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手里端了一碗粥,良久未動.她
把往事放在心里,只感覺是冰涼刺骨又沉甸甸的一把.
司芳菲對司行霈的感情,超過了界限.為了心中那點渴求,她算計顧輕舟,算計司慕.
而平野夫人黃雀在後.
司芳菲的死,弄得好像殉情一樣死無對證,讓顧輕舟的嫌疑更加洗不清,也讓她徹底無法在江南立足.
只是,司慕何辜?如
果是平野夫人策劃了此事,那麼顧輕舟可以把這仇恨放在她身上,找她彌補回來.可
不是.司
慕是芳菲殺死的,不管是之前的鋪墊還是之後的計劃,此事不假.司芳菲已經死了,顧輕舟將她鞭尸,也無法替司慕報仇.而
平野夫人又殺死了芳菲.
如果替芳菲報仇,那顧輕舟更應該把司慕放在哪里?一
種深深的無能為力,充斥著顧輕舟,讓她捧著粥碗無法動彈."
不是每個委屈,都能有個公道."蔡長亭還在耳邊道.
顧輕舟茫然點點頭.
蔡長亭又問"你還喝粥嗎?一會兒涼了."
顧輕舟將手里的粥,一口飲下.粥的確是有點涼了.
山中的氣溫,跟太原府的完全不同,如果長期生活下去,會沒有晝夜,不分四季了."
很難過,是不是?"蔡長亭問她.
顧輕舟點點頭"生死是大事,我們每個人都知道,不能輕易決定旁人的生死.可司慕他那條命,真是太沒有價值了"顧
輕舟甚至能想象,當司芳菲要殺司慕的那一刻,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甚
至,司芳菲的槍抵住了他的額頭,他也會笑問你鬧什麼呢,當心走火.
然後,那槍被消音,一槍洞穿了他的腦袋.他
估計倒下的一瞬,還在想怎麼真走火了?
他不會相信,自己的妹妹想要殺了他.只為了自己那點感情,那點畸形的貪戀,就能要了他的命.
顧輕舟一想到這些,心里就血肉模糊.
"命也分貴賤.就像大人物的命,是比較值錢的,咱們小人物的命,都沒什麼價值."蔡長亭道.見
顧輕舟吃完了,他站起身"早點休息."
顧輕舟揚起眸,問他"你還在想走複辟這條路嗎?"
蔡長亭沒有回答.
顧輕舟又問"長亭,如果你一開始不是走這條路,而是混個軍閥當當,也許你現在也擁有一方地盤,一支軍隊.
當然,小小地盤和軍隊,想要一統天下太難了,但是能做個土皇帝,旁人哪怕想要害你,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推翻你的所有辛苦.
所以,走到現在這一步,走到了今天,你後悔過嗎?以你的智慧和才干,如果不夢想做皇帝一步登天,現在的處境會好很多吧?"
蔡長亭的身子略微發僵.他
不由自主捏緊了手指.
然後,他快步走了出去.
顧輕舟看著他的背影,唇角略微挑了下,有了個淡淡弧度.
這是她的真心話.
當然,人生是沒有後悔路的,也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蔡長亭把這些話聽了進去,他會飽受折磨的吧?
顧輕舟有點累了,就倒在被褥上,闔眼打盹.她
一直在調節,讓自己盡可能精力充沛.然而,蔡長亭那貨實在精明,他連米粥里也不放鹽,讓顧輕舟不至于餓死,也始終處在"沒力氣"的階段,讓她想跑也跑不掉.
真是個惡毒的人.就
在此時,換風口突然有人說話"喂,那賤人"是
那個叫高狄的男孩子.
"喂,主子讓我給你送點餅干,你還要不要?"高狄道.
他說話的時候,口齒不清,好像是在吃餅干.蔡
長亭讓他送,他是不會給顧輕舟的,全部吃掉不算,還要說出來饞顧輕舟.
顧輕舟道"不用,我不餓."
男孩冷笑"我也覺得你不餓.那好,你繼續睡吧,等著將來把你剝皮抽筋."
顧輕舟坐起來.
她看不見外頭,但那個男孩子能看到她,故而她笑了下.
"長亭不會殺我的,他喜歡我."顧輕舟笑道,"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是女人."外
頭沒了動靜.
片刻之後,才有惡狠狠的聲音道"女人怎麼了?""
女人不怎麼,但長亭只喜歡女人,是不是?"顧輕舟道.
突然,顧輕舟面前的地面上,被槍打了一個窟窿.
一聲巨響在她耳邊炸開.顧
輕舟急忙往後縮.
那個年輕的男孩子,對蔡長亭一番感情,卻遭到了無情的踐踏,于是他恨顧輕舟,恨得咬牙切齒.
顧輕舟不想被他打中,只得往後縮.
通道里響起了腳步聲,顧輕舟知道這男孩放槍驚動了其他人,他們來查看了.
果然,男孩低聲咒罵了句,急忙跑了.
有人再次打開了顧輕舟這間屋子的門,把顧輕舟給拉了起來,徹徹底底檢查了一遍.
"我沒有槍,方才是高狄放槍的."顧輕舟道.那
一男一女還是仔細搜查.
確定沒有,他們這才離開.
離開的時候,他們把燈關了,顧輕舟徹底陷入了黑暗里.
她坐在黑暗中,仍有思緒將她掩埋.
她想了很多事,也想起了平野夫人."
她會不會卷土重來?如果她一直躲在日本人的租界里,我怎麼找到她?"顧輕舟想.
而且,她又該怎麼和司行霈說起芳菲跟司慕的死因.她
慢慢的進入了睡眠里.
她也不知是睡了多久,醒過來時四周仍是漆黑.顧
輕舟晨昏不知.她
不知道,此刻才凌晨三點半.霍
攏靜站在地堡的入口處,今晚是她放哨.
她端著槍,把自己藏在暗處.這
個瞬間,她想起了江臨.他死了,她非常痛苦,卻遠不及那晚那幾個人給她的痛苦.
那幾個男人,其中有一個人的容貌在她心里,攪合得她無法安甯.她一想起他,就無法呼吸,甚至耳邊有"阿靜"這樣的呼喚聲.江
臨的仇人,就在這間地堡里.
看到她時,霍攏靜的眼睛本能發澀.她應該恨她的,可恨意尚未聚攏,心就先軟了.她
不是個白癡.從
前的記憶找不到,故而她明白,那晚的男人,以及地堡里的女人,都是對她很重要的人,比江臨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