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三章 聖壽節(上)

賈環和龐澤關于王子騰封侯的話題,點到即止,倒是多討論了一會塞北的情況.

以長城為界限,外出則是塞外.屬于內蒙古高原地形.河套與河西走廊北邊所對應的區域即是塞北.

整個內蒙古高原中有陰山山脈,水草豐美,大戰往往在此.而其往東與遼東平原接壤.這是漠南.遼東總兵祈夏跨擊漠南鮮卑,便是這里.

內蒙古高原再往北,便是大漠.大漠之北,就是草原上的王霸基業,漠北之地.但凡得中原者,可為天子.得漠北王庭,則可稱天可汗.唐太宗拿過這項成就.

漠北往東,由大興安嶺阻隔與遼東平原的聯系,往北,則是今俄羅斯的地區.往西由阿爾泰山脈為界限,接壤西域.全境約為唐朝時,北庭都護府,安北都護府兩地.

天子好武功,這只要是常常關注真理報的人都可以看的出來.然而,以周朝此時的財政情況,如果大規模的對塞外蠻族動武,恐怕國家財政不容樂觀.

水榭中視野開闊.用的是透明的玻璃窗.龐澤依靠在檀木椅中,微醺的歎道:"子玉,山長為此事要上書天子.唉…"

一聲歎氣,很多話,都咽在肚子里.

這是兩人今天在澹云軒中單獨見面的原因.龐澤是希望賈環勸一勸山長.但最終,這話還是沒說出口.以山長憂國憂民的性情,必定會上書.而勸說山長,是對山長人格的冒犯.

他沒有開口,他知道賈環也不會去開口.所以,他一聲長歎.

賈環沉吟著抿了一口酒,道:"士元,正是因為觸怒天子,後果莫測.所以,這種選擇尤其的艱難.而這種艱難,更顯得山長的人格高尚.青史上所歌頌,推崇的大臣,不正是如此嗎?天地有正氣."

龐澤點點頭,又苦笑著搖搖頭,看著賈環,問道:"子玉,如果是你在山長的位置,你怎麼選?"

賈環微微一笑,拿著酒杯,看著龐澤的眼睛,沒有任何的思考,坦然的道:"辭職!"

他並不是一個高尚的人.高尚的人,結局往往不好!像張居正那樣,天下為公,累死在崗位上,留下一個富足的天下,但死後連家都被皇帝抄了.這種事,他絕不會干.

所以,張居正之後,再無張居正!大明唯一相!功在天下,罪在己身!

像雍治皇帝這樣剛愎自用,強勢的天子,他沒有興趣給其打"預防針".愛咋咋地.

龐澤點頭.

賈環再說出自己的判斷,道:"其實士元不必著急.何太師向天子推薦山長擔任左都禦史.山長第一次上書觸天子的黴頭,出事的概率很低."

雍治天子的心里,賈環把握的還是比較准確的.

龐澤拿起酒杯喝酒,苦笑道:"這倒也是.就怕日後啊.好在,山長並不打算干多久."干的太久,屢次觸怒天子,結果怕是會很苦澀.






賈環和龐澤一直聊到下午傍晚時,才離開澹云軒.邊將攻擊草原蠻族的事.他有心無力.也並不想管.這超出了他的能力

坐在精美的馬車中,賈環揉著額頭,推敲,思考進來的情況,局勢.賈環的馬車中很寬敞,用的四匹俊馬拉車.鶯兒乖巧的給賈環倒茶.賈環笑一笑,點點頭.

剛才龐澤說將王子騰綁在他的船上,這是最後一步吧.正常情況下,他也綁不住王子騰.就像王子騰只要不是腦殘的起兵造反,就牽連不到賈府.

其余的事情,都是小事.比如王子騰再在奪嫡中表態站隊,政老爹的位置,足以保證賈府的獨立性.

如今的局勢,還是奪嫡是大框架.王子騰封侯的話,于王府而言,是躍升一個台階,對賈府而言,至少有個30%的助力.兩府畢竟是親戚.

小事上還是可以相互協調的.大事上,搞政治利益交換,也是條門路.

雍治天子的聖壽是在十一月二十五日.晉王,楚王肯定會斗一波,這種事,和他沒關系.他刷他的分.目的,還是想要請求雍治天子賜婚.

這是他當前最大的任務:將黛玉娶回家.介入奪嫡之爭,此時還不是時候.在楚王勢力達到頂峰時,伸出指頭,輕輕一推,令其轟然倒塌.輕松,省力.

想想,還是挺爽的!





十月二十六日,朝廷對王子騰的封賞發出來.欽差,翰林編修黎寬帶著聖旨和錦衣衛前外榆林宣布朝廷的旨意.真理報上刊登了封賞情況:冊封九省都檢點王子騰為江甯伯.

這是國朝近年來的第二位伯爵.

第一位是開拓西南疆土的齊馳,齊總督.封爵安南伯.而統率京營大軍攻占西域的五軍都督府左都督牛繼宗,封爵鎮國候.距離他祖上的鎮國公,差得不遠了.

國朝的爵位體系:郡王,國公,候,伯,男,子.每一層分為三等:三等伯到一等伯.王子騰封的是三等伯.因王家祖籍在金陵,封號給的是江甯伯.

這次封爵出來,王家上下趾高氣揚.在一次京中世(紈)家(绔)子弟聚會中,王承嗣在酒後摟著歌姬,向"朋友們"吹噓道:"我父親這個爵位,可比什麼撫軍將軍,三等男爵強多了.比通政使也強…"

這些話,很快便傳遍京城,引起些許波瀾.





初冬時節,一場小雨,落在京中.


位于城西的晉王府中,屋舍,庭院,花園,樹木,回廊,池塘,冬雨滴落.

晉王府東邊的摘星樓中,晉王扶著窗沿,站在玻璃窗戶邊,看著傍晚的小雨,帶著侵襲著府中,沉默不語.他在想當前的局勢.身後,一名淡雅清新的十七八歲美人,身姿娉婷,穿著鵝黃色的長裙,跪坐在茶幾前,煎完茶,起身向著晉王施一禮,無聲的走到樓下去.

摘星樓本來是晉王用來談機密事情的地方.然而,在劉國忠死後,再無人可以給他出謀劃策.

他幕府中的幾名幕僚水平不行,竟然建議他在天子聖壽節上指責楚王有染指軍權之意.

近來,因榆林,遼東分別對草原蠻族取勝,京中文會中,士子們的吟哦的詩詞中多了些尚武的氣息.比如:"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少小雖非投筆吏,論功還欲請長纓"等等.在方宗師離開京城後,京中的文會,以荊園中的文會最出名.

然而,他又不傻,怎麼可能在天子面前這樣指責楚王?天子好武功,這是明擺著的事情.而做幾句詩,就是想染指軍權?未免將天子看得太簡單了.

晉王長歎一口氣,感受到寂寞,孤獨,敲敲玻璃窗,坐回到茶幾邊獨自喝茶.玻璃啊!

不知道從何時起,京中權貴府中開始流行以玻璃裝窗戶.這確實帶來許多便利.聖壽節上,他要送一份厚禮給天子,博取天子歡心.他與楚王相比,也就剩下錢多了.





荊園中,韓謹正在獨自彈琴.琴棋書畫,是君子之道.這些年來,他為楚王謀主,生活安定下來,也開始撿起這些東西.

琴聲叮咚.

冬季的湖水,平靜的沒有絲毫的波瀾.就像是如今的朝局.雖然,邊將的軍功,帶動著京中的風氣,但朝中的三位大學士,九卿的位置都穩固的很.政局平靜.

羅子車從外面走進小院的露台中,並沒有打擾韓秀才.安靜的站立在一旁.從露台上,放眼望去:湖天一色,樓閣殿宇隱約可見.景致極佳.

韓謹作為謀主,當然是和人接觸的越少越好.他很少在公開場合露面.而能進到韓謹這里來的,便只有他的哼哈二將.

一曲談完,韓謹笑著問道:"子車,你回來了?事情辦的怎麼樣?"他派了羅子車前往都察院的獄中,見被關起來的高百萬.

羅子車笑著拍馬,"韓兄運籌帷幄,那高百萬豈有不從的?我過去和他談了談,他願意捐出50萬兩白銀."高百萬的案子目前是賈環的同年江西道掌道禦史朱鴻飛負責.放,暫時肯定是放不出來的.不過,以後可以.

韓謹笑了笑,沒有置評,而是站起來,看著北湖浩渺如鏡子的湖面,輕聲呢喃道:"希望正言在蜀中,劉子甯在江南一切順利."

尹言和楊皇後的見面,讓他感到時不待我,要加快計劃.而他的計劃,將在聖壽節上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