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關鍵人物

安靜地坐在咖啡屋里,時間的流逝因為午後的慵懶陽光而變得緩慢起來,轉眼之間,蘭斯已經在這里坐了將近半個時,距離約定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刻鍾,可是蘭斯卻依舊沒有顯露出焦急的神態,從容不迫地端起咖啡杯,輕啜了一口,那濃郁的咖啡香氣夾雜著一股甜甜的味道在舌尖舞動,讓他心滿意足地把咖啡杯放了下來,重新把視線投向了面前最新一期的"洛杉磯時報",專心致志地起來.

當唐納德-藍瓦德(donald-ranvaud)進入咖啡屋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蘭斯優雅沉穩地坐在椅子上,右腳愜意地翹起了二郎腿,那黑色的中短發整齊而伏貼,一絲不亂,手里拿著報紙正在認真,嫋嫋的咖啡香氣之中有種沉澱下來的厚重和底蘊,彷佛上個世紀中葉的英國貴族一般,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的從容令人側目.

唐納德推開咖啡屋的大門,上方的風鈴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在室內徐徐回蕩著,不少客人都條件反射地抬起頭來,下意識地朝門口集中視線.但蘭斯卻沒有,他依舊專注于自己手中的報紙,要麼是因為他全神貫注地在,要麼是因為他對于外界發生的情況根本不在意.不管是哪一種可能,都明了一件事:他的遲到,並沒有干擾到蘭斯的情緒.

唐納德內心深處不動聲色地對蘭斯做出了一番評價,然後這才邁開了腳步,來到了桌子旁邊時,雙腳闖入了蘭斯的視線余光里,他這才抬起頭來,兩個人的視線就這樣恰到好處地碰撞在了一起.

"抱歉,我來遲了."唐納德微笑地表示了自己的歉意,禮貌而不失謙遜.

蘭斯不慌不忙地把報紙疊了起來,然後放在了旁邊的椅子上,有條不紊地做完這一系列動作之後,這才站了起來,用一個紳士的笑容到,"那麼這杯咖啡就記在你的賬上了."的調侃,幽默之余卻又多了一絲俏皮,表達出了對遲到的不滿,又恰到好處地傳達了體諒.

唐納德心中對蘭斯的評價又更上一層樓,"當然,希望我有這個榮幸."唐納德微笑地頭表示了肯定,然後轉頭對跟隨而來的侍應生到,"一杯哥倫比亞曼特甯,謝謝."

"曼特甯?好品味!"蘭斯臉上的笑容就猶如蜻蜓落在了荷葉上一般,輕輕漾起了漣漪,這讓唐納德投去了疑惑的視線,蘭斯端起了自己面前的咖啡杯,舉了舉,"我對于曼特甯的甜味總是有著難以割舍的偏好."

唐納德此時才注意到,蘭斯的咖啡居然也是曼特甯,而且糖罐和牛奶杯就放在旁邊,觸手可及的位置.這讓唐納德呵呵地輕笑出了聲,"我妻子總是更加喜歡蘇帕摩."這句話出來,蘭斯就皺著眉頭搖了搖腦袋,唐納德更是樂不可支,"看,我也是這個意思,蘇帕摩的苦澀感太重了,我還是喜歡曼特甯,一切都恰到好處,而且甜味十分耐人尋味."

蘭斯沒有回答,只是舉起了自己的杯子,做了一個敬酒的動作,然後輕啜了一口,這讓唐納德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眼睛里盛滿了笑意,就連緊繃的肩膀都不動聲色地松懈了下來.

蘭斯內心輕輕吐出一口氣,他處心積慮營造出來的計謀終于成功了一半,取得了一個出色的開頭!其實,剛才在報紙的同時,蘭斯的視線余光一直在注意著窗外--他可以直接看到入口處的通道,換而言之,唐納德從出租車走下來時,蘭斯就已經開始布局了.


看似輕松簡單,卻步步驚心.

不過蘭斯卻絲毫沒有放松,因為他知道,這僅僅只是開始而已.左手的大拇指不由輕輕摩挲了一下食指的側邊,那清晰的顆粒感在指腹上跳動著,讓蘭斯所有的情緒都平緩了下來.

拍攝"上帝之城"最困難的地方就在于,電影必須在位于里約熱內盧的上帝之城完成拍攝,只有那里才能真實地呈現出貧民窟的一切景象,只有那里才能將電影和劇本所想要表達的真實表現出來.

但是上帝之城的未知因素著實太多,數不勝數,不僅埋藏著諸多危機,而且還充滿了不確定.所以,這就要求劇組必須尋找到一個中間人,一個能夠與里約熱內盧市政府搭建橋梁的中間人,讓政府為拍攝保駕護航;一個能夠與上帝之城勢力溝通的中間人,讓劇組避免遭受當地勢力的騷擾--或者取得在那里拍攝的許可.

與大制片公司合作無疑是最快的捷徑,他們除了資本之外,人脈和權勢的網絡也是無法比擬的.但如果撇開大制片公司,想要獨立完成"上帝之城"的拍攝工作,那麼唐納德-藍瓦德就是這個中間人的最佳人選.

今年年逾五十的唐納德,在國際電影市場已經打拼了十三年,出身于巴西的唐納德以電影制作人起家,此後走訪世界各地,將當地出色的作品引進南美洲,並且也將南美洲出色的作品輸出到海外市場.唐納德和中國有過不解之緣,"霸王別姬"就是他帶到美國的.

唐納德不能算是大人物,南美洲目前對于世界電影市場來,依舊是一片沒有開發的蠻荒之地,唐納德牽線搭橋的作品影響力也有限,自然難以引起好萊塢大佬們的注意.但是,唐納德對于巴西電影--乃至整個南美洲電影產業的深刻了解和廣袤人脈,卻是毋庸置疑的.

蘭斯曾經和唐納德打過一次交道,他們聯手將"中央車站"帶到了北美市場.不過,當時兩個人並沒有深交,僅僅只是在發行方面進行了合作.這一次蘭斯打算獨立制作"上帝之城",第一個就想到了唐納德,這才有了今天的見面.

"我聽了你最近的動態,工作進展如何?"蘭斯才是有求于人的那一方,所以主動開口拉近距離.

唐納德正在嘗試把一部巴西獨立電影"妖姬莎塔"帶到美國,但這部劍走偏鋒,備受爭議的作品卻很難尋找到賞識之人,他最近的工作展開十分不順利.

唐納德卻根本不在意蘭斯的客套和親近,揮了揮手,"我們都知道,今天的見面不是來談我的工作,而是談你的工作.所以,我想,我們可以省略那些客套話的部分."


蘭斯心里再次暗暗握拳,他其實是故意賣了一個破綻給唐納德.如果唐納德願意談"妖姬莎塔",那麼他們可以繼續套近乎,蘭斯做了全盤准備;如果唐納德拒絕交談,那麼蘭斯就主動示弱,讓唐納德感覺自己掌握了主動權,但事實上卻是蘭斯算無遺策.

蘭斯臉上恰到好處地顯示出了一抹尷尬的慌亂,生澀地笑了笑,"當然,當然,那就讓我們談談上帝之城吧."

"上帝之城?"唐納德的眉頭微微皺了皺,他對于今天見面的真實目的並不清楚,電話里蘭斯只是,有一部電影想要在巴西實地拍攝,希望他能夠牽線搭橋.只是沒有想到,談話的開場就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蘭斯了頭,"對,上帝之城!"蘭斯依舊保持著自己舒適而自如的姿勢,但是話語里卻多了一抹嚴肅,"只是,沒有人知道,那里到底是被上帝眷顧的城市,還是被上帝遺棄的城市.在那里,沒有法律的束縛,沒有道德的規范,沒有正義的法則,一切都失去了控制,淪為了一片混沌,彷佛永遠都看不到未來的曙光.唐納德,你覺得為什麼上帝之城會如此呢?"

唐納德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蘭斯,彷佛今天才是第一次見到他一般.事實上,這的確是唐納德第一次如此認真地打量蘭斯,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子牢牢地吸引住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淺笑,"宿命?"

上帝之城的墮落,沒有人可以解釋,也沒有人可以拯救.唐納德深深地知道這一,所以,他也不認為蘭斯可以給出一個答案.唐納德承認,他沒有想到蘭斯所的項目居然和上帝之城有關,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可是緊接著蘭斯自以為是的提問卻讓他嗤之以鼻.

"那麼你認為呢?"唐納德反問到,剛才的震驚已經逐漸消退,重新把主動權掌握在了手中.

但出乎意料的是,蘭斯卻絲毫沒有表現出緊張,彷佛唐納德的疏離是預料之中的反應一般.蘭斯表情沒有太多的變化,只是認真地做出了回答,"教育."貧困和混亂的根源,很大一部分是來自于教育,蘭斯一直都是如此認為的.

唐納德嗤之以鼻地笑了起來,沒有掩飾他眼底的諷刺和不屑,甚至還帶著一鄙夷,彷佛在,"孩子,你太天真了","如果按照你這樣的法,貪婪,金錢,政府,毒品,欲望……這些都可以成為根源."唐納德輕輕搖了搖頭,對蘭斯所提的項目興致大減,要不是出于之前的好感,他此時已經直接轉身離開了.

不想,蘭斯不僅沒有生氣,更沒有暴怒,而是輕笑著往前傾了傾上半身,"藍瓦德先生,這就是我目前正在籌備項目的核心思想和最終目標,我希望每一位觀眾看完這部作品之後,能夠產生自己的想法,為什麼上帝之城會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