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子里又住了兩天,待五福葬禮結束出了殯,我們才收拾收拾准備回市里.
我們是早上出發的,這天天陰得很沉,不見一絲陽光.
正好趕上張閱的尸體被發現,村里四個年輕力壯的男人一起把尸體往靈堂抬的路上,主路段上人很多,除了用木板架子抬尸體的四個人,還有正送學生去學校的家長.
鄉村生活節奏很慢,大多人普遍都走得慢慢吞吞的,因此車子行駛的速度亦十分緩慢.
商立麒歎了口氣,不耐煩地按了兩下喇叭,前面有人回了頭,只看了我們幾眼,就又轉過頭去繼續不急不慌地走.
有幾個識趣的人往路邊挪了挪,因為道路窄,只容得下一輛車子通行,再加上這麼多行人,還有抬尸體的隊伍,盡管有人自覺讓路,依舊不夠車子通行的.
冥司與我坐在後座,他身子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淡淡地說了句:"耐心點."
"前面的人走的太墨跡了,半個小時還沒出了這個村子,換誰誰能耐心?"商立麒隱忍著,但從他的語氣中聽得出,他此刻很焦灼,很不耐煩.
冥司閉著眼,唇角上揚了下,沉笑道:"這麼沒耐心,那就從他們身上壓過去好了."
"……"
聽到這話,我略微一震,商立麒更是猛地踩住煞車,與蒙甜兩人詫異地回頭看著冥司.
冥司已經斂了笑,面部輪廓如同用筆細細勾勒過般精致,他睜開眼睛,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們,一本正經地說:"開玩笑而已."
他攤了下手.
然而這個玩笑卻不怎麼好笑.
商立麒回過頭,用力按著方向盤上的喇叭,制造出來的噪音很大.
連續按了好幾下喇叭,吸引了不少人回頭觀望,他將手探出車窗,扯開嗓子大吼一聲:"讓開,再不讓開我就直接從你們身上壓過去!"
吼聲落下,行人臉上變了色,一個個的都往路邊靠攏,領著孩子的也都把孩子拉到路邊.
沒想到這一聲大吼居然有用.
商立麒縮回頭,發動車子繼續前行.
因為行人都退到路邊,道路雖窄,但小心駕駛,終是比跟在行人後面要快得多.
商立麒小心注意著兩邊的行人,眼看著就快要通過行人了,前面拐角,一個老頭騎著一輛三輪車拐出來,他是從小路上突然出來的,此時此刻,三輪車就在我們的正前方慢慢悠悠地前行著.
商立麒減慢了車速,不耐煩地發起了牢騷:"最討厭開車的時候這樣等,今天注定我們要像蝸牛一樣一點一點往前爬,你們最好都耐心點."
"我們很耐心,著急的好像只有你."蒙甜接了茬兒.
商立麒白她一眼,唧歪道:"你沒看到我現在很淡定嗎?"
"不知道誰剛才瘋狂地按喇叭."
"……"
通道很窄,實在容不下一輛越野和一輛三輪車並行通過,商立麒只能任由老頭在前面慢慢騰騰地蹬著三輪.
行人一看車子被一輛三輪車給擋住,紛紛往路中間聚集,繼續往村口方向靠攏.
抬著尸體的四個年輕人此時已走到車子的右側方,前面兩人,後面兩人.
尸體的身上蒙著一塊白布,只能看到露在白布外面一雙髒兮兮的黑色皮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隱約看見白布好像動了一下,確切地說應該是白布底下的尸體動了一下.
目測,應該是尸體的腹部部位,有什麼東西往上頂了下,導致白布頂起來了一點.
我睜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蓋有白布的尸體,沒有什麼動靜了.
難道是我看花眼了?
我狐疑地收回視線,冥司看著我,輕啟薄唇:"在看什麼?"
"張閱的尸體."
蒙甜回頭看著我,沖我豎起大拇指說:"四喜,我都佩服你,我發現你膽子可是真不小,尸體有什麼好看的."
說話間,她把頭探出車窗,睨了眼尸體,又將頭縮了回來.
"而且還蓋著白布,就更沒什麼好看的了."
她話音剛落下,一個男人的大叫聲隔著車窗玻璃傳了進來.
"尸體在動!"
"他娘的會不會是詐尸了?"
接著就是'砰’地一聲響.
我扒在車窗上往外看,發現安放尸體的架子已經落在地上,抬尸體的四個人已經跑開了.
那蒙著白布的尸體又開始動了,依舊是從尸體的腹部部位一點點的在動,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爬.
周邊的行人聽到'詐尸’兩個字紛紛跑到路的那一邊兒,大部分人都加快腳步離開,只剩下零星幾個人瞪大眼睛盯著尸體在看.
商立麒忽然停了車,車子停的有些突然,我的頭險些撞到前面的椅子靠背上.
"這是什麼?好大的蟲子."蒙甜驚叫一聲.
這時,我才發現擋風玻璃上有一個黑呼呼的東西,是只大蟲子,有成人大拇指那麼長,那東西的翅膀還在煽動,並伴有嗡嗡的聲音.
我用力咽了咽嗓子,轉頭看向冥司,他神情凝重,目光正盯著擋風玻璃上那只大蟲子.
"是尸鱉!"商立麒說,他沒有回頭,聽聲音他此刻應該十分冷靜和鎮定.
"但尸鱉多出現于深山河渠或者沼澤中,不可能出現在這里."
我下意識地看向外面的尸體,愕然發現白布早就被掀開了,木板上躺著的已經是一副面目全非的尸體,尸體的腹部血肉模糊,不斷有尸鱉快速爬出來.
尸鱉是一種食腐性群居動物,的確像商立麒說的那樣,多出現于深山河渠或者沼澤中,這些是我從電影和小說中看到的.
尸鱉的外形,感覺很像龍虱科和水娛蚣的結合體,不過尸鱉和龍虱不同的是,尸鱉的前足特別鋒利有力,而且個頭更大,並且爬行速度很快,此時,它們大多都聚集在尸體身上,少數幾只往周邊爬開了.
在旁看熱鬧的人看到這些體型巨大的蟲子紛紛尖叫著逃命.
後座的車窗是閉闔的,商立麒和蒙甜快速將前座的車窗關上,只防尸鱉鑽進車內.
據說,尸鱉喜陰暗,怕光,它們怎麼會大白天出現?而且還是從張閱的身體中爬出來,這太不尋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