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一觸即發

夜色漸深.小時雍坊,秋葉胡同的王府中,燈火通明.

王子騰自五軍都督府回來,和妻子何夫人吃過飯後,到書房看書,思索.隨著清查軍中的動作深入,有線索指向新勳貴中,襄陽侯與太子過往甚密.這不得不令他警惕.年方十六的美妾侍候著,端茶倒水,揉捏著肩膀.

王子騰正思考著怎麼向天子彙報,外頭長子王承嗣求見.王子騰道:"進來吧!"

書房中溫暖如春,王子騰的美妾衣衫單薄,曲線畢露.王承嗣因而低著頭,彙報著去賈府探望的近況,"父親,我見著兩位姑姑(王夫人,薛姨媽).沒說什麼.雖說你當日沒見環哥兒,但兩府到底是姻親,血濃于水.即便有所疏離,也不是大問題."

當日,賈赦被禦史彈劾,賈環到王府求救,他父親沒有見賈環.這就有點傷感情.

王子騰嚴厲的瞪兒子一眼,"哼."

王承嗣當即不敢再說.什麼,到底還是親戚這種話,哄哄小孩罷了,哄賈環,估計不大可能.誰知道他現在心里怎麼想的?

"你出去吧."王子騰揮揮手將長子打發出去,緩步在書房中走動,思路轉到這件事上.

他又怎麼想得到賈環竟然能夠擺脫如此不利的局面,似乎元妃借此反而更得寵.這不能不說是他的一大失誤啊!大好局面下的失誤啊!令他痛心.若是有元妃在宮中支持,他晉位大學士,豈不是要更多一份把握?

他以為賈環年少,喜歡說大話.就順水推舟,把賈府,元妃的利益給犧牲了.換取他自己的利益.但是,賈環似乎利用朝臣,政敵對他的不滿,成功的將利害轉變,變成元妃固寵的條件.

現在想,當日賈環在他面前的保證,到底是疏忽,還是有意為之呢?

"倒是小看這小子了."王子騰心中想著,回到書桌前,提筆,給遠在福建的賈政寫信.

毫無疑問,他和賈環的關系,要修複,怕是很有點困難.貌合神離啊!他要換一個角度解決問題.





雍治天子九月二十八日自京城啟程,帶著近十萬大軍前往承德,開木蘭射圃,鼓勵武功,舉辦軍中射柳大賽.當日,旌旗連綿數里.軍容鼎盛.京城中的勳貴,武將多數隨行.至十月上旬,已經抵達承德.

天子留謝大學士,何大學士在京城中處理政事.太子監國,就不要想了.太子甯溥還幽禁在東宮中.

因賈赦售賣鐵器給草原蠻族,帶來的輿論視線的轉移,在賈赦下獄,賈貴妃隨駕之後,圍繞著賈府激蕩的風雨,驟然的停下來.京城中的政治風暴,轉而繼續圍繞著太子之位.

當今太子被廢已成定局.那麼,誰會在未來被立為太子呢?

十月初八的深夜,太子甯溥在東宮的書房中,坐立不安,手中有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的內容讓他心驚膽戰.

然而,此時他身邊的人全部都被收捕,審查.他也沒有一個可以商議的人.唯一能商量的人,大概只有太子妃.但是,這種事,他怕嚇著她.

"唉…,罷了.終究是夫妻.瞞她何益?"太子長歎一口氣,咬咬牙,跺跺腳,回了臥室.





天子帶著賈貴妃出行.然而,宮中並沒有皇後,地位最高,最受寵的楊貴妃正懷孕.她的性格,一向是不管事.宮中,暗流洶湧.

爭太子之位,不僅僅是外面皇子,朝臣,武將們的事,後宮之中,同樣要下注.

比如,隋朝時,楊廣就曾買通隋文帝的左右,妃子.唐武德年間,太子李建成就與李淵的妃子交好.秦王李世民便不受待見.天子是漩渦的中心,他的妃子,在奪嫡之中,怎麼可能避得開?


初九的上午,吳貴妃去永壽宮中探望了楊貴妃之後,帶著一大群太監,宮女回景仁宮.

就她所知,周貴妃就非常想推動燕王往前走幾步,不說當上太子,至少換一個好點封號.燕王這個封號,曆史上,基本沒落好下場.除了明永樂帝.

吳貴妃二十多歲,正是一個女人最美的時間中,身上有一股雅致的書卷氣.容顏如玉,五官精致的如同雕刻一般.一個風華出眾的大美人.

但此時,大美人臉上帶著冷笑.臉冷著,仿佛有一層厚厚的白霜一般.冷冽逼人.

她心中很不忿.

一想著,賈元春此刻在天子駕前侍奉,她內心之中,就如同火燒.元妃的大伯犯了那樣的大罪,而天子竟然還帶元妃出巡,幸承德.卻不考慮她.這讓她如何能心平氣和.

吳貴妃對心腹的宮女輕輕的點頭.

片刻之後,一名宮女脫離了大隊.

如果俯瞰整個皇城的地圖,可以看見,天子,皇後的乾清宮,坤甯宮居正中.楊貴妃所在的永壽宮位于西側.吳貴妃的景仁宮位于東側.而在東側,出景仁宮往東走,可以至甯壽宮.甯壽宮往下(南)走,是慈慶宮.

吳貴妃的宮女便是這個路線.

甯壽宮住在已經退位的太上皇.慈慶宮,有一個更讓人耳熟能詳的名字:東宮.





月黑殺人夜.

冬夜濃郁的夜色似乎能夠給人一些安全感,保護色.京城內城北,德勝門附近的梁王府中,燈火幽暗.但,淡淡的月色之中,不斷的有帶著武器的精壯的漢子在彙聚.

約有兩百多人,彙聚在梁王府內的廣場上.為首的是一名斷臂的男子,太子殿下的死士首領,蔡農吉.

梁王府的後宅中,梁王妃,甄二姑娘正在屋中默默流淚,燈光下細看,可以看到她的身體正在不斷的顫抖.一旁的侍女,同樣是淚流滿面,卻不敢出聲.

前院梁王的書房中,年僅十八歲的梁王蓄著胡須,一副裝出來的成熟模樣.面對襄陽侯戚建輝,汝陽侯趙豫,顯武營胡游擊等人的勸說,猶豫不決.

襄陽侯四十多歲,憂心如焚的勸道:"梁王殿下,事急矣.再不動手,王子騰刀都要架在脖子上了.屆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局勢就不可挽回了."

豎子!豎子!

梁王還是下不了決心,"可…我們並沒有准備好.就憑這點兵力,能成什麼事?"

汝陽侯趙豫勸道:"殿下,兵不在多,在精.兵貴神速.富貴險中求."

梁王支支吾吾,"這…,汝陽侯,這…".他對他父皇的畏懼,從小到大.克服不了.

襄陽侯戚建輝失去耐心,怒道:"當今天子兵變時,何曾有多大的准備,不過是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太上皇當日病著.否則,哪有今日的雍治天子.現在天子不在京城,上十二衛戰力孱弱,只要取得京營的兵權,大事定矣.始作俑者,其無後乎?殿下擔心什麼?走吧!"

梁王幾乎是給胡游擊幾人給架著出了書房,來到廣場上.月色幽幽,刀光泛著寒意.

緊張的局勢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