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來自書城讀者12一串星號29……的提醒,關于皇輿圖還是皇輦圖,這個完全是我在這一卷里寫錯了,很認真地道歉啊.這一年多過的,捂額,實在是憔悴啊,精神上的,另外,我今天才忽然發現,我連王破斷了一只手臂都忘了,當初是刻意寫的啊,誰都知道我們追求的就是獨臂刀王的美學,好吧,不知道前文有沒有寫的特別錯的地方,反正在這里一並致歉了,再次捂,這一次捂臉.)
……
……
唐三十六沒有隨陳長生和徐有容離開.
他站在國教學院門前,看著黑壓壓的人群如退潮一般迅速散去.
百花巷很快恢複了平靜.
蘇墨虞帶著國教學院的教習與學生陸續返回.
看著已經變成廢墟的楓林閣,垮塌的斷牆,亂糟糟的樹林以及那些清楚的戰斗痕跡,想象著就在不久之前的那場驚天之戰,眾人的情緒難免有些異樣,覺得像是做夢一般.
當然,這是一場美夢,因為現在的國教學院是離宮一派.
蘇墨虞沒有理會教習與學生們蕩漾的心情,也沒有急著去安排整修事宜,而是更關心別的事.
"沒什麼事吧?"
他盯著唐三十六的眼睛問道:"我看他的眼睛紅的厲害."
這句話里的他自然說的是陳長生,蘇墨虞擔心他是不是傷勢太重.
唐三十六攤手無語,心想陳長生與皇帝陛下抱頭痛哭的事情也要告訴你嗎?
……
……
安靜的偏殿里,流水落入池中,叮咚作響,水瓢在上面無序地飄動,就像是野渡無人的一只舟.
王之策的視線離開水池,望向殿外.
天還沒有黑,天光落下,景物非常清楚,但他沒有看到吳道子.
天地間有一抹白,非常聖潔,像雪也像蓮花,那是徐有容.
她站在光明正殿門前,歪著頭向里面張望著,看著很是可愛.
凌海之王等人陪同著她,沉默不語,准備著戰斗.
幾年前,這樣的畫面就已經出現過一次.
那次陳長生自寒山歸來,身受重傷,與教宗在那方靜殿里談話.
當時徐有容隨時准備出手.
今天很明顯,她也在隨時准備出手.
哪怕今天坐在陳長生對面的是王之策.
……
……
在國教學院里,陳長生眼看著要被商行舟斬于劍下,徐有容不得不出手,卻被王之策攔了下來.
但王之策非常欣賞當時她的應對,如果他沒有看錯,那應該是天下溪神指.
"我最佩服的是,她居然沒有把所有的時間與精力放在大兄的刀法上,你也一樣."
王之策的話非常真誠.
因為他非常清楚那套名為兩斷的刀法多麼可怕.
不僅僅因為他是周獨|夫的結義兄弟,這是整個大陸都知道的事情,是已經上了史書的事情.
陳長生與徐有容不知道嗎?他們當然知道.
那年他與王破在洛水畔行走時展示了一番周獨|夫的刀意,王破便借此破境,一刀斬了南鐵.
現在兩斷刀訣就在他與徐有容的手里.
擁有兩斷刀訣,便能繼承周獨|夫的傳承,很可能成為第二個星空之下最強者!
換作別的修道者,誰能忍受這種誘惑?
他們必然會天天對著那套刀訣苦練不輟,把所有的時間甚至整個生命都花在這上面.
但陳長生沒有這樣做,徐有容也沒有這樣做,除了曾經在天書陵里共參過一段時間,他們再沒有專門為了修行兩斷刀訣相見,甚至經常會忘記這件事情.
"兩斷刀訣太過酷烈,感覺有些不舒服."
這就是陳長生對王之策做出的解釋.
他想了想,又補充說道:"而且我們有自己的道法,那也是很好的."
這個答案很平靜,源于自信.
王之策最欣賞的便是此,不解也是此.
從天書陵到劍池到周園,那麼多的奇遇,都沒能讓陳長生的心境有所變化.
有誰能把天書碑當作石珠就這麼隨隨便便系在手腕上?
他與徐有容如此年輕,究竟從哪里來的自信讓他們面對這個世界時如此從容平靜?
"這個世界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但最終會是你們的."
王之策看著他說道:"我原以為你們還年輕,可以等著我們老去,不必如此冒險."
陳長生明白他是在解釋為何會應商行舟的邀請現身京都.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因為向他做解釋的人叫王之策.
這個事實確實很容易讓人感到惘然無措.
……
……
徐有容轉身望向群殿深處那方黑簷.
確認靜殿里的談話很順利,她自然不會破石壁而起鳳火,凌海之王等人也散了.
這時候她聽到了王之策的那句話,當然這也是因為王之策想她聽到的緣故.
那句話讓她的眉挑了起來,就像是准備燎天的火焰.
一道人影映入她的眼簾.
"看起來,你的戰意並沒有完全消失."
莫雨看著她微笑說道:"都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般好戰."
除了像她和陳留王,平國這樣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很少有人知道徐有容的真實性情.
徐有容看著她說道:"在你的眼里,我看到的也盡是不滿."
"你我做了無數准備,結果盡數落空,難免有些不適應."
莫雨說話的時候聳了聳肩,顯得特別不在乎.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卻不知隱藏了多少血雨腥風.
如果沒有陳長生看似天真愚蠢的安排,或者今天京都真會血流成河.
"你的小男人確實不錯."
莫雨歎道:"王大人卻是可惜了."
徐有容嘲笑說道:"你還真以為他是書里那樣?"
當年在皇宮她還年幼,莫雨已是少女,讀書時不知對王之策發過多少次花癡.
世間這樣的少女太多,在她們想來,王大人必然是活在云上,采露為食.
如果真的看見了,她們才會知道,那樣的謫仙人是不存在的.
那就是一個會妥協,有些可悲,甚至無趣的老男人.
就在莫雨與徐有容談論王之策的時候.
王之策聽到了一句話.
那句話是對他先前那番解釋的回應.
很強硬,而且直接.
"既然這個世界注定是我們的,那你們為何不退?就一定要年輕人等嗎?"
"等的時間久了,我們也會變成像你們這樣無趣的老人."
"那這個世界豈不是一直都是你們的世界?"
不是陳長生,也不是唐三十六.
說話的人是凌海之王.
王之策看了他一眼,認出他是一位大主教.
所謂國教巨頭,根本不會被他放在眼里.
但有件事情,落在他的眼里,便再難出去.
凌海之王很年輕.
國教巨頭里,他是最年輕的那一個.
唐三十六曾經這樣說過.
年輕就是正義.
王之策想了想,說道:"有道理."
……
……
一輛馬車向著離宮外駛去.
看著有些寒酸變形的車輪,碾壓著廣場堅硬的青石板,摩擦聲有些難聽.
青石板上的血漬早就已經洗干淨了.
吳道子憤怒的喊叫聲從車里不停地傳出來.
"我要殺了你們!"
"你們這群王八犢子,居然敢如此對待老夫!"
沒有人回應吳道子的罵聲.
一個人都沒有,早就已經清場.
這是離宮表達的尊敬.
凌海之王站在簷下,看著那輛漸遠的馬車,神情很平靜.
安華站在他的身邊,想著今天自己做的事情,聽著這些罵聲,臉色有些蒼白,神情有些無措.
吳道子的憤怒來自于失敗,更是因為,他在離宮里沒有感受到尊敬.
按照慣常的道理,無論勝負,像他這種輩份的老人,都應該受到尊敬.
更何況,他代表著王之策.
但沒有.
從陳長生到徐有容,從凌海之王到安華,再到外面的王破與莫雨,都沒有表明這種態度.
或者,這代表了一個時代的結束.
那個時代.
吳道子很憤怒,或者說很失望.
王之策卻很平靜,甚至可以說欣慰.
因為他今天感受到了一種力量.
一種曾經非常熟悉的,在大周建國之後卻漸漸遠去的力量.
那種力量有些粗礪,容易令人不悅,沒有規矩,卻有著非常鮮活的生命力,非常動人.
千年之前天下大亂,朝堂崩壞,魔族南下,民不聊生,路有白骨.
然後,有野花盛開.
周獨|夫,陳玄霸,李界姓,商行舟,楚王,丁重山,李迷兒,秦重,雨宮,凌煙閣上那些人,還有他.
當時他們都很年輕,但他們敬過誰?怕過誰?
原來,那個時代沒有結束.
現在,還是那個時代.
年輕人的時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