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的神魂在黑暗中一沉一浮,做了很多荒誕不經,光怪陸離的噩夢.
忽而夢到黑星大帝武英奇的陰謀得逞,再度成為真人類帝國至高無上的君主,並以鐵血殺伐的手段統一了整片星海,把所有人類都變成為了生存無所不用其極的"鋼鐵蟑螂".
最後,萬千鋼鐵蟑螂揮舞著觸須和爪牙朝星耀聯邦湧去,即便李耀叉開手腳擋在半路上都無濟于事,很快連皮帶骨被鋼鐵蟑螂的狂潮吞噬.
甚至,連自己都變成了一只身形碩大,面目猙獰的鋼鐵蟑螂,在原始本能的驅動下,渾渾噩噩地吞噬著一顆又一顆星球.
忽而又夢到自己經過艱苦卓絕的戰斗,終于阻止了黑星大帝的陰謀,將這千年前的絕世凶人再度封印,徹底湮滅,終結了他造成的一切災難.
但好景不長,沒有黑星大帝這個邪惡領袖的統禦,真人類帝國依舊是一盤散沙,四大選帝侯家族和外圍世界的成百上千軍閥依舊勾心斗角,互相殺伐,甚至在聖約同盟大舉來襲時都放不下彼此間的恩怨和利益之爭,為了一己私欲各種扯皮拖後腿.
最終,帝國的鐵血戰旗被聖盟的無情封印所取代,人類沒有變成"鋼鐵蟑螂",卻變成毫無情感和**的傀儡.
萬千面無表情的傀儡將李耀圍在中間,他們的眼睛像是一口口沒有波瀾的枯井,看不到半點變化這樣的形態,似乎比剛才的"鋼鐵蟑螂"更加可怕.
黑星大帝的冤魂,還在他身後"嗬嗬"冷笑,低聲呢喃道:"看到了嗎,禿鷲李耀,這就是你阻止朕的後果!你的修真大道注定走不通的,你自以為是的正義,只會帶來更大的災難,只有朕的修仙大道,才是人類文明唯一的出路!
"鋼鐵蟑螂又如何?至少我們中的最強者可以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千千萬萬年之後,在這些鋼鐵蟑螂的腐臭尸骸之上,照樣能開放出五彩斑斕的文明之花!"
李耀深陷夢魘中,大腦如被沼澤吞噬,思維遲鈍到了極點,正不知該如何辯解,鋼鐵蟑螂,血肉傀儡和黑星大帝的幻象忽然統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洪荒時代諸多神魔激戰,恒古而浩瀚的場面.
盤古和女媧,秩序和混亂,絕對的理性和絕對的**……以星辰大海為戰場,上演了一幕幕驚天地泣鬼神的碰撞!
他的神魂既像是高高飄蕩在星海之上,又像是深入到戰場的每一處局部,從刀劍激蕩的火星之上,觀察和感悟雙方的理念,堅持和"大道",時間和空間統統失去意義,他不知在戰場上飄蕩了多久,忽然感知到一股清涼之意,悠悠轉醒.
晶鎧的操控界面自動顯示出時間,距離他發動"超銀河破壞炮",才過去兩個多小時而已.
他依舊死死抱住巨神兵"天晶"的小腿,被龍揚君帶著疾速向前游動,漸漸游到了銀月海中央,距離剛才的戰場已經很遠了.
謝天謝地,背後並沒有各路大軍追上來的跡象,暫時是安全的.
但接下來就說不定的了黑星大帝既然敢以真面目示人,顯然已經發動了最後的手段,他和厲靈海精心謀劃數十年,縱然無法控制整個帝國,至少控制帝都是十拿九穩的事情.
帝都雖大,但到處都是修仙者,一旦被黑星大帝統統掌控,哪里是他這個修真者的容身之處呢?
"你醒了?"
龍揚君冷淡的聲音傳來,"感覺怎麼樣?"
李耀微微運轉靈能,立刻覺得自己周身包括腦域中都像是撕裂了上百條峽谷,非但痛不欲生,力量更是順著這些"峽谷"傾瀉而出,根本聚集不起來一星半點.
李耀疼得哼哼了兩聲,道:"感覺像是死過一回,又像是馬上要死一樣."
"原來你也知道啊!"
龍揚君沒聲好氣地說,"我說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威猛,竟然一炮將黑星大帝都給轟跑了,原來是不要命地賭上了自己全部的神魂和生命力你現在的狀況,簡直比那台支離破碎的巨神兵'黃金大鷲’更加淒慘,至少十天半個月內別想和人動手,十天半個月之後能恢複多少,也是未知之數!"
李耀咧嘴慘笑,做了一個慶幸的鬼臉.
黑星大帝武英奇是何等樣人,至少比李耀強橫了整整一個大境界,能夠從他的雷霆震怒下全須全尾地逃生,無論付出多麼慘重的代價,都是李耀占了大便宜.
龍揚君不知在想什麼,忽然笑了一聲,繼續道:"估計黑星大帝也從未見過你這樣……另類的修真者吧,剛開始猥瑣到了極點,最後又威猛得一塌糊塗,前後轉變這麼大,實在令他摸不清頭腦,否則,他都未必會被你最後這一炮擊中的.
"不過,還有一件事我非常好奇,你這一炮射出去,無論是否命中,你都徹底失去戰斗力甚至是行動能力了,然後你准備怎麼辦呢?你就這麼有信心,我一定會救你?"
李耀半閉著眼睛,哼哼唧唧道:"當時情況這麼危急,除了最後這一炮之外,我實在找不出反敗為勝的辦法,那就死馬當活馬醫,搏一搏嘍!
"更何況,我想你應該不會眼睜睜看著我落入敵人手中的吧?"
龍揚君微微皺眉:"為什麼?"
"如果你不想救我的話,根本就不會出現了啊."
李耀嘴角艱難地勾勒出了一抹微笑,"我們是朋友,朋友不就是你救我我救你,大家講義氣的嘛!"
"別誤會,我之所以出現,和講不講義氣沒有任何關系,我只是怕你活生生地落入黑星大帝手里."
龍揚君冷冰冰地說,"你知道的秘密實在太多,除了星耀聯邦的秘密之外,還有我的老家古聖界,女媧戰艦以及我身份的秘密,萬一你活著落入黑星大帝手里,這些秘密統統被他知道,那我的身份就徹底曝光,他更加沒理由會放過我,而我和他的戰斗,就更沒有勝算了.
"所以,我偷偷潛回來,未必是來救你,也有極大可能是來殺你滅口的,只不過我仔細分析了一下當時的局勢,似乎還是救你的成功率比較高,所以才……順手救了你而已."
"是嗎?"
李耀疲倦地說,"無所謂,只要大家還是朋友就行了."
"朋友?"
龍揚君輕哼一聲,道,"我依舊記得,上次和你見面時,你還說過八個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真的可以把我這個'異族’當成朋友嗎?"
"那句話,是我說錯了."
李耀毫不猶豫,坦然承認道,"你是對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八個字,最初是用來形容不同星球的人類,甚至是居住在同一顆星球的同一塊大陸上的人類,只不過居住地的經緯度稍有不同,就把彼此當成異族,互不信任,互相殺伐乃至一起毀滅的現象.
"既然人類自己就可以並且熱衷于毀滅自己,那無論你是……什麼樣的存在,我似乎都沒必要太過另眼相看,盤古也好,女媧也罷,域外天魔或者虛擬生命都沒關系,哪怕這些種族統統窮凶極惡,但人類自己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啊,大家半斤八兩,為什麼不能當朋友?"
龍揚君口中"嘖嘖"有聲:"你承認錯誤倒是很爽快,該說你沒臉沒皮好,還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呢?"
"當然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了,善于犯錯,更善于改正錯誤,這本來就是我最大的優點!"
李耀閉著眼睛,強忍著再度昏昏欲睡的沖動,哼哼道,"自從成為修真者開始,我大大小小都不知道犯了多少錯誤,甚至一路修煉到今天,都經常有十分幼稚和白癡的時候但這又有什麼關系呢?有錯就改嘛!所謂'修真’二字,不就是不斷發現自己的錯誤,然後改正,再去搜集更多的信息,登上更高的層次,暴露出更多錯誤,再一一改正,如此循環反複?
"或許我永遠會犯錯誤,但只要今天的我比昨天的我更'正確’一點,距離'真’更近一點點,那就足夠了!"
龍揚君沉默片刻,聲音忽然變得陰險起來:"你就不怕,我有什麼陰謀?"
李耀道:"如果你真的在策劃什麼違背道義,危害眾生的陰謀,我一定會阻止你."
龍揚君嗤之以鼻:"就你現在這樣碎布拼湊一般的身體,若非扒在我腿上,簡直連路都走不動,你能阻止我?"
李耀深吸一口氣,虛弱道:"阻不阻止得了是另一回事,但阻止是一定要阻止的,實在不行,被你干掉,後面發生什麼事,也用不著我操心了."
龍揚君無言以對,沉默許久,忽然加速.
李耀眯起眼睛,感應著前方湍急的暗流和幽深的大海,不由道:"我們……現在要去哪里?"
"我的秘密基地."
龍揚君咬牙道,"如果你剛才這番話全都是精湛的演技,那我承認自己的確被你騙到了,原本想把你和厲嘉陵那小家伙隨便找個海底旮旯一腳踢開的,但……算了,帶你們去我的老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