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魏清嘉

針灸,對于顧輕舟而言很熟練.--暁-說-

顧輕舟學醫的第二年,她師父就教她紮針,那時候她才五歲,他們用面人代替活人.

針灸這件事,顧輕舟心里毫無感覺,習以為常了,司慕卻很緊張,她看得出來.

"他是不好意思,還是怕我紮傷他?"顧輕舟猜測.

司慕內心可能波濤翻滾,但是他面上是平靜而冷漠的,眼波都沒有動一下,顧輕舟猜測不到他真實的感覺.

只感覺他肌肉繃得緊緊的,是非常緊張的.

半個小時候,藥差不多熬好了.

"把藥湯倒在碗里,再端上來."顧輕舟對副官道.

副官道是.

她自己則掐著時間,舉步上樓了.

司慕在闔眼養神.顧輕舟進來時,他眼皮微抬,眼睛縫隙里看到是她,他又閉眼打盹.

他沒有睜開眼,不知是疲倦,還是不太想和顧輕舟說話,來遮掩他的尷尬.

"好了,已經三十分鍾了,我起針了啊."顧輕舟道.

司慕沒表示.

顧輕舟也沒等他回答,只是例行說一聲而已.

屋子里很暖和,司慕半個小時沒穿上衣,胸膛是冷的,卻比顧輕舟的手暖和多了.

顧輕舟起針的時候,兩只手並用,一只手按在他的穴位上,另一只手起針.

她的手掌是冰涼而軟滑的,落在司慕的胸膛,像落下一個個痕跡,司慕能感受到.

他呼吸微微屏住.

他很不喜歡這樣的接觸.

起針完畢,顧輕舟拉過被子給他蓋上,道"已經沒事了,你可以起來活動活動,也可以就這麼躺著."

司慕沒有動,他懶得起來.

針剛剛起好,樓下就端了藥湯上來.

有點燙,顧輕舟道"涼一點再喝吧.少帥,已經沒事了,我就先回去.明日您要不要換個地方?"

司慕搖搖頭.

明天他還在這處別館.

"那我明日上午九點,准時過來給您施診.在我到了之後再煎藥,這樣施診完畢用藥,兩不耽誤."顧輕舟說.

司慕起身,將外套披在身上,寫了個紙條給顧輕舟.

"我八點半去接你."他寫道.

"可以."顧輕舟看完之後,說道.

冬天很冷,顧輕舟出來坐黃包車,既浪費時間,又要挨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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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脫了之後,司慕讓副官送顧輕舟回去,他自己則沒有動,喝了藥之後就沉沉睡去.

顧輕舟回到家中,差不多快到了午飯的時候.

"輕舟小姐,老爺讓您一回來就去書房."女傭妙兒對顧輕舟道,同時沖顧輕舟眨眨眼,意思是告訴她,並不是壞事.

顧圭璋找顧輕舟時,並沒有生氣,語氣也挺溫和.

傭人最擅長察言觀色,妙兒窺知了顧圭璋的情緒,告訴顧輕舟.

顧輕舟微笑.

早上顧輕舟跟司慕出門,顧圭璋肯定很關心.

顧家出了那等丑聞,多少是受人指點的,顧圭璋很想知道,督軍府是否會退親,他戰戰兢兢的.

他很害怕.


司慕接顧輕舟出去,是不是提了退親的事?

這些都讓顧圭璋很焦慮.

"知道了."顧輕舟對妙兒頷首,上樓去了.

她敲了敲書房的門.

而後,顧輕舟聽到了皮鞋的聲音,房門打開,是顧紹.

顧紹在書房里,好像正在跟顧圭璋說什麼,被顧輕舟進來打斷了.

"阿哥?"顧輕舟有點意外.

顧紹笑了笑"舟舟回來了,快進來吧."

等顧輕舟進來,顧紹又隨手掩上了門.

"輕舟先坐."顧圭璋坐在寬大的書案後對,斜斜依靠著椅子,精神不太好,是不是揉按眉心.

他昨天喝了一夜的酒.

按說,顧圭璋應該給他母親守孝三年,給秦箏箏守孝一年的.可如今不是舊時代,也早已沒了守孝.

過了五七,就可以隨便折騰了.

顧圭璋葬禮之後第一次出去玩,有點不開心,好像是有個同僚說起了他母親,他多心了,以為人家嘲笑他.

後來,顧圭璋就發酒瘋,喝得太多,住在外頭了.宿醉的頭疼,讓他看上去沒什麼精神,老態頓現.

"要去玩幾天?"顧圭璋方才和顧紹說話,被顧輕舟打斷了,他重新接上,問顧紹.

顧紹道"七天."

"男人嘛,不能過得太孤僻,既然是朋友約好的,你不去也會被人嘲笑."顧圭璋道,"去找二太太拿一百塊錢."

"阿爸,不用那麼多,二十塊就足夠了."顧紹道.

"出門在外,不能寒酸!"顧圭璋板起臉道.

顧圭璋念書的時候很窮,偶然很尷尬,偏偏他愛面子,留下了不少心理陰影,故而對顧紹特別大方.

顧紹若是心思稍微花俏一點,現在估計是個吃喝玩樂的紈绔子了.

"多謝阿爸."顧紹低聲道.

顧輕舟就好奇問"阿哥,你是要去哪里啊?"

"我們班上的同學,組織寒假去南京玩幾天."顧紹道.

他說話的時候,刻意避開顧輕舟的眼睛.

顧輕舟就明白,他還是要去南京查他的身份,他已經知曉自己是阮家孩子的事實,現在應該要去求證,當年為何會被拋棄.

"阿哥,你回來給我帶禮物."顧輕舟道,"聽說南京的咸鴨不錯,帶幾只鴨子回來."

"吃什麼鴨子,油膩膩的!"顧圭璋宿醉反胃,不能聽到油膩的東西.

"那阿哥,你隨便帶."顧輕舟改口.

顧紹說好.

他事情說完就出去了,書房里只剩下顧輕舟和顧圭璋父女倆.

顧圭璋的嘴臉展露無疑,直接問顧輕舟"你今天和司少帥去了哪里?"

"就是去喝咖啡."顧輕舟道.

司慕治病的事,他不想讓家里人知曉,顧輕舟也就不會告訴顧圭璋.

她想著回頭還要去好幾天,總得有個借口搪塞.

顧輕舟想了個顧圭璋最容易接受,而且會非常高興的借口.

她說"少帥聽說我算數課不好,想給我補補課."

顧圭璋果然大喜.

補課,多好的約會借口!

當年秦箏箏勾搭他,就是說她想學英文,讓顧圭璋給她補課.


兩個人緊挨著學習,彼此心知肚明,一個轉頭的動作,唇就能湊在一起,後面就是.

"好好,你要認真學!"顧圭璋高興道.

既然少帥想給顧輕舟"補課",說明這樁婚事還沒有黃,至少少帥那邊沒有.假如司家真嫌棄顧輕舟,少帥喜歡她的話,給少帥做妾又有何妨?

顧圭璋心里的小盤算打的噼啪響.

事情說完了,顧輕舟上樓,她把之前的課本都仔細收好,又將書桌整理了一邊.

整理完畢之後,就是無邊無涯的空虛,特別是上次騎車那件事,重新湧入她的心田,一點點吞噬她.

她心中總感覺缺失了一塊.

顧輕舟不是時髦派的人,她不會對此無所謂.

她努力告訴自己說,每天都有人丟掉性命.和其他相比,她現在算是很好的,以後誰又說得准呢?

"有的人離了婚,都能嫁得很好,這根本沒什麼,如今的世道和從前不一樣了."顧輕舟心想.

盡管如此,這些想法給她的安慰是很稀薄的.

失落和空虛還是鋪天蓋地的包圍她.

她覺得自己應該哭一場,宣泄一下情緒,然後徹底將此事丟開.

但是她哭不出來.

她躍躍欲試,毛巾都備好了,想要大哭的,眼淚卻好似干涸了,一滴也擠不出來.她知道,她想要哭,因為心很沉重,肯定是囤積了不少的眼淚.

備考之前,她這些情緒就應該排解的,可那時候她一心鋪在備考上,讓它醞釀,現在成了大禍.

第二天一大清早,顧輕舟精神不佳.

早起的時候,顧紹已經收拾好了行囊,准備去趕八點多的火車.

"舟舟,等我從南京回來,我有很重要的話告訴你."顧紹道.

他應該是需要親自去確定.

就像顧輕舟,她也希望自己的仇親手報,顧紹肯定希望自己去查探消息,而不是別人告訴他.

顧輕舟裝作不知道"阿哥,你要好好玩,給我帶禮物!"

顧紹說好.

等顧紹走後,顧輕舟也梳洗好了下樓.

剛到八點半,司慕就准時到了,他站在纏枝大鐵門的門口.

顧圭璋不在家,司慕就沒有進來,顧輕舟拿了大風氅,跟著司慕出門去了.

第二天針灸,司慕就自然了很多,沒有昨天的尷尬.

"試試看,能說話嗎?"顧輕舟道.

司慕就試了試,聲帶無法鼓動,氣還是到不了喉嚨.

"不用著急."顧輕舟安慰他,"畢竟這麼久了,也不是一兩天就能好的.你放心,有我在的話,肯定能徹底根治."

如此,到了第五天,顧輕舟針灸完畢,讓司慕試圖說話時,司慕很用力,說了"嘉嘉"兩個字.

嘉嘉,是指魏清嘉.

顧輕舟聽到了低微的輕語.

司慕也聽到了.

他這張千年冰山臉,第一次露出了清淡的笑容.

"能聽得嗎?"他又說了句.

氣很短,聲音輕微,似耳邊私語,但是能聽到.

"能."顧輕舟道.

司慕輕輕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