留下是她自己的選擇,再舍不得也只能強自壓下,命如嬤嬤取了銀子去大廚房,讓他們屆時整治一桌素席送到飲綠軒來,為外祖母和舅舅舅母們踐行.

顧准聽說後,便也提出要為平家人踐行,還特地打發了祁夫人親自來請平老太太,平老太太推辭不過,關鍵是想著以後顧蘊少不得還得顧准與祁夫人看顧,到底還是答應赴宴.

到了日子,平老太太便攜了顧蘊,領著兒子兒媳們,去了顧准和祁夫人的上房朝暉堂.

本來顧太夫人是長輩,宴席該擺在她屋里的,平老太太卻是一早便有言在先,絕不會踏入嘉蔭堂一步!

祁夫人沒有辦法,這才會將宴席擺在了朝暉堂,去請彭太夫人時,少不得又挨了幾句呲噠,祁夫人想著她才吃了大虧,心下暗自稱願,便也懶得與她計較.

彭太夫人心里卻是一直窩著一團火,偏一直沒找到機會向平家人開火,如今眼見再不開火就更沒有機會了,于是一見平老太太的面,便皮笑肉不笑的道:"親家老太太,我聽說這些日子您和兩位舅太太把蘊姐兒當大人,什麼話都不瞞著她,什麼事都教給她,可見親家老太太與舅太太是真的疼她.可親家老太太別忘了一句話'過猶不及’,蘊姐兒到底還小呢,哪里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萬一養成了她這個習慣,以後在哪里都這般口無遮攔,壞了她父親的名聲是小,壞了她自己和顯陽侯府的名聲,影響到她以後的前程,事情就大了,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顧蘊以後的親事她的確已管不著,可她雖做不了主讓顧蘊嫁自己想她嫁的人,要讓她嫁不成自己不滿意的人,卻也不是什麼難事.

平老太太一聽,便知道彭太夫人是在質問當日顧蘊在靈堂當眾嚷嚷出彭氏腹中有孩子之事了,冷笑一聲,道:"親家太夫人此言差矣,令公子本就沒有名聲可言了,還有什麼可怕?至于將來,我已被虛名累過一次,讓自己白發人送黑發人了,又豈會再為其所累第二次?那等只注重虛名之輩,不要也罷!"

這話就說得有聽頭了,既罵了顧沖,又暗諷了彭太夫人的好名聲原來都是假的,她若一早知道,根本不會將女兒嫁進來,所以彭太夫人想拿顧蘊以後的婚事來威脅她,她一點也不怕,那些因為人為的原因,覺得顧蘊名聲不好便嫌棄她的人,她也根本不稀罕!

彭太夫人氣得衣袖下的雙手直發抖,這個死老太婆,老天爺怎麼還不收了她去!

偏顧蘊還嫌不夠,又偏著頭"天真無邪"的叫道:"祖母,為什麼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呢,難道就只許人做,不許人說不成?這是什麼道理?"


哼,他們母子姑侄做出那樣寡廉鮮恥無情無義的事都不怕丟臉,她只是說說而已,有什麼可怕的,難道更丟臉的不是他們,會是她一個稚齡孩童不成!

彭太夫人的手就抖得更厲害了,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等平家人都滾蛋後,她沒了靠山,看自己怎麼收拾她!

平大太太與平二太太則對視一眼,低頭無聲的笑了起來.

老彭氏這個老虔婆,別以為蘊姐兒年紀小,就可以任她捏扁搓圓,她像剛才這樣吃啞巴虧的日子且在後頭呢!

屏風外面的顧准見彭太夫人至今都沒學乖,老是上趕著去自取其辱,不由暗自搖頭,卻也不能任一場好好兒的宴席被她給攪合了,因揚聲吩咐祁夫人:"時候也差不多了,你讓人上菜罷!"

祁夫人忙應了,沖侍立在一旁的金媽媽點了點頭,後者便屈膝退下,很快領著丫頭們魚貫進來上起菜來.

平二老爺便斟了酒,徑自敬起顧准來:"以後蘊姐兒就要多勞侯爺照顧了."看也不看旁邊作陪的顧沖一眼,就好像顧沖只是空氣,就好像顧蘊壓根兒沒有這個父親一般.

顧沖難免有些尷尬,可平二老爺是懶得理會他,顧准是顧不上理會他,于是他只能一個人在一旁喝悶酒,宴席還沒進行到一半,已將自己喝了個半醉.

屏風里面平大太太與平二太太也只敬祁夫人一個,話里話外的意思與平二老爺一樣,不外托祁夫人以後多看顧顧蘊,平老太太更是倚老賣老,說祁夫人,"你也算是我自小兒看大的,知道你是個溫柔敦厚之人,可憐我們蘊姐兒以後在顧家無依無靠的,少不得要多勞你這個既是做伯母的,又是做表姑母的多照顧她了,我們一家都不忘你的恩情!"

直氣得彭太夫人嘴歪眼斜,她和沖兒都還活得好好兒的呢,死老太婆偏說顧蘊'以後在顧家無依無靠’,這是拿他們母子當死人嗎?

可她才吃了虧,倒也長了點教訓,怕自己這麼一說,平家人又說出更難聽的話來,只得強自忍住,好容易待宴席散了,便立刻帶著顧沖,氣沖沖的回嘉蔭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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