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一只暗夜中靜靜沉去的黃河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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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寒風凜冽,微雪輕飄.

吳道子滿臉怨憤,渾身是血,箕坐于冰冷的地面上,對著天空不停地罵著髒話.

但他不敢有任何動作,甚至不敢低頭,因為他的脖頸處的寒意越來越盛.

不是因為有雪花落入衣領里.

因為安華在身後一直盯著他的脖頸,手里握著鋒利的短刀.

……

……

王之策盯著陳長生的眼睛,微微挑眉,視線變得鋒利無比.

看到陳長生在天書陵出現,他便知道吳道子失手了.

他並不在意,心想以吳道子的輩份以及盛名,離宮或者會把吳道子囚禁起來,但應該不會加以折辱.

他怎樣也沒有想到,陳長生竟然會用吳道子的性命威脅自己.

可以想見此時吳道子的處境應該非常糟糕.

王之策對這種感覺有些陌生.

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敢對他動心思了.

無論是好心思還是壞心思.

當年商行舟出入凌煙閣名臣的府邸,也未曾對他有過想法.

不然曆史或者會變成截然不同的模樣.

更不要說威脅他.

他靜靜看著陳長生,沒有說話.

他是千年來最有名的書生,但他絕對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更與文弱二字無關.

當年他統領人族與妖族的聯軍,從天涼郡殺至雪老城下,一路血流飄杵,尸橫遍野.

說到殺人這種事情,今日天書陵里的所有人加起來,也沒有他殺的人多.

他的眼神仿佛深淵,又有熊熊烈焰.

陳長生卻根本不懼,平靜地與他對視,沒有收回那句話的意思.

一聲輕響,殘雪飄舞.

徐有容的右手輕輕落在齋劍的劍柄上,潔白的羽翼緩緩擺動.

苟寒食等人與三位離山劍堂長老沒有說話,直接取出了劍,做好了沖殺的准備.

王破不再抱臂,左手握住刀鞘,隨時可以撥刀.

曾經斬斷洛水的鐵刀再次出鞘時,天書陵外的那條河還能繼續流淌嗎?

慈澗寺,三陽宗等少數南方宗派的長老們,掙紮片刻後,終于再次舉起了手里的兵器.

朝廷一方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這是一言不合便要撥刀相向?

要知道對面可是王之策!

這就是王破的刀道.

離山的劍道.

也是陳長生修的道.

曰直.

王之策如果不同意陳長生的提議,那麼吳道子就會死.

就這麼簡單,就這麼強硬.

幾位陳家王爺下意識里望向了相王.

做為皇族最強者,他的態度非常重要,足以影響朝堂與軍方的趨向.

陳留王這時候也已經落在了離宮的手里.

如果雙方真的撕破臉,陳留王還能活著嗎?

然而當人們望過去的時候,才發現相王不知何時再次閉上了眼睛.

這是眼不見為淨,還是在想如果離宮用兒子的性命威脅自己時該怎麼選?

……

……


"數百年後,當你回首往事,發現就在今天你開始變成自己曾經最厭憎的那種人……"

王之策的眼神回複了平靜,對陳長生說道:"你可能會生出難以想象的悔恨."

陳長生想起了與唐三十六的那些談話.

那些談話發生在大榕樹上,發生在湖邊,汶水畔.

夕陽落在面,被切割成千萬枚金葉,豐富又有些令人生膩.

肥大的鯉魚因為吃了太多,向著水底的腐泥緩緩沉去.

"我不會成為你們這種人."

他對王之策說道.

王之策說道:"為什麼?"

陳長生說道:"因為我不想成為你們這種人."

因為所以,這沒有內在的邏輯聯系,自然沒有道理.

王之策搖頭說道:"這是不講理的說法."

陳長生看著他認真問道:"你們和我講過道理?"

……

……

湖畔的草有些枯黃,還沒有生出青葉.

落在上面的紙屑被風吹的到處飛.

師生們匆匆離開,難免有些狼籍.

現在的國教學院就像此時的離宮一樣冷清.

又像是回到了過去二十幾年,如一片墓地.

非常適合隨後的那場戰斗.

相信最後無論是誰死,都不介意埋在這里.

不管是老師還是學生,都曾經是這里的院長,都必將在國教學院的曆史上留下不可抹滅的痕跡.

唐三十六站在湖邊,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事情.

初春時節,湖水本已解凍,因為今日氣溫陡降,湖面重新凝結了一些薄冰.

魚兒們沉入了最深處的水底,雖然到處都是腐泥,但要溫暖些.

蘇墨虞確認所有師生都已經撤離,來到了湖邊.

他擔心問道:"你確定他能成功?"

"我不知道."

唐三十六看著湖面說道:"但我確定他不會開心."

……

……

王之策沒有再說什麼.

因為他無法回答陳長生的問題.

那麼也可以理解為,他說不過陳長生.

他通讀道藏,學識淵博,智慧無雙,辯才無礙,今天面對陳長生,卻兩次三番無言以對.

因為陳長生不是在與他辯論,不是在與他講道理.

他說的都是實話.

事實在手,道理我有.

用唐三十六的評價來說,他是一個活的很純粹的人.

徐有容的說法更簡單,也更准確.

--陳長生是一個真人.

這就是她喜歡他的原因.

當王之策沉默之後,她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劍氣微斂,森然之意歸于山林.

南溪齋劍陣散開.

商行舟出現在眾人之前.

陳長生的眼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