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抱著司行霈.
他身上的味道,讓她溫暖而舒適,心仿佛尋到了依靠.
顧輕舟闔眼.
他卻抬起了她的唇,用力吻著她.
"別鬧了."顧輕舟道.
司行霈哪里肯依?
他順勢把她壓在床上.
顧輕舟立馬想跳起來"不行,不行!"
司行霈知曉她心中的忌諱.
歎了口氣,他道"走,去我那邊."
顧輕舟咬唇沉吟,道"也好.你先走,我隨後過來."
司行霈抬起她的下巴.
在她唇上流連若久,司行霈這才松開了她,起身離開了.
他依舊翻牆.
顧輕舟每次看到他,身手敏捷離開這院子,都無可奈何.
等司行霈走後十分鍾,顧輕舟才重新更衣,去了司行霈的別館.
一進門,他就把她抵在大門上.
"很想你."他低喃,吻得更加用力,似乎要把自己嵌入她的身子里.
然後,他把顧輕舟抱上了樓.
兩個人折騰了一番,顧輕舟略感疲倦,歪在床上.
司行霈輕輕幫她揉按手指.
顧輕舟低聲問"這次回來,住幾天?"
"住不了幾天,我是借口申請鐵路補貼回來的."司行霈道.
顧輕舟錯愕"又要補貼?"
"別心疼,又不是你的錢."司行霈笑道.
顧輕舟拍了下他的肩膀"我要仔細審核的,未必會批給你."
"你敢!"司行霈笑,"你敢不批,我就不走."
"無賴."顧輕舟啐他.
他將顧輕舟摟在懷里.
顧輕舟問他,朱嫂好不好,阿瀟和玉家父子好不好等.
司行霈一一告訴了她.
賀晨景的事,讓顧輕舟很惡心,她需要司行霈的陪伴.
司行霈就來了.
她把頭放在他懷里,心很安穩.
司行霈總是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她身邊.
顧輕舟踏實,慢慢進入夢鄉.
睡了一會兒午覺,司行霈起床給顧輕舟做飯.
飯後,顧輕舟和司行霈坐在客廳里,說著他那邊的形勢,以及平城的經濟.
正在說話,副官進來,對司行霈道"師座,平城來了個重要電話."
"說."
"二小姐摔斷了腿,住到醫院去了.她打電話給您,想請您去南京探病.平城駐地接了電話,知道事情緊急,說您去閱兵了,要過幾天才回來,然後打電話到這里了."副官道.
顧輕舟的臉色沒有變,依舊如常,心卻猛然掉入了冰窟里.
若是平常,司行霈去了,顧輕舟也不會計較.
可她此刻很需要他的陪伴.
他親妹妹摔斷了腿,假如他不去的話,只怕他自己也過意不去.
顧輕舟卻不想他去.
她看著司行霈.
司行霈略微沉吟,對副官道"去給平城打電話,讓他們給二小姐回電,我今晚會趕到南京."
顧輕舟的心,如墮冰窖.
"今晚就走?"她問.
"嗯,要去看看芳菲."司行霈道.
顧輕舟的手指,微微蜷縮了起來.
她想說假如你這次去了,以後就不要再來看我了.
話到了嘴邊,她沒有說出口.
"你跟芳菲的感情這樣好?"顧輕舟道,"從前我倒是不知道."
司行霈笑問她"你吃醋?"
"沒有."顧輕舟的神態冷淡,有點莫名其妙的心灰.
"我去看看,回頭還是要走岳城路過的,到時候我多陪你幾天."司行霈道.
顧輕舟卻不想了.
她希望司行霈可以拒絕.
可她又想,司芳菲是司行霈的妹妹,妹妹受傷了,他身為兄長前去探望,又有什麼不妥呢?
道理顧輕舟都明白,可她就是不高興.
不止不高興,是難受極了.
"那你去吧,別走夜路,我也要回去了."顧輕舟道.
說罷,她站起身.
司行霈把她送到了門口,沒有再說其他的.
顧輕舟坐上了汽車.
她抱臂獨坐,良久之後對副官道"不要回去了,我想去看場電影."
副官道是.
汽車到了電影院,顧輕舟買了票,略微等了片刻,就進入了.
看電影的,多半是三五成群,獨她形單影只.
她看的是滑稽戲.
滑稽戲很好笑的,這部更是聞名已久,滿場爆笑,顧輕舟卻始終沒笑出來.
她麻木坐在那里,看著熒幕,聽著耳邊時不時爆發的笑聲,整個人都無法融入.
笑聲是最容易感染人了,而她無法被其感染,說明她出事了.
她不應該這樣難過的.
顧輕舟攥緊了拳頭.
一場戲散了,顧輕舟卻沒動.
副官走過來,低聲對她道"少夫人,散場了."
"何時有第二場?"顧輕舟問.
副官道"一個小時之後."
"去幫我買票."顧輕舟道.
她一個人坐在這里.
中途,有人進來打掃衛生,整理桌椅,卻沒有打擾她.
後來,陸陸續續有人進場.
電影再次開幕,顧輕舟很努力去看,去感受電影帶給世人的歡愉.
耳邊的爆笑,不亞于上一場.同樣的戲,不同的人看了,會得到相同的快樂.
顧輕舟卻沒有.
于是,她站起身.
這場戲尚未結束,顧輕舟就離開了影院.
"少夫人,回家嗎?"副官又問.
顧輕舟卻道"我想去海邊."
"海邊?"
"嗯,海堤那邊就可以了."顧輕舟道.
副官猶豫"少夫人,那邊有賭寮,魚龍混雜,太不方便了."
"無妨的,我一會兒就回去."顧輕舟道.
副官道是.
副官唐平把車子開到了海堤,下了車.
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唐平卻知道顧輕舟很傷心.
她很少這樣難過.
海邊沒有半個人影,只有海浪輕啄沙灘,遠處的海鳥在盤旋.
已經是半下午了,日影落在遠處的海面,波光粼粼.
海水在日光的照耀下,呈現清澈的蔚藍色.
拂面的海風,在晚秋時節已經有點涼了.
顧輕舟的高跟鞋,不方便踩在沙子上,她索性脫了鞋.
副官遠遠跟著.既不打擾她,也不讓她走丟.
有人過來.
副官唐平猛然回頭,看到了一個穿著長衫的人,正往這邊走.
唐平想要讓他走遠點,手就按在配槍上.沒等他拔出槍,唐平看到了霍鉞.
霍鉞是少夫人的朋友.
"唐副官."霍鉞認識唐平,走進和他打招呼.
"霍爺."唐平恭敬道.
看了眼遠處的顧輕舟,霍鉞道"我去看看."
"霍爺,少夫人不希望別人打擾."唐平忙阻攔.
"無妨,我們是老朋友,我不會打擾她."霍鉞道.
唐平也覺得,顧輕舟需要一個人開解,她非常不開心.
霍鉞走近,布鞋踩在濕沙里,很快就千斤重了.
他脫了鞋.
顧輕舟和他一樣,鞋子拎在手里,穿著玻璃絲襪的小腳踩在海水中.
"有點涼,你覺得呢?"霍鉞笑問她.
顧輕舟回神.
看到了霍鉞,她有點吃驚.
霍鉞笑道"今天正好到這邊的賭寮看看,沒想到瞧見了你的汽車."
顧輕舟哦了聲.
霍鉞看到她嫵媚的眉眼上,籠罩了一層陰霾,問"怎麼了,有什麼為難的事嗎?"
顧輕舟笑了笑"沒有."
"你很難過."霍鉞道.
顧輕舟沉默.她輕輕咬了下唇,唇瓣上立刻有了個清晰的牙印.
她深深吸了口氣.
遇到這樣的事,當然會很難過.
"跟司行霈吵架了?"霍鉞問.
顧輕舟道"您這是想開導開導我?"
霍鉞道"是啊."
"您這水平也不怎麼樣."顧輕舟道.
霍鉞笑了起來.
他們倆慢慢走著,日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霍鉞望著兩個人並肩的影子,想到很多事.
"能讓你說不出口的難受,肯定是件大事."霍鉞篤定道,"我請你喝酒,好嗎?"
顧輕舟搖搖頭"酒在胃里,事在心里,不相干的."
霍鉞沉默.
兩個人走了很久.
霍鉞轉而說起了其他事.
話題轉移,顧輕舟有一搭沒一搭和他說著話.
顧輕舟想起了何微.
"我真羨慕何微."顧輕舟突然道,"她念過書,她是新時代的人.而我,好像一直都是舊時代的人."
霍鉞就沉默了.
他似乎不太想說起何微.
顧輕舟則繼續道"時代的桎梏太重了,我們都掙脫不開.我要是學點新時代的思想就好了."
"什麼樣子的思想?"霍鉞問她.
"民主,自由."顧輕舟悵然道,"還有愛情"
"愛情也要學嗎?"霍鉞失笑,"這不是新時代的觀點吧?"
"要學的."顧輕舟道,"新時代的愛情觀,比我們的有活力.我很羨慕留過洋的女孩子,她們特有魅力,總能很輕易就戰勝我們這些老古董."
霍鉞就知道,她和司行霈吵架了.
"你還是老古董?"霍鉞笑道,"你才幾歲?"
"不管幾歲,都是舊東西."顧輕舟道,"我們舊時代的人,不如他們新時代的人灑脫.他們什麼也不顧的,什麼都選想要.
他們把道德和論理視為糟粕,然而偏偏他們能說出新的理論,有趣又有說服力,我們卻逃不開."
霍鉞停下了腳步.
"輕舟,我們去喝酒吧!"霍鉞道.
他感覺到,顧輕舟在鑽一個死胡同,她會越說越傷心.
顧輕舟也停下了腳步.
她看著自己的影子,單薄得可怕,黑黢黢的一團.
她突然很害怕這樣的自己,轉身道"好,我們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