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一章 未來

林間,冬季的風在上午時吹拂而來.賈環點點頭.給探春一個肯定的答複.

賈皇子的死,直接動手的劉國忠,配合的商貴人,南安郡王都已經被他"干掉".

而後宮中,真正和元妃有利益沖突的其實是楊皇後.要說楊皇後是幕後黑手,有些過.但這件事,她在肯定沒起什麼好作用!政治,往往是一個態度,幾句話,便決定了很多事情.

有些事,賈環現在還沒見元春的面,但大致可以推測到.否則,劉國忠在天子面前,怎麼過關的?當雍治天子是傻子嗎?

一個死掉兒子的賈貴妃才是好的賈貴妃.但是,若有一天,楊皇子出點事,那就別怪他落井下石,往死里整.更甚一步,若是有廢後的一天,他必定會推波助瀾.

當然,楊皇後受雍治天子寵愛,賈環自估沒有"報複"她的機會.但,楊皇子以及他的後人一系,他會盯著.母債子償.種什麼因,得什麼果!

政治便是如此.很多時候不是擺明車馬的較量,而是在暗中扳手腕,刀光劍影,鮮血淋淋.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他如何願意自己的親姐姐,賈探春,和視楊皇後為母的蜀王結親?

賈探春認真的看著賈環,美麗的眼眸中藏著感慨.她不是未經風雨的玫瑰花.她弟弟將話說的非常透徹.道:"三弟弟,這話,無法對老太太,老爺,太太說的."

賈環笑一笑,道:"三姐姐,你說不喜歡蜀王就行.感情的事,強求不得."有些話,說出來,就是錯,會引來殺身之禍.他在蜀王面前,可是說對楊皇後沒意見的.探春是他親姐姐,心性,才智一流,所以,他才能說.

氣氛忽而變得輕松.

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輪得到"喜歡還是不喜歡"?但,賈府中,賈環有這樣的份量.賈環說探春不喜,所以不行.賈母,賈政,王夫人能如何?

探討婚事,即便是和親近的弟弟,探春心中其實還有些羞澀.但她終究是大氣的女孩子,想一想,點點頭,"嗯."

姐弟兩人,隨意的說笑著,穿過林間的小路,在寒冬里的大觀園中前行.有飛鳥在空中掠過,枯樹在風中搖擺.別有一種荒蕪,冬趣的景象.





賈府的冬至酒宴,其影響在京城中,慢慢的擴散.王府如何給邊疆中的王子騰寫信,自是不提.何大學士雖然還未去職,但他已經不再執掌朝政.邊將擅開邊釁,追求軍功的次數,正在增加.

賈政怎麼和王子騰寫的信,亦是不必去提.賈環沒有興趣知道.如何調整關系,是兩人之間的事.

初九午後,龐澤在無憂堂前院,住處小院中,整理著自己的行李,准備西返.

小童侍奉著.龐澤一身青袍,面相丑陋,在客廳中負手而立,看著玻璃窗外的屋舍,景物.神情沉吟.

他是最後一個離開賈環府上的同學.所有人都看到是如今賈府的強盛,穩定的局面,但他看到的是危機.

雍治天子,終究是要死的.繼承人,不外乎晉王,楚王.但賈環將兩個皇子都得罪,將來如何自處?自古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


龐澤正沉思著,身後傳來腳步聲,轉過身,就見賈環進來,"士元,要走.我特意來送行.剛和家父的門生談了幾句.來的有些遲了."他剛剛和傅試談了談秦鍾和傅秋芳的婚事.

去年營救甄禮的事中,傅試出了力氣.甄禮死于去年冬.他遭逢甄家大變,在牢中走一遭,終究是油盡燈枯.死于一場風寒中.

他昨天剛叫秦鍾過兩日來府上去看秦可卿.他和秦可卿談過.秦鍾這個"小受",估計得找個禦姐管著.傅家姑娘就挺合適的.兩人相差六七歲.

龐澤一笑,將小童打發出去.和賈環坐下閑談,斟酌著道:"子玉,賈府現在局面大好,沒什麼憂患.你有沒有想過五年十年後?你得罪晉王,楚王太狠,這個局,有點難."

京中的奪嫡局面,晉王基本算廢了.楚王一家獨大.然而,楚王黨,還沒有拿到足夠的籌碼.這都是由賈環一手造成的.將來如何自處?以雍治天子的性情,絕不可能立楊皇子這樣的幼主.

賈環笑一笑,喝口茶,"士元,我給你看的,甯太師的筆記,有什麼感觸?"

賈環讀書的習慣.好記性,不如爛筆頭.甯太師的三本筆記,他動筆,全部都抄了一遍.抄錄本(事涉甯太師私密的,都刪掉了),他借閱給龐澤等同學傳抄,研究,揣摩.

龐澤對權謀是相當有興趣的,水准亦很高,不知道賈環怎麼踢起這事,道:"基本都看完了."

賈環溫和的一笑,道:"士元,甯太師當日給我說過一段話.大致意思是:強勢的天子,絕對不會有強勢的太子.奪嫡的局面,對我而言,其實是不利的,應當早定太子位."

奪嫡,就像是天子在養蠱.最後上一個雍正皇帝那樣的狠角色,他怕是會死的很難看.早點定下來,才是最佳的路,棋局.

見賈環心中早有腹案,龐澤心中放松下來,微微沉吟著,道:"子玉的意思是?"

賈環笑一笑,坦然的告訴龐澤他的想法,道:"我得罪楚王得罪的太深了."

別看晉王黨因他而煙消云散,但其實,他得罪楚王得罪的更狠.幾次拒絕楚王通過同年周慎行的招攬,並查封楚王的大周日報,而且,政見不同.楚王身邊的團體,對他不是很友好.反倒是,他從未和晉王直接打過交道.

沒有直接的見面,就還有回旋的余地.管仲還曾射過齊桓公一箭,魏征曾為太子李建成的首席謀士.當然,事情最終如何,還要看,再謀劃.

龐澤點點頭,輕松的一笑,道:"子玉你有腹案就好.我就不用擔心."

賈環笑道:"士元,接下來,是相對的平穩期."沒有什麼事情是一蹴而就的,需要耐心的等待.

接著,兩人談了一會明年北直隸鄉試的事情.這才送龐澤離開.

午後的陽光中,龐澤坐在馬車中,心中苦笑.近年來,他分心實務,對經義,愈發的看不進去.只是,仕途的敲門磚,他總得先拿到.

在驛站邊休息時,龐澤回頭,眺望著東邊巍峨的京師,心中感慨難言.

有對他自己前途的感慨,亦有對這段時光的感慨.還有,對未來局面…的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