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 第70章

都說清水衙門清水衙門,別的衙門如何有姝並不了解,他只知道自己的遂昌縣衙已快清澈見底。“趙有姝”貪來的錢財全被他換了物資,餘下的現銀一部分拿去修繕加固各處堤壩,一部分用來給下僕發餉,僅剩的一點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眼看頭頂黑云有如滔滔巨浪,翻滾不休,他神色一日比一日凝重,越發覺得手頭的物資不大夠用,於是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如今他總算知道何謂“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原來抄家這種事真的很爽快,沒錢用了抄一抄,沒糧吃了抄一抄,很快就能聚斂起大批財物。

他先是把王福等人欺壓過的鄉民找來,把事先寫好的狀子遞過去,讓他們去敲登聞鼓。因之前王福有王知府罩著,便是他再如何作惡,大家也只能忍氣吞聲,並不敢得罪他分毫。如今王知府頭頂的烏紗帽能戴多久都是個未知數,且王福還摔斷腰,癱瘓在床,徹底不頂用了。此時不告更待何時?

眾鄉民略一合計,便紛紛帶著狀子去鳴冤。有姝早已準備多時,立即發下捕票命衙役去抓人。此次受審的十之八九是原來衙門裡的官差,連癱瘓在床的王福也被抬到公堂問罪。他們平日里作惡多端,有人趁抓捕之便強姦犯□□女,有人沿街收取商販銀兩,還有人私自釋放人犯等等,罪名不勝枚舉。

有姝將精神力逼於雙眼,就見這些人頭頂莫不黑霧繚繞,死氣森森,可見手裡均握有人命,於是也不等待查證,先拉出去打幾十板子再說,待打得半死不活,亦嚇破了膽,再來審問豪門罪媳。此時,眾人哪裡還敢狡辯,紛紛在罪狀上按了手印,倒也省了許多麻煩。

有姝把人犯關押起來,等待朝廷裁決,然後便帶著一群壯漢浩浩蕩蕩去抄家,把抄撿的財物全部登記造冊,張貼在縣衙外的公榜之上,還直言這些錢財將會用來購買更多糧食、藥材、布匹等物。

百姓先是叫他青天大老爺,後又親切的喊他小趙縣令,現在給他起了個新的外號——抄家縣令。但這個綽號卻並不帶有絲毫畏懼或諷刺的色彩,蓋因他抄的全是罪大惡極之家,也算是為民除害,百姓自然不會懼怕非議,反而歡天喜地,奔走相告。

當然也有人對財物的去向表示懷疑,暗地裡猜測紛紜。但他購買任何物資走的都是光明正大的渠道,有商人經常驅趕牛車來到縣衙交接貨物,幾位賬房先生也不懼怕百姓旁觀,直接在門口點算數目,合計銀兩,然後當面結賬,來往諸事皆公平、公正、透明。

漸漸的,附近的商人都愛與趙縣令打交道,但凡有好貨就先給他報個信。當然也有奸商對他深惡痛絕,只因他點算數量時還會當場查驗,有人運了幾百袋發黴的米麵過來,被他一刀劃破麻袋,放敞給所有路人觀看,然後拿出一個小本本,把那商人的名諱記上,說是再也不與他做任何買賣。

百姓對小趙縣令的一舉一動都甚為關心,自然也知道最近都有誰上了他的黑名單,然後便齊齊抵制該商人開設的鋪面,管保叫你不出幾天就關門大吉。

如是過了一月,某天夜晚,傾盆大雨忽然降臨麗水,更伴隨著震天動地的雷鳴和呼嘯肆虐的狂風,那浩蕩聲勢、遍天紫光,帶給人極其不祥的預感。有姝披著一件單薄外袍站在門外的迴廊上,抬頭望天。

本還在半空翻滾的黑雲此刻全化為雨水瓢潑而至,一道道黑色龍影竄入附近的江河湖海,似乎想要攪起更多風浪。直到此時,大庸國才算是真正變了天,也不知那位新帝該如何應對這​​場浩劫。

有姝沒再多想,立刻披著蓑衣跑去鄰水的鄉鎮查看堤壩是否牢固。所幸他親自參與了堤壩的改造工程,在洪水襲來之時,遂昌的堤壩都固若金湯,但也並不排除上游縣城失守,以至於連累遂昌的情況,而且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非常大。

據有姝所知,朝廷每年分撥下來的修繕款也是地方官攬財的一大手段,旁人暫且不提,“趙有姝”只在遂昌當了一年縣令,就昧下了修築堤壩、糧倉、官道、驛站等款目,總計七八萬兩紋銀,一旦遂昌遭受洪澇,死的人何止千萬?屆時他就不是被打幾百鞭子那麼簡單了。

所幸有姝及時取代了他,才沒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劇。他命下僕把各村村長叫醒,讓他們召集村民往高地躲避,同時別忘了帶上家裡重要的財物。

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偏要淋著雨往山里去,這不是自找罪受嗎?村民們原本滿腹怨言,聽說小趙縣令親自趕來提醒大夥兒,也就強打精神收拾東西。有姝一連跑了七八個臨水村寨,把能轉移的人全都轉移到安全的地方,這才回到縣城。

因翌日還有很多預防災害的政令要頒布下去,當晚必須先做好規劃,他並不敢耽誤時間,匆匆洗了個熱水澡就從木桶裡跳出來,兩腳剛落地,就見雕花屏風忽然扭曲了一瞬,一道高大身影緩步而出,面面相覷。


什麼情況?兩人均是一愣,然後雙雙僵住。所幸有姝已經習慣了對方的神出鬼沒,立即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去拿澡巾。這個舉動對他而言意味著極大的挑戰,好巧不巧,澡巾就搭放在雕花屏風上,而男子高大的身軀就擋在屏風之前。

這意味著有姝要穿過男子的身體才能取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固然可以繞道,但在眼前空無一物的情況下刻意繞一個圈,豈不擺明了告訴男子自己看得見他?有姝不知道男子時常來縣衙為的是什麼,他或許已經察覺異狀,或許沒有,但只要他一日沒有動作,有姝就不能先行露怯。

以他目前的實力,對付幾隻厲鬼都算勉強,更何況是地府的閻羅王?所以他只能忍耐,不能擅動。

他一面不著痕跡地調整呼吸,一面筆直朝男子走去,伸手去取掛在他背後的澡巾。男子戴著面具,看不清表情,但一雙銳利雙眸此刻卻顯得有些迷茫,甚至晦澀難辨。他反射性地退了兩步,令有姝大喜過望。

說老實話,有姝正盼著他像上次那樣主動躲避。就算這人只是一抹觸不到的虛影,但自己的眼睛畢竟能真真切切地看見,若真的撞上去,總歸有些忐忑,有些難以適應,就彷佛把這個人納入體內一般。

然而他還是高興得太早了。也不知男子怎麼想的,只退了兩小步就穩穩站住,雙目迅速從迷茫晦澀轉變為銳利如刀。他直勾勾地盯著越湊越近的有姝,甚至在他手臂探到自己耳邊的時候微微偏頭,做了個彷若嗅聞的動作。

有姝心裡的小人已經嚇得炸毛了,面上卻絲毫不顯,極其自然的取下澡巾,開始擦拭身體。“趙有姝”幼時受了很多苦,故而長得十分瘦小,雖當了縣令,卻整天想著怎樣搜刮銀兩,以至於精神損耗太過,越發孱弱。

有姝接手這具身體後每天都有好好吃飯,認真辦差,早睡早起,幾十天的功夫就養得白白嫩嫩,再加上剛洗過澡,皮膚遍布水珠,看著像一株玉竹,挺拔而蔥翠。本打算迴避片刻的男子不知為何竟牢牢站住了,目光死死黏在他身上。

有姝故作淡定的背轉身,擦拭不停滴水的長發。當澡巾披掛下來,擋住臉頰的片刻,他做了個呲牙咧嘴的表情,顯然受驚不小。他不敢擦的太快,也不敢擦得太慢,那會顯得太過刻意從而引起對方懷疑,於是只得盡力保持往日的狀態。

男子對他的不慌不忙很滿意,走到屏風旁的椅子坐定,支腮看他。當他彎下腰去擦拭雙腿時,那白嫩而又圓潤的屁股就高高翹起,正對著自己……男子眸光微暗,立即交疊起長腿,換了個不那麼尷尬的坐姿。

他知道有姝現在極其緊張,雖然努力遮掩了,但肌肉卻會不自覺地緊繃,以防範來自於身後的危險。是故,他肉呼呼的臀瓣現在一顫一顫的,顯得很有彈性,更叫人不自覺的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男子看得津津有味,眼裡不時盪出異彩,而更令他感到愉悅的是,當自己出現時,向來警惕性極高的有姝卻轉身,用背部對著自己,雖然這其中有遮掩身體的意圖,卻更多地暴露了他對自己的信任。

自己在他心裡是怎樣的存在呢?恐懼卻又信賴,聽上去似乎很矛盾。忽然之間,男子就產生了探究的欲望。

有姝完全沒有胡思亂想的閒情逸致。他先是覺得如芒在背,寒氣滲人,復又覺得身體灼熱,幾欲被洞穿,想也知道都是身後的視線給鬧的。什麼叫冰火兩重天,他現在可說是深有體會,恨不能憑空變出一套衣服穿上。總算擦乾身體,套好褻衣褻褲時,他臉頰已經滾燙髮紅,像喝醉酒了一般。

他盡量不去看坐在椅子上的閻羅王,繞過屏風走到外間。男子也跟著走出來,與他並肩而行,且還時不時忽然湊近,用晦暗莫測的眼眸盯視。遇見這種詭異的情況,若是換個人早就嚇瘋了,好在有姝見多識廣,慢慢倒也習慣下來。

他徑直走到書桌邊,提起筆編撰賑災流程,幾乎不用思考就洋洋灑灑寫了滿紙。男子站得極近,微微偏頭就能嗅到他濕髮上的水汽與香味,起初還有些分心,大略掃了兩眼就聚精會神的默讀起來,片刻後暗自叫好。

他隱去身形,摸了摸有姝濕漉漉的腦袋,動作緩慢而又透著難言的親暱,然後消失在漫天水幕中。


有姝一旦認真起來就會忽略周遭的事物。他沒發現男子的離去,只感到頭頂微微有些發涼,便把澡巾蓋在腦袋上,繼續撰寫政令,直到小廝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薑湯和兩籠蒸餃來敲門才猛然回神。

“咦,人呢?”他只嘀咕了一句就去開門,撲面而來的水汽令他打了個巨大的噴嚏。

幸好薑湯放在食盒裡才沒被波及,反倒是小廝,被噴了滿臉唾沫。他胡亂用袖子擦了擦,笑道,“老爺,您要的薑湯熬好了,快趁熱喝了吧。”

“我沒讓你們熬薑湯啊。”有姝略感疑惑。

衙門裡的下僕多是男子,唯二的兩個丫鬟前些天也主動請辭了,說老爺能著呢,不需要她們伺候。男子畢竟與女子不同,心思沒那麼細膩,看見老爺大半夜淋著雨回來,竟沒一個人想著給他張羅一碗祛寒的藥物或準備些墊肚子的宵夜。

小廝很不解,問道,“不是老爺派人來廚房,吩咐咱們趕緊熬一碗薑湯送來嗎?且還說您肚子餓了,最好再做一點容易克化的吃食。您瞧,這是三鮮皮凍蒸餃,入口即化,吃了馬上睡覺都成。”

兩個丫鬟請辭之後,有姝的房間一直沒人伺候,幾個小廝要來守夜,均被他一一趕走。如今大半夜的,忽然有人送來薑湯和吃食,還說是自己吩咐的,怎麼可能呢?有姝思來想去,只猜到一種可能。

他低聲問道,“你還記得命你熬薑湯那人長什麼樣子嗎?”

小廝先是點頭,細細一想又搖頭,眼裡流露出疑惑的神色,不自覺嘀咕道,“奇了怪了,明明方才還記得,怎麼現在卻忘了?”

定是中了閻羅王的障眼法,看來他果然是個好人,不,好神。思及此,被監視的驚懼與惱怒瞬間消散,有姝對男子的觀感也就越發好起來。他端起薑湯一飲而盡,又拿起筷子吃蒸餃,含糊道,“我知道是誰了。這裡沒你的事兒,回去睡覺吧。”

“好嘞。小的就睡在隔壁耳房,老爺若是有事只管叫小的一聲。”小廝立刻告退,順手關緊房門。

不出有姝所料,傾盆大雨只下了一天一夜,上游縣城的堤壩就被沖毀,波及了遂昌七八個鄉鎮。所幸村民們及時撤離才沒造成傷亡,但廣袤良田卻全被濤濤洪水淹沒,同時也帶走了今年上半年所有的收成。

有姝早在城郊建了許多棚戶用來安置災民,且及時開倉放糧,並免費熬煮預防疫病的湯藥。雖然家園葬在水底,但受災民眾的日子倒也過得下去,每天有粥喝,有藥吃,有屋住,有衣穿,有被蓋,心情都十分平靜。

且縣太爺早就頒布了政令,說是洪水退去之後,他要廣徵徭役去修築毀掉的堤壩、路橋、驛站等公共設施,管吃管住還給一兩銀子月錢。普通的矮房只需幾兩銀子就能建起來,也就是說,做幾個月的工,村民們就能重建家園。不僅如此,縣太爺還取消了下半年的賦稅,並且免費向各村各寨分發糧種,好讓大家及時把收成補上。

條條政令頒布下去,竟完全免除了大家的後顧之憂,叫大家如何不感激涕零?直到此時,遂昌百姓才明白,縣太爺前些日子大肆購買物資都是為了什麼。他早就預見天災將至,為了確保治下百姓都能活下來,把全部身家一一變賣了。

建造佔地如此巨大的棚戶區,又日日米糧、湯藥、衣服的供著,所需銀兩數目,便是那些目不識丁的莊稼漢也能大略計算出來。縣太爺在公榜上張貼的那些財務報告,竟無一絲虛假。

青天大老爺啊!救苦救難的活菩薩!遂昌縣的百姓得積幾輩子德才能遇上這樣一個憂國憂民、死而後己的好官?大家一看見匆匆而過的小趙縣令就自動自發地圍攏過去,或大聲問好,或殷切叮囑。他們不敢跪拜,因為小趙縣令說許多人擠在一處本就危險,倘若跪下去,恐會發生踩踏事件。他寧願自己受傷,也不想看見大家平白喪命。讓治下的百姓安居樂業本就是他應盡的責任,無需任何人感激。


這些話看似簡單,卻實實在在說進大家心坎裡去。從此以後,百姓都把感激藏在心底,然後嚴格執行小趙縣令的政令。他讓大家注意個人衛生,大家就勤快洗澡;他讓大家多多照顧老弱婦孺,青年壯漢就主動肩負起照顧眾人的責任;他讓大家在屋內的邊邊角角撒上石灰,安置區到處都能看見白色的粉末;他讓略感不適的人單獨隔離出來,沒有任何人感到懼怕或猶疑,立刻就告別親人轉到別處……

他一個指令百姓一個動作,把災後事宜處理得井井有條、妥妥噹噹。洪水還在肆虐,大雨還在傾盆,遂昌卻太太平平,安安穩穩。

反觀周圍的幾個縣城,早就亂成了一鍋粥。許多鄉寨被洪水淹沒,死傷無數,而縣太爺卻拿不出糧食賑災,只能把倖存的鄉民擋在城門外,任由他們自生自滅。有人易子而食,有人落草為寇,有人跳河自殺,那景象堪稱人間煉獄。

聽說遂昌縣的情況後,大批災民蜂擁而至,令有姝壓力倍增。所幸他準備充足,倒也能勉強撐過去。七八天之後,雨勢稍有減緩,朝廷派送賑災物資的車隊總算到了,先是停留在州府,然後一個縣城一個縣城的分發下去。災​​民最多的遂昌反而最後一個領到錢糧,且數目最少。

看見慢吞吞駛入城門的二十輛板車,有姝的臉黑如鍋底,而​​那欽差卻還咧嘴燦笑,彷彿心情十分愉悅。他對擠在道路兩旁的瘦弱災民視而不見,拱手道,“趙大人,讓您久等了。庫房在哪兒,領我們過去吧?”

“不用去庫房了。這批錢糧大家已等待許久,直接分了吧。”有姝舉起匕首劃破頂上的幾個麻袋,又把裝銀兩的木箱子打開。

欽差再要阻止時已經晚了,麻袋裡流出的不是大米,而是細沙;木箱內裝的不是銀子,而是磚頭。這是怎麼回事兒?災​​民們先是錯愕,繼而怒問,“我們的糧食呢?銀子呢?都被你們弄到哪兒去了?”

被盤剝了許多年,這裡頭的彎彎繞繞他們哪能不清楚,無非是層層剋扣,扣到小趙縣令這裡就什麼都沒了。上頭中飽私囊,養肥了自己,卻棄真正的災民於不顧?蒼天啊,這是什麼世道?

更為可恨的是,他們還打算用偷天換日的手段陷害小趙縣令。若小趙縣令沒有當場查驗物資,而是直接把它們運入庫房,門一關,再一開,下回分發錢糧的時候他怎麼說的清楚?

指不定上面還要告他一個貪墨災銀之罪,那可是要殺頭的!好狠毒的心思,好齷齪的手段!災​​民們怒髮衝冠,把欽差摁在地上好一頓打,最後還是有姝開口勸解,他們才堪堪停手。

有姝把人一個不漏的抓起來,又保存好二十車罪證,轉而繼續去安置災民。待洪災過後,他必定會把此事寫成折子遞交給新皇,看他如何處置。

如是又過半月,洪水慢慢退去,災民們也開始重建家園,遂昌縣卻來了許多官兵,把有姝綁了帶往州府大牢關押。直到此時有姝才知道朝廷早已派了欽差來調查災銀被剋扣一事。也不知王知府怎麼運作的,那欽差竟認為災銀不是被貪墨,而是被山匪劫走,有姝則莫名其妙成了匪首。

有姝讓欽差拿出證據,對方便蔑笑道,“山匪劫掠各縣,殺了許多官員,卻獨獨對遂昌秋毫不犯,這一點你怎麼解釋?”

“怎麼解釋?因為土匪也是受災的鄉民,他們仁義,不忍殘害城裡的數萬萬同胞,也不忍殺害我這個好官!”有姝的辯解只換來欽差一頓杖刑,末了強壓他在罪狀上摁了手印。有姝閱讀能力十分強悍,僅瞥了一眼就把狀詞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們竟打算把王知府的所作所為全推到有姝頭上,且找了人證,造了賬冊,條條款款皆有理有據,邏輯分明,可見早已籌謀許久。而那欽差必定已經被他們收買,一力配合此事。

有姝頭一次感到絕望,因為欽差竟帶有尚方寶劍,可先斬後奏。也就是說他無需把案宗帶入上京重審就能讓自己消聲滅跡,而潑在自己頭上的髒水永遠都洗不掉。

如今該怎麼辦?有姝思忖片刻,終是咬破指尖,在自己額頭畫了一道離魂符。瀕臨生死存亡之際,他唯一能求助的人竟是地府閻羅,說出來真是莫大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