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四章 落難的朋友們

鶯兒一聽如意這話可不敢接口了,看向寶釵.

晴雯能想到的事情,寶釵自然也想到.心里幽幽的歎了口氣.如意明顯是無心之失,不是環兄弟授意的.但她心中擔憂:環兄弟是否會因這句話產生聯想,從而對她產生誤會.

她有些著緊.

寶釵想了想,接著如意的話,化解道:"也不過是人給了兩句吉祥話,所以鏨上了,叫天天帶著.不然,沉甸甸的有什麼趣兒."說著話,解開兩粒扣子,從裙衫中掏出珠寶晶瑩,黃金燦爛的瓔珞.

賈環忙上前接著金鎖,但並不著急去鑒賞金鎖,溫聲道:"寶姐姐,我現在想寫兩個字,請你點評下."

他剛才說起金鎖的話題其實是托辭.寶釵微嗔一句,他自不會纏著要看.

他曾經想過,如果提出來看看寶姐姐帶著的金鎖行不行?現在這個願望因如意一句無心的話而實現.但,他並不興奮.而是能體會到寶姐姐心中微微泛起的委屈之意.

因為,寶釵必須給他看金鎖,才能化解這個無意中可能會引起誤會的局面.但對于一個少女來說,主動將貼身的物件給他看,會有一點難堪.

晴雯將書桌上的畫卷收起來,鋪開白紙,用鎮紙壓著.

賈環一手拿著金鎖,右手提筆舔墨,流暢的寫下一句文言:山有木兮木有枝.語出春秋時期的民歌《越人歌》.

寶釵走到書桌邊看著賈環工整,俊逸的柳體,俏臉微紅,清澈明亮的眼眸看著賈環,仿佛閃著晨露般晶瑩的光華.情緒內斂,含蓄.她心底有溫暖,甜蜜的感覺湧起.

賈環對著眼前國色天香的大美人輕輕的點頭,並不掩飾他眼神中的愛慕之情以及他的信任.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寶玉除了一副好皮囊,好家世,還有什麼?

賈環和寶釵兩人目光交流時,四個大丫鬟:晴雯,如意,香菱,鶯兒看著紙面上的一句話,都是莫名其妙.看不懂.這話代表著什麼意思呢?

這不怪她們.《越人歌》里"山有木兮木有枝"的下一句是:心悅君兮君不知.

這是以女子的口吻來表達對男子的愛意.而賈環只寫上半句,看似要寶釵點評下她的字寫的怎麼樣.其實,重點在沒有寫出來這一句.要表達的意思很明確.

這首《越人歌》被譽為楚辭的源頭之一.賈環相信以寶釵的文學素養自是看過.因為紅樓原書第八十七回,寶釵給黛玉寫了一封書信並詩歌四章,抒發她面對自家的衰敗無能為力,憂傷,悲觀的心情.

其一:悲時序之遞嬗兮,又屬清秋.感遭家之不造兮,獨處離愁.北堂有萱兮,何以忘憂?無以解憂兮,我心咻咻.

這是很明顯的騷體.文學上通常將模仿屈原的離騷,楚辭的文體稱為:騷體,楚辭體.

寶釵嘴角輕快靈動的揚起來,明麗的少女.避開賈環的目光,道:"字寫的挺好的!"

賈環莞爾一笑,"謝寶姐姐的誇獎."

這時,書房的氣氛恢複正常.香菱是溫柔,安靜的站著.鶯兒,晴雯悄悄的松口氣.清秀的小姑娘如意嬌俏的吐下舌頭.她也知道說錯話了.

賈環這才開始鑒賞著寶釵隨身佩戴的金鎖:珠寶晶瑩,黃金燦爛.上面刻著兩句話:不離不棄,芳齡永繼.晴雯和如意兩人湊在賈環身邊看著.

賈環就是一笑,這倒是兩句好話."芳齡永繼"按白話文的說法不就是:祝你青春常在.這對女孩子而言,是一句好語.

寶釵喝著茶,看著賈環鑒賞她的金鎖.心里的嬌羞,一陣陣的泛起來.

賈環反複的看了一會兒,將帶著一陣陣涼森森甜絲絲女兒幽香的金鎖還給寶釵,看著她戴著脖子上,那里的肌膚白皙晶瑩如玉.再接著收進裙衫里,

賈環心里不可抑制的冒出個念頭:他什麼時候能幫寶姐姐帶上金鎖呢?

和寶姐姐的婚事,他得考慮了.






四月中這幾天,賈環閑著等消息.一邊和寶釵,府里的姐姐妹妹,自己的丫鬟們頑笑,一邊琢磨著讓誰幫他做媒比較合適.然而,他的清閑日子並沒有過幾天.

四月十七日上午,賈環得到通知,和喬如松兩人到大時雍坊張府,與山長張安博見面.彙齊眾人後,跟著山長一起前往城北的國子監查案.

整個雍治十一年四月,大周的朝堂,士林都將目光聚集在國子監,刑部的監--獄兩處.這兩處分別關押著今上要嚴懲的國子監監生152人,東林黨首善書院師生計121人.

今上無情的革除二十二名舉人的功名,強力的清掃東林黨,將軍政大權盡歸軍機處,完成醞釀已久的政治布局.盡顯高超的政治手腕.然而,強勢的雍治皇帝對被審查的監生,首善書院的生員們來說,不是好事.

這位強勢的皇帝已經表露出冷酷的態度,殺氣騰騰.不知道接下來有多少人會被流放,被貶,或者革除功名,追奪出身以來的文字.刀鋒,便是現任都察院左副都禦使(正三品),京城名儒張安博.

約上午十時許,張安博帶著賈環,喬如松,龐澤,張承劍等九名幕僚在國子監正中的彝倫堂與參與查案的官員彙合.

計有:大理寺左少卿趙鴻云(正三品),刑部左侍郎華墨(正三品)等人.

三法司:都察院,刑部,大理寺的副手們齊聚.國子監祭酒胡意(從四品),王司業在一旁作陪,喝茶.

此時,國子監中掌管紀律專門懲罰監生的繩愆廳中已經關滿了待罪的監生.三法司的吏員忙忙碌碌的審訊,做著登記.這些工作自然不需要官員們來做.

由于人數太多,派來協助辦案的錦衣衛分了幾名小校,在號舍中看押著數十名監生.

賈環,龐澤,喬如松三人並沒有參與官員之間的交際,博弈.而是以幕僚的身份,進入繩愆廳查閱這些天的審訊的宗卷.其實,有錦衣衛盯著,估計沒人瞞的過皇帝.但該說的觀點,還是會說出來.

左副都禦史張安博,國子監胡祭酒希望能從輕處罰監生.將被"蒙騙"的監生給放出來.只追究帶頭的監生.大理寺左少卿趙鴻云的意見中立,刑部左侍郎華墨希望按照上意嚴懲.





國子監繩愆廳的一間監牢中,京城狂士韓秀才韓謹和好友徐監生在監牢的鐵欄門邊坐著閑聊.

上午的陽光從通道的入口處透進來.監牢中處處透透著令人壓抑的氣息.黑暗,漠然,求生,出賣,誣陷等等戲碼在這段時間內上演.仿佛人性的黑暗在這里集中爆發.

這里不是地獄.但關了100多名監生,用刑審訊後,距離地獄不遠.

徐監生依靠在牆壁上,"子桓,你說我們這次能活著出去嗎?聽說審查我們的張左副都禦史是你的老熟人."

韓謹搖搖頭,"不知道."

這次國子監的游--行是他組織的.他是首犯.





同一時間,刑部的監--獄某間牢房中有類似的對話.對話的兩人是劉國山和駱宏.

"先生覺得我們這次有希望出去嗎?"因駱宏在聞道書院擔任過講郎.劉國山曾經是聞道書院的學生,稱呼他為先生.

駱宏鼻子里哼了一聲,"大部分人都有可能,我們就沒希望了."

當天游--行,他是站在好友韓秀才身邊的.而劉國山為這次游--行出了近1千兩銀子.他們倆肯定在錦衣衛掛了號.

生命沒有危險,但前途就很難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