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你哪個字沒聽懂?

顧輕舟站在屋簷下.

司慕立在她不遠處.

幾位堂弟堂妹都在偷聽,顧輕舟也側耳,聽著屋子里的動靜.

只有司慕漠不關心.

"二嫂,大哥會不會真的要打斷阿駿的腿?"有位堂弟問.

顧輕舟道"嚇唬他的.真打斷了,你大哥養阿駿一輩子嗎?"

屋簷下的幾個人都笑起來.

司慕眸光似利箭,猛然睃了過來.

顧輕舟拿司行霈開玩笑,觸及到了司慕的忌諱.

他很討厭這樣.

顧輕舟沉默,不再說什麼,繼續偷聽.

"她根本沒有懷孕!"他們聽到司行霈的聲音,"她已經交代了,那天晚上只是把你灌醉,什麼都沒發生,你根本沒睡她!"

屋簷下偷聽的幾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位堂妹道"還好還好,要不然阿爸真的要打死阿駿!"

"沒出事就行,還能挽救."另一個也道.

顧輕舟沒言語.

司慕也慢慢轉過去臉,不看顧輕舟和眾人.

一個小時之後,老太太才從屋子里出來.

閑雜人等散去,顧輕舟和司慕陪著老太太回房.

司行霈也跟著.

回去之後,老太太知道顧輕舟和司慕也派人找了司駿,他們應該知曉事情的真相.

可老太太實在疲倦,不願意說,就讓司行霈代勞.

司行霈道"就是王卿給阿駿喝了點酒,兩個人脫了衣裳睡在一起,王卿謊稱自己懷孕了,又堅持稱我們家容不下她,要阿駿帶著她跑,留下孩子.

阿駿給家里留書,這樣他一天不回家也沒人懷疑,很順利就把他迷暈了,關在寶怡飯店的地下儲藏蔬菜的地窖里."

王卿安置好了司駿之後,一路往蘇州逃,又有阿駿的留書,司家的人肯定以為他去了蘇州,到時候南轅北轍,司家找不到司駿,王卿就可以提出自己的要求來.

沒想到,這一切很輕易就被司行霈識破.

"她今年都三十三了,阿駿才十五,她勾搭阿駿,成功懷孕了自然要跑,阿駿當時也是這麼想的,家里肯定容不下這樣的太太,甚至姨太太都不行."司行霈道.

男人是很難抵禦女人的刻意挑逗.

司駿沒有經曆過情事,更是容易上當.

王卿一點老態也沒有,只有成熟女人的魅力.這種女人,最容易勾起情竇初開少男的欲念.

況且,司駿在家中既不是長子又不是幼子,不太得寵,他母親分給他的愛不夠多.

于是,他從王卿哪里得到了愛情又得到母愛.

詭異的走向,讓一心鑽研讀書,沒什麼社會閱曆的司駿幾乎崩潰,最後得知一切都無法挽回時,毅然帶著錢跟王卿私奔了.

"你二嬸還說,應該在他房里放兩個干淨丫頭的."老太太冷笑,"都什麼年代了,我這老太婆都知道通房丫頭是老黃曆了."

然後又指了司行霈和司慕,"你們兄弟小時候,誰跟前有人服侍?你們也不是好好的?獨獨阿駿做出這種事,可見這孩子將來沒什麼大用處."

顧輕舟覺得,司駿將來是學術型的人才.

他在讀書這件事上,倒是很會變通,而且想著辦法得高分.

有所長就必有所短.

既然學術好,世故自然就差了點.

"吃一塹長一智嘛."顧輕舟笑道,安撫老太太,"年紀輕吃了點虧倒也很好,能輔助成長."

老太太的氣稍微順了.


"別人有心利用,就防不勝防了."司行霈道,"這不是阿駿的錯."

當面罵堂弟罵得凶,背後還要幫他說話.

老太太看司行霈,是越看越滿意.

"也是這個理兒,有人誠心設套子,中計了也不丟人,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老太太的心情大為好轉.

離開司公館的時候,顧輕舟准備和司慕上車,司慕想起什麼,對司行霈道"請你立馬把李勝送回軍政府的監牢."

司行霈無所謂"一個囚犯而已."

"你別使詐,那是重囚犯."司慕眉目冷峻,"立馬把他送回來."

"行啊."司行霈敷衍著.

看他這個樣子,分明就是不想還回來了.

司慕還欲說什麼,卻看到司行霈的目光,落在顧輕舟身上.

當著司慕的面,司行霈突然高聲道"輕舟,你知道我要什麼吧?"

顧輕舟蹙眉.

"別等我親自動手."司行霈勾唇,有一抹邪魅的笑容,在他的唇角綻開,英俊到了極致,同時又透出深深的不懷好意.

司慕看顧輕舟.

顧輕舟的臉陰沉如鐵.

司行霈耽誤了兩天,實在沒空再等了,他上了自家的汽車.

車子發動,司行霈搖下車窗,沖顧輕舟擺擺手,很是親昵的模樣.

司慕的眉頭鎖得更緊.

"他說什麼?"司慕問顧輕舟.

"沒什麼."顧輕舟道,"你一直站在這里,他說得每句話你都聽到了."

司慕勃然變色.

"你敷衍我?"司慕聲色嚴厲,一下子就抓住了顧輕舟的胳膊.

他捏得顧輕舟的胳膊生疼.

"這叫敷衍?"顧輕舟冷笑,"他的話,你是哪個字沒聽懂?"

司慕更是怒不可遏.

他當然沒聽懂,因為司行霈說得是暗語,只有他和顧輕舟兩個人才懂,司慕如何能知道?

顧輕舟卻一臉的疲倦,抽出手,轉身上了汽車,不等司慕就讓司機把汽車開走了.

她實在不想回家.

最近見完一次司行霈,對維持的協議婚姻就少一份耐性.

顧輕舟不討厭司慕,她只是討厭自己--深陷在這段荒唐婚姻里的自己.故而她說話不客氣,只因司慕撞到了槍口上.

她先回了趟家.

拿出兩根大黃魚,放在自己的手袋里,顧輕舟想"上次答應過微微,會資助她留學的."

顧輕舟打算給何微兩根大黃魚.

這些日子,何微還在准備留學的事.家里的東西,她母親和妹妹幫她打理,學校和船票,護照的問題,白莎全權負責.

這樣,白莎的內疚感終于減輕了很多.

"去何氏百草堂."顧輕舟出門,讓副官去備車.

副官道是.

車子一路順行.

顧輕舟下車之後,直接去看了何微.

何微的傷口已經結痂,內熱散去,沒有傷及筋骨,已經能下床走路了.

只是很疼.


她用拐杖,在妹妹何稚的攙扶下,每天都要在院子里踱步.

顧輕舟進來,正好看到何微.

何微揚起臉,一張嫩白的小臉,全是笑意"姐,你來了?"

說著,就讓何稚去玩.

顧輕舟親自攙扶她走路.

"這幾天怎樣?"顧輕舟問.

"挺好的,就是昨晚有點發酸發脹,鬧得我一夜沒睡好,早起補了個覺,現在沒事了."何微笑道.

她精神不錯.

只是,她內心深處的傷痕,怕是跟腿上的傷疤一樣無法平息.

何微從不給別人添麻煩,也習慣了報喜不報憂.

"那就好."顧輕舟道,"要多休息."

她想要寬慰何微幾句,何微就轉移了話題.

顧輕舟現在什麼都順著何微,她知道支持和關愛比什麼開導更重要.

"我以前就說過,要資助你留學的."顧輕舟道.

何微忙道"姐你忙糊塗了吧?我有公費啊."

顧輕舟知道公費生的艱難,當初邢森就是那樣,被同學瞧不起.後來,眾人才知道,他爸爸是北平政府的財神爺.

"外頭的情況我不了解,我還是希望你出去之後,把學業放在第一位,多念點書."顧輕舟道.

說罷,她拿出兩根大黃魚給何微.

何微震驚看著這麼一大筆錢,連忙擺手不要.

顧輕舟再三勸說,最後道"放在你身上.你實在用不上,學成回國再還給我."

何微知道顧輕舟並非虛情假意,而且她現在有錢,能拿得出來,不接就辜負了顧輕舟的好心.

"謝謝姐,我會好好念書的."何微道.

顧輕舟點點頭,心中很高興.

每次看到何微,顧輕舟同樣能看到希望.

聽說顧輕舟來了,何夢德連忙走了進來.

"你可來了,我有事找你."何夢德笑道,"艾醫生來過了,王醫生也來過兩趟問你什麼時候過來."

顧輕舟笑.

何夢德請顧輕舟出來.

兩人在小問診間坐下,何夢德欲言又止.

顧輕舟問他怎麼了.

"真的要把慕家的藥方和醫術傳出去,還要傳給外國人?"何夢德至今不是很能接受.

中醫自古就沒有這樣的規矩.

顧輕舟沉吟.

她的藥方和醫術,根本不是慕家的.顧輕舟的師父站在北平中藥行開市的後端,他地位不高,根本不可能是慕家的人.

他醫術高超,最後只有顧輕舟這麼一個傳人,沒有桃李滿天下.

顧輕舟不知道他的姓名,不知道他的過往.

"姑父,我明白您的意思."顧輕舟道,"若是二十年前,中醫行業再艱難,我也不會做這樣的事.

可如今的時代變了,連皇帝都沒了.姑父,我們華夏的根基都在改變,醫術也要變了."

"我就是說說."何夢德想起教會醫院的美國人艾醫生,盡心盡力救治何微,深深感覺到醫術是沒有國界和人種的區分.

功與過,都是曆史來評說,他們現在的人,做到問心無愧,竭盡全力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