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裝模作樣地數了一下自己衛隊的人數,然後走到那兩名侍衛的尸體旁,在死者首級上端詳了片刻,隨即來到龍輦前面,單膝跪倒,拱手過頂,低頭道:"啟稟聖皇陛下,這兩名刺客並不是臣弟的侍衛,臣弟不認識他們."
"哦?"宋星天挑了挑眉毛,不無諷刺地說道:"康王,既然人是從你的衛隊中沖出來,你怎麼會不認識呢?"
"啟稟聖皇,臣弟剛剛數了一下衛隊的人數,一共是三十二人,剛剛好.這兩名刺客顯然是混進了臣弟的衛隊中,妄圖行刺聖皇,其心實在可誅!聖皇陛下明鑒,臣弟也是無辜的受害者."康王宋星云聲淚俱下,貌似委屈地一塌糊塗.
聖皇內心冷笑,心說你裝什麼裝,朕豈會不知這兩個人就是你派出的死士?不過內心盡管明白,表面上卻不能這麼說.
宋星云雖然沒有宋星光的兵權,但他是忠親王手下頭號謀士,並且手握三大特勤司,勢力盤根錯節.沒有鐵一般的證據,想動他也會引發不良後果.
宋星天揮了揮手,兩名金羽騎士便走到宋星云的衛隊前,依照名單逐一點名.按照聖獅律例,王爺是可以擁有自己的衛隊的,只不過數量要有一定限制,而且要將侍衛的名單,畫像和詳細資料上交聖皇,以便隨時審查.說白了,這是抑制王爺的武裝力量,保護皇權的重要措施.金羽騎士的職責之一就是監管王爺的衛隊,所以他們手里有各個王府侍衛的詳細名單,資料,以及畫像.現在他們就是依照康王府的衛隊資料來核實的.一一點名過後,三十二位侍衛果然都沒有問題,于是那兩名金羽騎士又來到兩名刺客身邊,參照康王侍衛的畫像核對,最終發現,這兩名刺客確實不是康王府的侍衛.
兩名金羽騎士將他們核查的結果如實稟報了聖皇.
宋星天表情沒有絲毫異樣,只是淡淡嗯了一聲.其實他心里像明鏡一樣,這兩個刺客肯定就是康王府的人,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你限制王爺們衛隊的人數,他們身邊就真的只有那麼點人嗎?尤其是像康王這種和忠親王沆瀣一氣,別有用心的王爺,更不會按照規矩辦事了.堂堂王爺出行,如果不是有心人,誰會在意他的衛隊里多了兩個人呢?關鍵時刻,這兩個人就能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而且事後他還能摘得很乾淨.
今天如果不是宋星海反應靈敏,也許那個錦盒就真的被這兩名刺客取走.他們無論是在第一時間摧毀錦盒,還是帶著它遠走高飛,都足以破壞聖皇一方布置的這個局了.
想到這里,聖皇陛下不由暗中捏了一把汗.忍不住掃了宋星海一眼,以前看起來懦弱無能的老六,居然平添了幾分威勢.宋星天暗中點頭,看來他扶植老六的決定是正確的,關鍵時刻,老六絕對是個靠得住的人.
"算了,康王平身吧,既然已經證實刺客確實不是你的侍衛,朕自然不會追究你的罪責."宋星天擺了擺手,示意宋星云起來說話.
"聖皇陛下英明,謝主隆恩."康王行了叩首禮,然後迅速起身,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
宋星海面上平靜,內心卻感慨不已.他現在才算真正感受到了********的殘酷性,以他的這點可憐的政治智慧都能看出來,靖王是在殺人滅口,康王和那兩個刺客絕對脫不了干系.但當著聖皇的面殺人的靖王居然輕易脫罪,而康王也在看似不利于他的局面下將自己摘得干乾淨淨.
是宋星天看不出他們的伎倆嗎?開玩笑,連宋星海這種政治白癡都能看出來,老謀深算的聖皇大人怎會看不出來?他之所以退讓了,並不是靖王和康王准備得多麼充分,當然,他們的對策幾乎滴水不漏,確實也起到了部分作用,但這並不是聖皇退讓的根本原因.
根本原因是,他們掌握的勢力太過龐大,牽一發而動全身.聖皇承擔不起這個風險.
這個時候那名搜查黃府的金羽騎士將錦盒交給內侍官,由內侍官轉呈聖皇.
宋星天緩緩打開錦盒,里面裝的依然是十來封過的信件,信封的火漆封口都打開了.他將信函一封一封抽出來,仔細審閱.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聖皇大人的臉上,想從他的表情中探知信件的內容.宋星天越看眉頭皺得越緊,黃庭軒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紫,後背的朝服都被冷汗濡濕了.
"太不像話了!"宋星天終于將錦盒中的信函都看完,臉上怒意蒸騰,他重重地合上了錦盒,揮了揮手,內侍官領會了他的意圖,高聲喊道:"聖皇陛下有旨,起駕回朝!"
龍輦動,樂聲起,金羽騎士甲胄鮮明,前呼後擁間,聖皇大人起駕回朝了.
一眾文武大臣騎馬的騎馬,坐轎的坐轎,跟隨著聖皇陛下的隊伍一路回朝.沿途的百姓紛紛回避,大街小巷議論不已,不知道朝中又發生了什麼大事,連聖皇陛下都出動了.
回到金殿之後,聖皇坐在龍椅上,俯視文武百官.剛才在大臣府邸門前不好發作,此刻到了金殿之上,聖皇大人一拍龍椅,怒道:"黃庭軒,朕問你,這金殿之上的文武百官之中,可有比你官職更高,權力更大的?"
黃庭軒內心早就忐忑不已,看到聖皇陛下盛怒,急忙出列,跪伏在地上,叩首道:"回聖皇陛下,微臣乃內閣五大學士之首,無宰相之名,卻擁有宰相之職權.朝堂之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依照聖獅帝國的體制,內閣首輔的權力確實很大,乃帝國的行政首腦,僅次于國家元首聖皇大人.親王和王爺盡管爵位更高,但按照聖獅律例,是沒有什麼實權的,只是本朝的情況有點特殊,先皇為了維持皇子間的平衡,所以給予了幾位王爺實權,忠親王,靖王,康王,哪一個都比內閣首輔勢力更大,但這只是例外的情況.如果依照體制規定的話,內閣首輔才是朝堂之上的第二號人物.
"很好,總算你還知道自己的身份!"聖皇眼睛一眯,聲音陡然提高,斥道:"既然你已經位極人臣,為何還不滿足,卻要和蘭比斯王國的首相私通,要謀取我聖獅江山?"
"什麼?"黃庭軒想到了事態很嚴重,但沒想到會這麼嚴重,里通敵國,謀取宋家江山,這是誅九族的大罪啊!怎麼會這樣?為什麼那只錦盒會出現在他的府中?不用問,他已經知道錦盒中那些信函的內容是什麼了,一定是他和什麼蘭比斯王國首相來往的書信,這是偽造的,絕對是偽造!他和蘭比斯王國的首相紮伊爾只見過一次,還是在兩國上一次簽訂停戰協定的時候,作為各自國家的代表在停戰書上簽字的,兩個人當時還唇槍舌劍了一番,他怎麼可能會跟那個該死的對手有來往?
"聖皇陛下明察,微臣冤枉啊!"黃庭軒以頭搶地,哀呼不已:"這個錦盒並不是微臣府中之物,微臣從未見過!一定是有人栽贓陷害,如聖皇陛下所說,微臣已經是聖獅帝國左相,位極人臣,何必還要和人串通,所圖為何呢?"
"黃庭軒啊黃庭軒,你可真是個人物,眾目睽睽之下,人贓並獲,你居然還在狡辯.你說是別人栽贓嫁禍給你,請問那個人是誰?你有證據嗎?但朕手頭的證據卻證明,你和敵國首相來往密切,並且商議好要里應外合,圖謀我聖獅江山.這里還有一封蘭比斯國王給你的密旨,說是圖謀成功之後,賜封你為聖獅候,並將大半個聖獅帝國的的領土作為你的封地,這個圖謀,難道還不夠大嗎?"聖皇大人將手頭的信函重重摔在龍案上,聲色俱厲!
康王聽得臉都綠了,聖皇大人所說的內容,和他准備栽贓給溫禮仁的罪名一模一樣,只是主角的名字從溫禮仁換成了黃庭軒.
好一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毒計!
他們本想將聖皇陛下的頭號心腹溫禮仁一招秒掉,順便收拾掉略有冒頭之勢的海郡王,沒想到對方識破了計策,並且連消帶打,用同樣的計策嫁禍給黃庭軒.黃庭軒是誰?他可是忠親王在朝堂之上最堅實的盟友,一國的宰相啊.如果趁此機會將黃庭軒鏟除,就等于鏟除了忠親王一條最得力的臂膀,這個損失不可謂不大!
"聖皇陛下,微臣冤枉啊!微臣冤枉啊!"聽到聖皇陛下那麼一說,黃庭軒嚇傻了,心說他大爺的什麼聖獅候,什麼蘭比斯國王的密旨,我連做夢都沒想過這種事,更別說與人合謀了!但他能爬到今天的位置,政治敏感性肯定是頂尖的,他知道自己的前途算是徹底毀了,無論他怎麼解釋,聖皇陛下都不會信的.即便他相信,他也會裝作不信.誰讓你黃首輔跟他的死對頭忠親王穿一條褲子呢?逮到這個機會,他會放過你才怪!
所以黃庭軒索性也不辯解了,想辯解也無從辯解,他怎麼能證明,這個錦盒不是他府中之物呢?你說是別人栽贓陷害的,證據呢?
黃首輔就只有叩頭叫冤枉的份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