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絲很興奮,東摸摸西碰碰,低聲給羅嵐講解一些瓷器的小知識.她看到較高的地方有一件青瓷蟠龍瓶,踮起腳取下來起來品鑒,就在她品鑒完放回去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這種高檔瓷器店的店員有豐富的經驗,能通過服飾判斷出顧客的身份.而在這里買賣東西的人最差也是中產階級,甚至還有貴族出現,時間長了,這些店員就不太喜歡那些只看卻買不起的人.
瓷器店目前有一領班和三個普通店員,其它三個人在為顧客介紹瓷器,只有湯姆一直盯著店里的兩個孩子.作為奢侈品店鋪中的合格店員,他一眼看出兩個孩子不過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雖然有個女仆跟隨,但無論穿著還是舉止都不像有富貴人家,而且鬼鬼祟祟低聲交談,根本不像買家.
一開始湯姆懶得理兩個孩子,但等妮絲拿下青瓷蟠龍瓶,他忍不住了,那可是價值一百三十金克拉的高檔貨,真要是被打碎了,如果對方沒錢賠償,他會被扣薪水.
于是他走到兩個孩子身後,大聲呵斥;"這里的瓷器不是你們孩子的玩具,沒有錢就不要……"
妮絲本來就很少跟人接觸,平生第一次聽到有人在自己身後大聲呵斥,嚇了一跳,手中的青瓷蟠龍瓶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無論是羅嵐還是女劍士都能輕松攔下瓷瓶,但女劍士在警惕靠近的店員,羅嵐則因為關心妮絲,沒有去管那個瓷瓶.
"怎麼樣,沒被刮傷吧?"羅嵐問.
妮絲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失手打碎瓶子,紅著臉搖搖頭.羅嵐拉起她的手仔細檢查完才相信.
在店外警戒的兩個劍士聽到妮絲的叫聲立即沖進來,但妮絲的貼身女劍士則不動聲色地搖搖頭,示意沒什麼大事.
店內所有人都被花瓶的碎裂聲吸引,沒人注意到那兩個沖進來的劍士.
"你,你……"店員湯姆指著妮絲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這時候,店員領班走過來,看到兩個孩子衣著普通,也不問原由,立即說:"青瓷蟠龍瓶市價三百金幣,馬上賠償."說完,不滿地看了湯姆一眼.
湯姆嚇壞了,領班可是老板老漢斯的侄子,他低聲辯解:"邁爾斯,不管我的事,是他們自己不小心摔碎的."
妮絲揪著羅嵐的衣袖,淚眼朦朧地輕聲說:"他們騙人,青瓷蟠龍瓶最多值150個金克拉.騙人……"
領班邁爾斯被揭穿謊言,惱羞成怒,罵道:"沒有教養的的窮鬼,令人討厭的孩子,打碎了我們店里的昂貴瓷器竟然敢賴賬!你們的父母沒有教育你們什麼叫認錯賠償嗎?"
妮絲從小到大沒被人罵過,嚇得閉上嘴,委屈的眼淚在眼圈里打轉.
如果在其它店里,羅嵐懶得廢話,扔下金克拉賠償了事.但這里可是羅蘭家的店鋪,他把這里當自己的,萬萬沒想到會碰到這種事情.尤其是妮絲被嚇成這樣,讓他十分不高興.
就在妮絲的女仆准備出手教訓邁爾斯的時候,羅嵐輕輕攬過妮絲的腰,瞪著邁爾斯說:"如果你的父母沒教你什麼叫做禮貌,我不介意收個干兒子.難道你的老板沒有告訴你,顧客就是貴族嗎?你這種態度,怎麼配做一個店員,你簡直在玷汙東方之星!"
邁爾斯見一個瘦小的平民孩子竟然敢挑釁自己,上前一步,威脅道:"交出三百金克拉賠償金,然後滾出去,我可以饒過你們.否則老子就讓你們這對該死的窮鬼嘗嘗貴族式的牢飯."
羅嵐眉頭皺了起來.如果不是怕被人看出身份,他早就一耳光抽過去,可現在他不能隨便動手.
邁爾斯繼續罵道:"小雜碎,有本事別讓帽子擋著你的臉!攔住他,別讓他跑了."另外三個店員馬上堵在門口.
羅嵐輕輕掀開帽子,露出稚嫩的面龐,冰冷的目光落在邁爾斯臉上,輕蔑地問:"你知道辱罵我的代價嗎?"
邁爾斯不屑地嗤笑一聲,轉身沖著一位顧客說:"尊敬的穆爾先生,看來要麻煩您把這個小子抓到監獄里抽幾鞭子,讓他知道辱罵我的代價."
一臉橫肉的穆爾倒沒像邁爾斯那麼沖動,而是笑著說:"如果他們交不出罰金,我們警備隊不介意抓一兩個擾亂羅蘭港秩序的小罪犯!"穆爾是商業區警備中隊的副中隊長,地位不低,自然不會亂說話.幫襯一下老漢斯的侄子可以,但也得給自己留條後路.
邁爾斯卻沒聽明白穆爾話中的意思,立即趾高氣揚地對羅嵐說:"聽到沒?這種窮鬼就應該抓起來,抽幾十鞭子就老實了!"
就在羅嵐准備動手的時候,一個老人順著樓梯走了下來,一邊走一邊問:"邁爾斯,你又想抽誰?"
邁爾斯立即換上笑臉跑過去,乖巧地說:"叔叔,兩個孩子打碎了店里的瓷器,竟然不想賠錢."
"哦?如果是不小心打碎的,賠個半價就算了,小孩子而已……咦?"老漢斯一邊走,一邊向兩個孩子看去,目光落在羅嵐的臉上,愣住了.
羅嵐看到老漢斯,腦中浮現羅蘭和他最後一次見面的場面,于是笑著說:"咱們家里的盤子怎麼都是圓的,為什麼沒有方形,菱形的?"
老漢斯身體一顫,強忍心中的喜悅,說:"瓷器都來自東方,據我所知,他們的工藝做圓盤子比較容易."
羅嵐又說:"現在盤子都是圓的,如果出現方形,菱形或其它形狀,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老漢斯點頭說:"查……客人說的有道理,您如果需要大宗瓷器,我們可以上樓談."
邁爾斯急忙說:"叔叔,您別被他騙了,他就是個窮小子,不知從哪拐來一個小……"
"啪"地一聲,老漢斯一耳光抽在邁爾斯臉上,然後抬腿一腳把驚愕的侄子踢倒,最後一咬牙,拎起旁邊的瓷瓶對准他的腦袋砸下去.
"砰"地一聲,瓷瓶和邁爾斯的頭相撞,炸成碎片,老漢斯瞧也不瞧滿頭是血的侄子,平靜地說:"回家收拾東西,明天有趟船去東方,你跟船去曆練一番."
邁爾斯捂著流血的頭,嚇得瑟瑟發抖,他從來沒見過叔叔發這麼大的火.
無論是穆爾這些顧客還是其它店員,全都不知所措.他們都知道老漢斯在羅蘭港很有地位,手頭有五家店鋪,是羅蘭港商業工會的一名理事,甚至有權力出入羅蘭伯爵府.
別人不知道,但穆爾身為這個區的副警備中隊長卻知道老漢斯的真實身份,不由得詫異地看著羅嵐和妮絲,最後看到兩個人後面的三個成年人,臉色微變.
他是一名高級戰士,又在警備隊工作,眼力可比這些店員厲害,一眼就看出來那三個成年人絕對是劍士級的強者.
他眼珠一轉,笑著說:"漢斯老哥您這手勁可真大,我都趕不上.我剛才都看到了,這兩個孩子是被湯姆嚇到才打碎瓷器,兩個孩子沒什麼責任.邁爾斯這小子不懂事,是應該教訓教訓.還是這兩個孩子涵養好,要是我早動手了."
穆爾之所以來這家店鋪買瓷器,就是因為他知道這家店鋪的真正主人即將成為羅蘭伯爵,至于再詳細的,他就不知道了.他甚至隱約猜到那個孩子就是下一任羅蘭伯爵,就算不是,身份也非比尋常--他的頭腦不只會用來收黑錢.
老漢斯的目光迅速掠過所有客人的面龐,最後說:"店里出了這種事,讓各位見笑了.這樣吧,各位每人挑兩件瓷器,我只收半價.穆爾隊長,謝謝你作證,我這里新到一批貨,送你鑒賞鑒賞.湯姆,去樓上把新到的一件瓷器拿出來送給穆爾隊長."
于是,其它顧客買了半價的瓷器歡天喜地離開,穆爾隊長則拿著昂貴的瓷器連連說絕對會好好保管瓷器--他是在暗示會管住自己的嘴.
邁爾斯依然躺在地上不敢起來,捂頭地看著叔叔.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知道叔叔非常生氣,根本不敢站起來,滿肚子委屈.
送走客人,老漢斯讓店員以整理店鋪為由關門,然後輕輕彎腰,對准樓梯做了個請的姿勢,說:"尊貴的客人,我們去樓上談生意."
邁爾斯驚恐地看向羅嵐,他在這里做了五六年的領班,除了羅蘭伯爵來的時候老漢斯彎腰行禮,就算碰到貴族也從不彎腰.他現在終于明白羅嵐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能讓老漢斯這麼隆重對待,絕對是動動手指就能捏死自己的大人物.
羅嵐路過邁爾斯的時候停下來,彎下腰,拍了拍邁爾斯的臉,說:"你應該感謝你的叔叔,如果那個罵人的詞語吐出來,你將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擦干眼淚的妮絲氣呼呼地看著邁爾斯,歪著頭想了想,突然上前對准邁爾斯的膝蓋狠狠踢了一腳,然後咯咯笑著跑上樓梯--這是她第一次踢人.
她跑到二樓,看到琳琅滿目的精品瓷器,驚訝地大叫:"漢斯爺爺,你這里的瓷器好漂亮啊."
老漢斯笑眯眯地跟在羅嵐後面向二樓走去,笑著說:"妮絲要是喜歡,都拿去吧."
邁爾斯雖然沒見過妮絲,但聽過這個名字,更清楚漢弗萊男爵是什麼人,心中掀起驚天巨浪.他撲到老漢斯腳下,抓著叔叔的腳腕,悔恨地說:"叔叔,我錯了,您打我罵我都行,別罰我去航海,我是家里這一代唯一的男人啊."
老漢斯轉過身,輕歎一聲,一腳把他踢開,說:"不去航海,就不要見我了.還有,管住自己的嘴!有些人,你一輩子都惹不起."說完走上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