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渝心里很漠然.
之前的種種愛恨,都隨著她的小產而化去.
和高橋荀的過往,只隔了一年的光陰,回首卻好像從忘川看過去,早已像前世的事情了.
她的前夫,也像是上輩子的記憶.
洪水猛獸沖垮了她曾經那個光怪陸離的世界,現在的她有點孤單.
"我忘不了你."高橋荀道,"我有錯,不該那時候不告而別.阿渝,我們能否從頭開始?"程
渝笑了下.她
的笑容很輕,也很柔軟,和她的性格完全不同."
不了."程渝道,"哪有那麼多可以回頭的路?高橋,我和你不同,我是不太記得舊事的."
高橋荀頓了頓.
這席話,並未打擊到他,好像他早已預料到了.程
渝在他心中,堆積了厚厚的高台,牢固結實.任何的風暴,都只是讓高台稍微抖顫幾下,落下毫不起眼的灰塵.可
高台還在,推不倒.
高橋荀試圖拆了它,重新讓其他人住進來.他自己的努力都徒勞無功,何況外人?
"對不起."他聲音柔軟,輕緩,"在這個時候,我不該如此說話.阿渝,你要養好身體,健康最重要."
程渝點點頭.
心里木木的,一點滋味也進不來,程渝想著我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一
瞬間,程渝想到了司行霈.這
個世上,跟她一樣不是東西的人,大概只有司行霈.司
行霈那滿肚子的爛心爛肺,也是什麼情緒都進不了.當他遇到了顧輕舟時,他才那麼珍惜,拼了命的要抓緊她.能
觸動他們這樣人心中的那根線,真的很難.一
旦錯過,再也不會有了.
曾經磨穿雙足背程渝回家的卓莫止,是觸動了的,可惜程渝不如司行霈透徹,她當時沒懂."
謝謝你,我會好好調養.你回去吧,我不虛留你了."程渝道.
高橋荀站起身,問"你明天該去醫院複查了吧?我能開車送你過去嗎?醫院我很熟,那家醫院有我父親的朋友."程
渝又愣了下.
高橋荀道"我也是問了醫生,才知道你的病."程
渝道"我如果拒絕,你也會去醫院等我,是不是?"高
橋荀沒接話."
我不需要送."程渝道,"如果你非要去,那也隨你吧."
高橋荀離開之後,神色恍惚回到了家.他
父親正好要出門,和他迎面遇上了.高
橋教授時常為兒子操心.以前他紈绔時,擔心他荒廢不成器;現在他努力時,又擔心他郁結成疾.
"你去哪兒了?"高橋教授問.高
橋荀道"父親,我多大的人了,你天天這樣管束我,我能活成什麼大人模樣嗎?"說
罷,他回屋了.他
平時不頂嘴的.
只有在外頭遇到挫折時,他才會這樣心浮氣躁,誰問話都要嗆聲.高
橋教授心中一凜,明白了緣故.他
兒子又去見程渝了.翌
日,高橋教授看到高橋荀早早出門,是自己開車走的,方向不明.
猶豫了下,高橋教授派人跟蹤了他.
下午,派出去跟蹤高橋荀的人回來,對他道"教授,他去了醫院,在婦科逗留了很久.出來時,有位年輕女子跟在他身邊,沒有坐他的車,但是他開車跟隨,送她回家了."那
人說了地址.
就是顧輕舟那邊.
這女人的身份,毋庸置疑還是程渝.程
渝因為住院,消息無法封鎖,高橋教授也知道了原委.
"氣死我!"高橋教授大怒.
高橋荀又像條狗似的,跑到了程渝身邊.
程渝離婚,未婚先孕,跟過卓莫止,這女人身上任何一個黑點,都會給高橋教授的家族抹黑.
他絕不容許他兒子跟這麼個女人混在一起.
再說,高橋荀毫無尊嚴的貪戀一個女人,失了男兒的骨氣,將來還不知成什麼鬼樣子.愛
子心切的高橋教授,決定不能放任自流了.他
給程渝下了拜帖,沒有表明身份,約程渝到一家西餐廳見面.他
選的時間是晚上六點,地點在最繁華的街道,不存在任何安全隱憂.他打定了主意,如果程渝不來,他就要親自登門.到
時候鬧得不愉快,也是她自找的.不
成想,程渝來了.程
渝大概誤以為是其他人,看到高橋教授的一瞬間,她眼底有很濃郁的失望,同時也認出了他.
"您是高橋荀的父親吧?"程渝問.
聽她的口吻和舉止,倒也頗有點風范,看得出有出身,教養不差,只是人品太惡劣.高
橋教授的眉目,是高橋荀的老化版,他的身份不難猜.
"請坐."他冷冰冰的,高高在上的說.好
像程渝不是個陌生女子,而是他的下屬.
程渝不喜歡他的態度,卻也坐了下來.她雖然沒心沒肺,卻有禮貌.
待她坐定,高橋教授又開始不說人話了.
他的中國話比高橋荀高明百倍,甚至只帶了點輕微的口音,字字句句端正飽滿,可每個字入耳都不好聽,程渝很想撓他.
"女子當有自知之明.你已敗柳,豈敢妄想入清白之門?"高橋教授道.
程渝覺得這老頭說不出人話,不是很生氣,笑笑"我這樣年輕漂亮,家世顯赫,你兒子就莫要妄圖攀附了.清白之門?"
她那嗤之以鼻的口吻,就好像清白二字酸腐可笑.高
橋教授不知她臉皮如此之厚,倒是被她氣了個倒仰.他
指著程渝,想要大罵她時,有個男人走到了程渝身後.這
人高橋教授沒見過,只感覺他年輕卻陰沉,面如寒霜,平白無故就有殺伐之氣."
這人是誰,可要我幫你一槍斃了他?"那人冷冷道.
程渝沒有轉過臉.聲
音清晰在耳膜處回蕩,她半晌才能若無其事."
不用了,這位是高橋教授."程渝推開椅子,站起身來.她
仍是沒看身後的卓莫止,只對高橋教授道"這些難聽的話,去說給你兒子聽,比說給我聽更管用.真正的名門,不會用這些下賤汙穢的詞.高橋教授,沐猴而冠是很可笑的."
高橋教授差點氣得吐血.
程渝的狠辣,是那種直直抽人耳光不留情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