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依依立刻感覺到他們說的是誰,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聽聽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這你就不懂了吧,我親戚就在那個局里,還是他的直隸下屬,聽說已經被革職了,提早退休."
丁依依詫異的看著葉念墨,"真的嗎?"
葉念墨攪動著杯子里的咖啡,任由濃郁的響起發散出來,"這對他才是真的好."
她低頭不語,早晨愉快的情緒已經有那麼一點消退,她對自己的變化也詫異不已,隨後她又想起被自己遺忘掉的,關于去送傲雪的事情.
"我有話想和你說,或許你會覺得我沒有經過你的意見就擅自答應下來."她稍微抬高手臂,臉上有著濃濃的擔憂神色,她覺得自己壞極了,怎麼能沒有他的同意就擅自為他做主呢?
葉念墨身體微微往前傾斜,他握著她的手,好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心情,雙眼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從滿了柔和的色彩.
他的目標是她下定決心的催化劑,"徐叔叔----不----爸----算了,還是叫徐叔叔吧,她說明天傲雪要走了,她想和我們見上最後一面."
她掀了掀眼皮,想要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不一樣的訊號,卻只看到了溫柔,她耳邊響徹的是他的話,"謝謝你幫我做了選擇."
"你會不會?"丁依依還想說什麼,卻忽然安靜下來,她透過他柔和的神色清楚的看見了他的態度.
晚上,寬闊的機坪上,一輛私人飛機停靠著,而在飛機不遠處的黑色轎車里,夏一涵有些憂心,"你要把她送到哪個國家去呢?"
她剛說完,立刻就擺手,"不,不要告訴我,擔心我會忍不住和徐大哥說,我不能看著他痛苦."
葉子墨牽過她的手吻了吻,目光望向窗外,不知道再思索著什麼.
機坪旁邊,傲雪有些不耐煩的聽著徐浩然的話,一邊不動聲色的朝不遠處觀望,終于在徐浩然再次叮囑她一個人在外的時候要注意安全時截斷他的話,"爸,他們怎麼還沒有來?"
徐浩然看到了她臉上的不耐煩,心里傷心,但是又不想在最後這點時刻毀了氣氛,只好說:"他們很快就來了."
"你想不想見見你的媽媽."他想到了一個雙方都可能感興趣的話題.
傲雪焦躁的神情忽然安定下來,就好像暴風雪前夕的甯靜,她看著他,聲音異常冷靜,"不."
她像打開了話夾子一樣,"我不要見她,我為什麼要見她,我變成這樣都是她害的."她頓了頓,"還有你."
"你是不是覺得很委屈,"她前進一步,緊逼著他,"你覺得你為你的壞女兒做得夠多了,為她洗刷罪名,為她散盡家財,但是,如果當初你多注意她,知道她懷孕了,在我進入福利院以後就找到我,給我一點溫暖,那我還會變成這樣嗎?"
"夠了!"兩人身邊響起一聲暴呵,葉念墨兩人之中橫穿過去,眼睛里好像要噴火一樣,"就算他做錯了什麼,也已經還清了,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傲雪後退一步,慌亂的看了他一眼,"惡毒的女人?你說我是惡毒的女人?"
"傲雪."丁依依上前,"如果你一直是這種態度的話,那我是不會來的."
傲雪看著她,眼睛里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隨後整個人身上的戾氣陡然消失,變成柔弱的羔羊.
"我,我是要找你們來."她開始流淚,"我知道我犯了很多的錯誤,而我們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面了,我想求得你們的原諒,看在上帝的份子上."
她說得聲淚俱下,如果不是剛才看她對待徐浩然盛氣凌人的樣子,丁依依都要相信她是真心悔改了.
"說完了嗎?"葉念墨不為所動,他看著她,眼睛里一片冰冷,因為她說的每一句話,他都不會再相信一次.
傲雪知道在葉念墨身上會是這種反應,她淚眼婆娑的看向丁依依,"你是我的妹妹,卻比我幸福得多,我只和你說,無論我在這個世界哪一個家落,我都希望你能記住我,不然在這個國家我真的就和消失了一樣."
"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丁依依話說得堅定,卻也撇過頭去不忍再看.
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傲雪一直孤零零的站在兩人對立面,晚上露水很重,她額前的頭發被打打濕,整個人顯得有些狼狽
傲雪心里呼喚著,叫囂著想把丁依依撕成碎片,她不斷的想著,她是個什麼東西,居然敢教訓自己,居然敢當著葉念墨的面教訓自己.
不,小不忍則亂大謀,她那飄飄蕩蕩怨恨的心又忽然沉澱下來.如果沒有人記得自己,那說不定自己就被葉叔叔丟到一個荒無人煙的國家去了,她不要這樣!
是的,要討好丁依依,討好所有人,這樣才會有人記得自己,她才能有機會再次回到國內.
"對不起."帶著懊惱的聲音響起.
丁依依詫異的回頭,就連葉念墨都微微挑起眉毛,看向傲雪.
傲雪微微加大音量,"對不起,爸爸,剛才不應該對你凶,我只是太害怕了,希望你在國內能夠保重,不要生病,女兒雖然知道錯了,但是也沒辦法再照顧你了."
"小雪."徐浩然搖搖頭,老淚縱橫,"哪里有父母的會責怪自己的孩子,你好好的,好好的."
傲雪看他已經動容,又轉過頭去看丁依依,"妹妹,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我這麼叫你."
丁依依就好像一塊石膏一樣呆愣在當場,臉上的表情也很奇怪,不是驚喜不是感慨,而是一種十分明顯疑惑.
"我知道你失去記憶了,以前的事情都已經不記得了,而記得的事情又都是不好的."傲雪哽咽了一下,伸手抹抹自己的臉頰,"抱歉,我因為這張臉而變得脾氣暴躁,所以對你說了很多過分的話,很多過分的事情,你能原諒我嗎?"
丁依依沒有回應她,但是也沒有抽出手,傲雪冰冷的指尖一直抓著她的掌心,還帶著顫抖.
她是真心的嗎?在離開前一秒徹底的悔改?會是真心的嗎?人真的可以善變到這種程度.
"和念墨最後道別吧."她啞著聲音說道,然後抽開手往機坪外走去.
徐浩然抹抹眼,也跟著走了出去,不一會濃厚的黑夜里只剩下傲雪和葉念墨兩人.
傲雪是高興的,她看葉念墨沒有不耐煩的離開,而且只剩下自己和他兩個人獨處,已經冰凍起來的心又想試小鹿一樣七上八下的.
她扯出自己認為最甜美的笑容,下意識微微側臉,把燒傷得沒有那麼嚴重的臉對著他,心里忽然有一代期待趕快出國,出國了以後就好好的去把臉整回來.
"你又在玩什麼把戲?"比黑夜更沉的聲音響起,把她美妙的幻想打碎.
她後腿一步,下意識躲開他的視線,"你說什麼,我沒有玩把戲,我只是在臨走前想要取得大家的原諒."
"死不悔改."葉念墨冷冷的說著,他的語氣和表情讓她覺得,她心里的那些小心思已經被全部知曉了,並且被他踩在地上狠狠的碾碎著.
她低頭哭泣,眼淚包含著真心,"我只是想有一天可以回國而已,我不想死在國外連落葉歸根都沒有辦法."
葉念墨有些不耐煩的給工作人員使了使眼色,讓對方去調試機器,准時起飛.
不一會,工作人員就跑過來,"可以了,走吧."
傲雪有點慌,她直接抬起頭,用恐怖的正面對著葉念墨,"你會忘記我嗎?不要忘記我好不好,哪怕記著我的壞處也不要忘記我."
葉念墨站得筆直,他的黑色西裝與黑融為一體,眼睛里沒有任何的情緒,"走吧."
她哭得淒涼,甚至上氣不接下氣,她不明白,實在是不明白,"就算面對所有人我的情感都是虛假的,但是只有你,唯有你,我才會真正放開我的心."
說完,她拖著沉重的驅殼慢慢的往旋梯的方向挪去,工作人員走在她身後,有些不耐煩的催促了一聲,"請快一點,因為等下會有大霧,難度會提高的."
她身體一震,雙臂擺動的幅度大了一點,加快了垂頭喪氣離開的步伐.
坐在諾大的私人飛機上,窗戶被濃濃的霧氣弄得灰蒙蒙一片,她悲傷的心情還沒有平複好雙手無意識的抹掉窗戶上的水柱.
灰蒙蒙的窗戶逐漸清晰起來,勾勒出站在飛機下的一個人影.她一直抬頭仰望著他,仿佛他是她遙不可及的夢想.
而今天,她終于站在比他更高的位置俯視著他,哪怕只是距離的遠近,這也讓她激動不已.
"他沒有離開,他還站在那里."她低聲呢喃著,走過的工作人員看了她一眼,在看到她臉上的肌膚後又快速的轉開了眼睛,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飛機慢慢的起飛了,除了飛行員以及決策者,誰也不知道這個女人將飛往何處,又該有怎樣的生活,會不會有再次回國的機會.
機坪外,丁依依靠在車旁邊仰頭看著飛機,飛機剛起飛,距離她很近很近,她能夠看見飛機流暢的機身,耳邊能夠聽到轟鳴的聲音.
"我的女兒."身邊,徐浩然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龐,他已經老了,就更加容易感情用事,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到死了以後都沒有人送終,他就恨不得在現在手腳還靈活的時候立刻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