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我,是這所學校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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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被龜哥等人堵在巷子里,我才知道了他們到底在玩什麼花招.警察的突然出現只是表面現象,所謂的抓我蹲大牢也只是嚇唬人而已,真正目的是把我們的人驅散,然後將我逼入小巷子里,趁我落單慢慢宰割.

還是那句話,我察覺到了不對勁,卻猜不出哪里不對勁,說到底還是社會經驗太少,所以才會進了這幫老油條的套.俗話說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有時候人們看不起年輕人不是沒道理的,年齡和歲月的沉澱才能使得男人真正成長.

我咬著牙,死死盯著兩邊逐漸靠攏過來的人,我知道今天這栽是吃定了,可我發誓從今以後不會再上第二次這種當!

"小子,我勸你早點回家寫作業,你還不聽,現在後悔沒有?"龜哥笑呵呵地說著,和潮哥他們一起將我圍住.

我故作鎮靜,嘿了一聲,說一幫社會老油子,出來混的時候我還沒生出來吧,對付我這種孩子竟然還要報警,傳出去就不怕被人笑話?

龜哥搖著頭,說不不不,年齡不是問題,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開始在街上混了,疤子就是被我那個時候干掉的.哦,你可能沒聽過疤子,想當年那風頭也是很勁的,不比現在的陳老鬼差,結果被我一刀捅到醫院三個月下不來床……從那以後,我就對你這麼大的孩子格外防范,一旦發現就及時扼死在搖籃里,絕對不給你們冒頭的機會!

說完,龜哥面容突然變得凶狠,重重一水管朝我砸了下來.

雖然我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是栽了,一頓暴打是少不了的,但也不代表我會坐以待斃,所以我也猛地揮出鋼管.但與此同時,有人在我背上狠狠踹了一腳.我沒站穩,猛地往前栽倒,結結實實挨了龜哥一水管,無數拳腳又在我身上砸落下來,其中還伴隨著幾下棍棒交擊,我根本沒有還手之力,沒幾下就躺倒在地了.

我縮著腦袋,盡量護住肚子,懷里還緊緊抱著鋼管,雖然還手的機會非常渺茫,但我也不願扔了自己的家伙.拳腳如狂風驟雨一般施加在我的身上,這幫老家伙下手可比我們學生狠多了,要不是我曾經練過,估計現在已經昏過去了.

之前警察過來,我們的人四散奔逃,肯定誰也顧不上誰,也不可能有人再返回來救我.這幫老家伙動手的時機,地點都選得很好,堪稱完美,就是要把我往死里弄.

十幾個人拳腳相加,很快就把我揍得傷痕累累,渾身的骨頭也跟散了架一樣,像條死狗一樣躺在地上一動都不能動了.

這幫人適時地停了手,但也沒有就此離開,而是站在原地抽起了煙,一邊抽煙一邊商量著該怎麼處理我.潮哥低下頭,用手拍著我的臉,說小子,搶地盤沒你想的那麼容易,你以為你人多一點,膽大一點,就能在這片吃得開了?要有這麼容易,那人人都是陳老鬼了.這次只是給你一個教訓,如果還有下次,就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你了.

顯然,潮哥以為像我這樣的學生,被打過這頓以後就嚇破膽了,以後肯定不敢再過來的.而我也在心里松了口氣,想著如果到此為止也算不錯,這點傷我還能扛得住,回去之後再叫我們的人過來.

想這樣就把我給嚇住,那肯定門都沒有.

潮哥說完以後,就站起來准備走了,小剛他們也有撤退的意思,而龜哥卻說:"等等."

眾人都看向龜哥,問他還有什麼說的,龜哥指著我的雙手,說:"你們看他,到現在還抱著鋼管,這顯然是沒有服氣,要是現在把他放了,估計咱們還要遭殃.我能看得出來,這孩子和其他孩子不一樣,骨子里有股非同凡響的倔勁兒,要是今天真的把他放了,那就真是放虎歸山,以後肯定平靜不了."

眾人紛紛點頭,都覺得有理,又問龜哥那怎麼辦.龜哥沒再說話,而是上下打量著我,同時眼珠子不停在轉,顯然在想著該怎麼收拾我.

而我的心里怦怦直跳,龜哥那雙眼睛真是毒辣,竟然一眼就能看穿我的想法,果然這人經曆過事就是不一樣,肯定是越老越精,沒有越活越回去的道理.我現在有點後悔死抱著鋼管不撒手了,沒想到被龜哥給拿住了七寸.

龜哥說放了我就等于放虎歸山,那肯定就是不會輕易放我了,那他到底想干什麼,廢我一只手還是廢我一條腿,或是直接給我弄成半殘?

我不敢說自己到底有多硬氣,但一般情況下還真難叫我低下頭顱.不過現在,我是真的有點怕了,很擔心龜哥會把我整成殘廢.我今年才十六歲,屬于人生剛剛開始的階段,如果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我怕我自己都承受不住,就更不用說我媽了.

龜哥卻始終沉默著,這對我來說無疑是種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長無比.我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可能是三分鍾,也可能是五分鍾,龜哥終于開口.

"我也沒有什麼好主意,咱們先把他帶走吧,再等一會兒,那些學生找不到他,估計又返回來了.咱們換個地方再慢慢想,肯定不能輕易讓他走了,至少得給他整殘吧,否則以後真是大患."

龜哥這話說得十分平淡,卻每一個字里都透著毒辣,在這收拾完我還不夠,還要再換一個地方,好像是真准備把我往死里整了.現在雖然是在巷子里,可好歹也是在外面,說不定就有一兩個目擊者,我出個什麼事也能被人知道.如果換個地方,他們就是弄死我,恐怕也沒人知道了--當然,我不覺得他們有膽子殺人,但真要給我弄成殘廢也不是事.

這麼想著,我就更害怕了,身子也有點發起抖來,嘴里也忍不住求饒起來:"不要……"我知道這樣很沒骨氣,但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確實有點慌了.


"現在求饒,晚啦!你既然想出來混,就該想到有這樣一天."龜哥冷笑著,沖四周的人一擺手,他們立刻彎下身將我抬起,在龜哥的指揮下走動起來.

龜哥專挑偏僻的地方走,在小巷子里繞來繞去,距離我們學校的方向越來越遠,顯然在提防著我們的人找過來.這人稱得上是心細如發,對我來說卻是極大的心理摧殘.

我一開始還試圖求饒,但是在發現求饒沒用,反而讓對方更加興奮之後,又漸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心想不管怎樣,千萬不能被他們給弄走.如果換到其他地方,那就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必須得想辦法救自己.

可這都是狹窄的小巷子,前後也都沒什麼人,我該怎麼逃脫?

他們抬著我,還在有說有笑,顯然也不認為我能逃走.我始終仔細觀察著左右,巷子里是一座座民房,可惜每一間都大門緊閉.終于,讓我看到前面某個民房的門是虛掩著的,我深深地吸了口氣,眼睛一直盯著那一道門,同時暗暗把渾身的力氣都集中在腰上.

等他們走過那一道門時,我就猛地一扭腰,他們根本沒想到我還能動,所以手上也抓得不是很牢.我的身子跟著翻了下去,砰的一聲撞開了那道門!

其實以我現在傷痕累累的狀態,身上根本就沒什麼力氣,而且我也不知道那道門後到底有什麼,對我的逃跑有沒有幫助,所以真的是孤注一擲了.我只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如果這個機會都不能使我逃脫,那我今天就真真正正的是栽了.

我的身子一翻,撞開那道門後,身子也骨碌碌滾了進去.

門外頓時一片嘩然,接著響起龜哥的罵聲:"你們干什麼吃的,怎麼連個人都抓不住?"那些人立刻嘩啦啦跟進來,試圖再度把我抓住.

而我根本沒有回頭的時間,立刻朝著里面看了過去.這是一個很普通的院子,普通到沒有任何的奇特之處,如果非說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其中的一面院牆正在翻修,工程才剛剛開始,壘了一米多高.看到那面牆,我差點哭出來,這才是天不亡我,天不亡我!

我立刻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就往那面牆跑.我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疼痛,可我完全沒有時間計較那些,只是不斷在心里喊:快一點,再快一點!

我不知道自己跑得有多快,但這真是生死存亡的時刻,只覺得耳邊的風不斷在刮,一顆心也怦怦直跳.與此同時,我還聽到屋里有人出來,驚訝地問我們在干什麼.

我跑到那面牆前,身子一跨就翻了過去,牆外是另外一條小巷,我又發力往前面跑,而身後的腳步聲和叫罵聲一直都沒停過.

現在的我,可以說發揮出了自己體內所有的潛力,就是不斷往前跑,跑,跑,可我也腦子清醒地知道自己終究身上有傷,是不可能跑得過那些人的.

巷子里的路錯綜複雜,我連拐了幾道彎,都不能把身後的人甩掉,而且明顯感覺到他們離我越來越近,有人已經在伸手抓我的後領了.我嘶吼一聲,雙腳再次加速,拼命往前狂奔,又甩了他們四五米遠.

可加速之後,便是用力過猛之後的力氣衰竭,我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大腦開始缺氧,心髒激烈得都快要跳出來了,兩條腿也像是灌了鉛一樣越來越慢.我知道這樣不行,這樣下去遲早會被他們再次抓住,可我的速度就是不受控制的越來越慢.

即便如此,我也沒有放棄,不到最後一刻,我不會停下我的腳步!

前面再次出現一個岔口,我使出渾身力氣轉過彎去.拐過來後,我感覺自己的力氣徹底用盡了,雙腿一軟,眼前一黑,身子就要栽倒下去.然而就在這時,突然有一只手伸過來,猛地就把我拽到了一扇門里,接著那門也輕輕地關上了.

與此同時,外面也響起嘩啦啦的腳步聲,不過他們並沒有繼續往前追,而是就在原地互相詢問著人哪去了,怎麼突然就不見了?

而我倒在門里,呼哧呼哧的喘氣,那人用手捂著我的嘴巴,顯然怕我發出聲音.這雙手很嫩很白,而且還充斥著香氣,顯然是女人的手,而我的頭一抬,卻發現是霞姐.

在這種地方遇見霞姐,實在是讓我吃驚不已.

霞姐沖我噓了一聲,然後朝我擺擺手,將我引到屋子里去了.

進了屋子,我才問霞姐怎麼會在這的,霞姐告訴我這里就是她家,她不在這能在哪里?

原來剛才警察到了以後,她怕牽連到自己,所以就嚇得跑回了家.剛才聽到外面有人跑動,所以就出來看看,正好就看到我了,所以把我拉了進來.


屋子里乾淨整潔,空氣里還有淡淡的香水味,看來確實是霞姐的家.霞姐問我怎麼樣了,還能不能跑,能的話這有後門,可以從後門離開.

我搖搖頭,說真是不行了,怎麼著都得休息一會兒.

霞姐一聽,就把所有門窗都關上了,讓我就在這里歇歇腳,院子外面還能聽到龜哥等人的說話聲,他們仍在四處找著,龜哥說人不可能無緣無故消失,肯定是進哪個房子里了,讓他們四處找找,還說今天必須得找到人,不能讓我就這麼跑了.

接著,外面就傳來好幾重砸門的聲音,周圍幾家的門都遭了殃,霞姐家的門也被他們砸著,外面有人喊開門,開門!

我和霞姐在屋子里都不敢說話,一直側耳傾聽著外面的動靜,希望他們以為屋里沒人,然後就這麼走了.

"我想起來了,這里好像是那個霞姐的家."就在這時,有個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龜哥一聽就說:"人肯定在這,給我把門踹開!"

外面頓時響起砰砰砰踹門的聲音,霞姐家的門是木頭做的,根本經不住這樣踹,沒幾下就被人給踹開了.

霞姐猛地一推我,說巍子,你趕緊從後門走!

我著急地說那你呢?

霞姐說:"你不用管我,我自己有辦法!"

說著,她便急匆匆往院子里去了,而我趕緊就朝著後門跑了過去,希望霞姐真有辦法.剛跑沒兩步,就聽見霞姐已經在院子里和他們打招呼了,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嬌滴滴:"哎呦,怎麼是幾位大哥來了,我剛在里面睡著了,突然聽到有人砸門……"

"我去你媽的,少在這給我裝蒜,那個王巍哪去了?!"潮哥的聲音響起.

"什麼王巍……"

"啪!"

霞姐的話還沒說完,一記清脆的耳光聲已經傳了過來,霞姐也啊的大叫一聲,顯然是被人給打了,同時還伴隨著潮哥他們罵罵咧咧的聲音:"不把王巍交出來,老子就把你綁起來讓我這些兄弟好好爽爽!"

聽著這些粗魯的話,我的腦子里頓時嗡嗡直響,火氣也噌噌噌地往上竄,我哪怕就是被人打死,也不可能讓霞姐替我受罪,那不是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所以我豁出一切,沖著院子方向大喊:"老子在這,你們倒是來啊!"

他們的目標是我,不是霞姐,所以他們一聽到我的聲音,立刻嘩嘩嘩沖進了屋子,外面還傳來霞姐阻攔的聲音,但是已經沒有用了.

而我的目的就是不讓霞姐受傷害,只要達到這個目的就夠了.把人引過來後,我就立刻打開後門逃了出去,還順手把後門給反鎖上了.

霞姐家的後門外面也是巷子,我繼續拼了命地往前面跑,很快就聽到他們踹門的聲音.大概跑了十幾米遠,他們就把門給踹開了,再次朝我追了過來.

剛才在霞姐家里,我已經休息了幾分鍾,算是恢複了一點力氣,現在更是沒命地往前跑.這次運氣不錯,終于跑到大馬路上了,我本來想攔一輛出租車,但是他們也追了出來,估計不等我上車就被他們給抓住了,所以只能卯著勁兒繼續往前面的方向跑.

但是和之前一樣,我跑了還沒一會兒,力氣就又耗盡了,大腦嚴重缺氧,兩條腿也灌鉛似的越來越慢,胸腔里面就好像燃著一把火,每呼吸一下都艱難無比.路邊有人,有車,可是我的視線卻越來越模糊,真的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要被抽空了.

龜哥他們終于追了上來,並且有人一腳踹到我的背上,我砰的一聲趴倒在地,胳膊和臉都被劃破了,有血從里面滲了出來,耳邊也響起他們炸裂一般的大笑.

而我又固執地爬起來,繼續往前面跑去,我不知道我還能跑多久,我只知道我不能停,我一停下就有可能被他們抓走,就有可能被他們整成殘廢!

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起步,我還想干掉陳老鬼,還想幫我舅舅除掉宋光頭,我怎麼能止步在這里,怎麼能被一幫沒用的老瓜皮干掉?


他們也沒想到我還會繼續跑,所以變本加厲地折磨起我來,我每跑個十幾步都會被他們再次踹倒,他們好像很滿足這種虐人的樂趣,這種社會渣子就是心理變態.

而我不管不顧,不斷地往前跑著,同時也被他們不斷踢倒,因為他們不斷地折磨我,就連有的路人都看不下去了,有個提著鳥籠的老大爺指責他們為什麼為難一個孩子,不過反而被他們給罵走了.這幫老流氓,永遠只會欺軟怕硬.

我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站起,只因為我的心里有著信念,我不能倒在這里!

巨大的烈日暴曬著我的身體,渾身的疼痛透支著我的體力,我的雙腿已經完全沒有知覺,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給澆透了,以至于每跑一步都會在地上留下個水印子.

到最後,完全是憑著僅有的一絲信念在跑.

我摔倒,爬起,摔倒,爬起……

整個世界仿佛都不複存在,只剩下眼前的路讓我不斷沖刺,腦子里不斷傳來巨大的轟鳴,沖擊著我僅有的一絲意志.我跑著跑著,終于跑不動了,都不用人踹我,便一頭栽倒在地.

"哈哈哈,你怎麼停下來了,我們還沒玩過癮吶."耳邊響起潮哥嘲諷的聲音,他們一干人再度圍上了我.

我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完全不理會他們的聲音,不斷地在調整自己的呼吸.然後,我的身體翻了過來,看著將我圍成一圈的人,有龜哥,有潮哥,還有小剛.

都在,很好.

剛才就是他們打我,打霞姐,還踹倒我至少七八次.

我渾身都是汗水,雙腿也在發抖,還有頭暈目眩,一時半會兒是無法恢複了.龜哥彎下身子,抓住我的領子,說:"王巍,你確實是個好苗子,太讓我刮目相看了,不過也讓我下定決心絕對不能留你."

說著,他站起來,沖四周的人擺擺手:"帶走他."

就在他們的手伸下來的時候,我卻沖著他們露出一個笑容,說道:"你們在動我的時候,最好看看這是哪里."

他們面露疑惑,抬頭看向我的身後.

我的身後,是一所高中的大門,雖然很破,很爛,但依舊熠熠生輝地矗立在馬路邊上.

在我們鎮上,只有一所高中,就是我現在就讀的這所高中.

看到我輕松的笑容,龜哥面色一變,仔細看了一下我們學校,又冷笑道:"你不會是以為你那些兄弟還會來幫你吧,剛才警察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四散逃了,不一定還敢回來."

龜哥說得沒錯,大家也怕警察找上學校,所以暫時在外面避避也有可能.

而我卻輕輕歎了口氣,說龜哥,那些兄弟,並不是我所有的兄弟.

"什麼意思?"龜哥皺起眉頭.

"我,是這所學校的天."我沉沉地說完這句話後,腦袋便無力地倒在了馬路牙子上.剛才我一路跑過來,還總被人踹倒在地,讓我有理由相信,教學樓里的學生已經看到我了.

那麼現在,他們也該出來了吧.

果然,在我躺下去的瞬間,身後的校園里便傳來了無數的腳步聲,砰砰砰敲擊著地面,宛若千軍萬馬,震撼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