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董夫人,顧輕舟回何家內院吃飯.
何夢德問她"那位董夫人是什麼病?"
"沒事找事的病."顧輕舟笑了笑.
何夢德微訝.
顧輕舟怕他擔心,解釋道"就是富貴病,說心悸睡不好,我看她是白日睡多了."
慕三娘笑起來.
"那也要好好開服藥方,別讓人覺得咱們糊弄了她."何夢德老實巴交的,不敢得罪董夫人.
哪怕他跟軍政府關系這樣親近,他仍是小心翼翼的.
"我開好了,姑父您放心吧."顧輕舟道,"這里是藥鋪,我不會亂來,毀了咱們的聲譽的."
何夢德這才點點頭.
顧輕舟在何氏藥鋪吃了飯,把一切都安排妥當,就回到了新宅.
司慕不在家.
顧輕舟不知不覺松了口氣.
司慕給她的壓力太大了,導致她精神緊繃著.
顧輕舟更衣,下樓來吃晚飯.
這個時候,司慕回來了.
晚飯特意添了兩道很鮮美的素材,其中就有蓬蒿.
顧輕舟說"這個時節的蓬蒿最好吃了,隨便一炒,就很鮮美."
女傭笑道"這是少帥吩咐炒的,原本沒預備這個."
司慕面無表情.
顧輕舟卻感覺一口飯卡在喉嚨里,讓她感受很糟糕.
那碧油油的菜,頓時看上去有點倒胃口.
顧輕舟咬了下筷子頭,沒有再說話.
司慕卻解釋了"我突然想吃了."
是他自己想吃的,跟顧輕舟沒關系,更不是他跟蹤顧輕舟,亦或者打探顧輕舟的行蹤.
顧輕舟把碟子讓他這邊推了推,道"你既然喜歡的話,就多吃些吧."
司慕很順勢夾了一筷子給她"我看你也喜歡吃."
顧輕舟在心中安穩自己"只是巧合而已,只是巧合而已."
然而另一個聲音又問她"哪有那麼多的巧合?姑姑中午剛給你留了這道菜,知道你喜歡吃,晚上就上桌了."
心情起伏,顧輕舟這頓飯吃得很別扭.
飯後,她給鐵道部門打電話,問起明天往南京去的火車可還有包廂.
"最早幾點?"顧輕舟問.
鐵路部那邊回答道"早上五點的."
顧輕舟就道"那給我訂好早上五點的包廂."
她掛了電話,司慕蹙眉"你去南京?"
"有點私事."顧輕舟點點頭,複而又問他,"我可以去吧?"
司慕回神,道"自然可以去了.你是去看阿爸嗎?"
顧輕舟卻搖頭.
"是私事."她強調道.
司慕就沒有再問了.
顧輕舟坐在沙發里,想要選好今天副官們的請柬樣式,司慕就坐到了她對面.
"這是正月宴請用的請柬?"司慕隨手拿了一張.
顧輕舟沒有抬眸,聲音不輕不重道"是啊.你怎麼突然對這些瑣事有了興趣?"
司慕就道"我最近也無事,可以幫你."
顧輕舟再次道"我這邊的事情很簡單,假如你要幫我,我就沒事做了.你還是想想找別的事情做吧."
若是以前,話題聊城這樣,司慕肯定會甩手上樓.
然而,此刻的他卻沒有動,坐在顧輕舟身邊,似乎對顧輕舟的嘲諷視若不見.
顧輕舟臉色微落.
司慕坐在旁邊,不言不語.
顧輕舟慢慢翻閱請柬,心中卻在想"過了年,找什麼借口搬到顏公館去呢?還是不要找借口了,直接搬到顏公館去?"
她不想再跟司慕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顧輕舟一邊想著,一邊慢慢翻閱,把幾張請柬的樣帖翻來覆去的看,始終沒有定下哪個.
司慕卻一直在看她.
她的皓腕纖瘦素淨,落在燙金字的請柬上,格外醒目好看.
看著她,越看,心中越發悲涼.
他突然出聲"這麼難選擇?"
顧輕舟回神.
她手中正握著一張樣式古樸的,說"這種吧,比較莊重,其他的都太花哨了."
司慕頷首.
剩下的,司慕幫她撿起來.
顧輕舟准備上樓,司慕卻突然喊她"輕舟?"
顧輕舟停下腳步,問他怎麼了"是新搬的房間不滿意嗎?"
司慕搖搖頭.
顧輕舟站在樓梯的台階上,司慕立在下面,故而他揚起臉才能看到顧輕舟的眼睛.
顧輕舟則是居高臨下審視司慕.
司慕眼神不躲,問顧輕舟"你真的想好了跟司行霈結婚?"
顧輕舟頷首"這是我夢寐以求的事!"
司慕心中閃過無盡的悲涼.
他似乎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直直澆灌,他冷得打了個哆嗦.
他站穩了腳步,想要再說什麼時,卻不知該說什麼.
"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司行霈."顧輕舟道,"現在,我也未改初心."
司慕怔愣了之後,心神恢複了幾分.
他問"他殺了你的親人!"
"我知道!"
"所以,你現在是無所謂了嗎?"司慕的聲音,倏然冷漠了下來,"此事,還沒有人知道,你覺得所有人都無所謂嗎?"
司行霈殺了顧輕舟的親人.
那兩個含辛茹苦養大了顧輕舟的人,全部死在司行霈精心安排的殺局之下.
此事傳開了,世人會怎麼想顧輕舟?
再加上,顧輕舟如今是司慕的妻子,在司慕還活著的時候,她就要改嫁司行霈,輿論會突然說她?
這兩樣,就足夠她身敗名裂的吧?
"你真的要為了司行霈,冒如此大的風險?司行霈是個聲名狼藉的人,你也要這樣嗎?"司慕往上走了兩個台階,逼近顧輕舟.
"要不然呢?"顧輕舟斜睨他,"你覺得呢?"
"你沒必要嫁給他."司慕道,"你跟他,什麼也不是!"
因為沒睡過,所以什麼也不是嗎?
司慕對女人的定義,膚淺到了如此的地步嗎?
"我已經和他訂婚了."顧輕舟表情淡淡的,"現在,他是我的未婚夫.不管有什麼輿論壓力,都是我們兩口子的事.
而我跟你,半年前就離婚了.司慕,你腦子糊塗了吧,我跟你才什麼都不是!"
司慕身不由己往後退.
他踩空了一個樓梯,差點跌下去,半晌才站穩身形.
等他站穩了的時候,顧輕舟已經三兩步上樓,消失在樓梯的蜿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