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道聲音說道:"你永遠不可能得到'無’,當你得到'無’的時候,證明你並沒有得到'無’,因為你有'得到’,所以不可能是'無’."
玄天機的聲音在腦海中回響:"我明白了,意思是你在'獲取’的路上越走越遠,距離'無’就越來越遠,'取’之一事,已是南轅北轍了."
那聲音說道:"正是."
玄天機反問道:"那意思是要舍?舍棄一切,便可得無?"
那聲音說道:"之前已經說了,'無’是無法獲得的,當獲得時,就已經有了'獲得’,就不再是'無’了.'有’皆是從'無’中所生,所以本來無一物,何來得,何來失,何來生,何來死,何來增,何來減.我們本就不曾出生,也不會死去."
玄天機的聲音說道:"說人話."
那聲音淡然笑道:"說通俗點,你我不過是道的顯化狀態罷了,並不曾真正出生,也沒有真正的死亡.當你回歸到本來無一物時,就是回歸了道."
玄天機的聲音有些急促:"那你找到回歸之法了?"
那聲音道:"既已出生,沾染了無數'有’,就很難放下一切回歸到無.這無始劫以來的因果和業力始終在我們身上,生生世世,無法脫離.我倒是想了個法子,不知是否行得通."
玄天機問道:"什麼法子?"
記憶就此停頓,腦海恢複清甯.
楊青玄的心緒微微波動了下,又平靜下來.
他知道這些都是存在于自己身上的烙印,自無始劫以來經曆過的,一直永遠存在,並未消失,只是在無數劫的輪轉中忘記了而已.
只要自己道體大成,這些終究會再次想起.
所以他不急,急也急不來.
繼續感悟這"無".
由于"無"沒有一切,空間沒有,時間也沒有,所以他們感知不到這"無"內的時間,只有自己身上的空間和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自身的一切開始漸入圓融.身體,靈魂,精氣神,思維,意志,感知等等,所有"存在",都圓融到無暇無缺之境.
楊青玄知道是道體大成了,這無暇之中,充滿喜悅與愜意,但並沒有興奮.
從未有過一刻像現在這般安詳.
無數過往,無數記憶紛湧而來,進入到這圓融的無暇中.
未顯化的本源狀態,存于道中惟恍惟惚,玄之又玄,無暇無缺的圓滿,是他.
顯化之後的狀態,以字符形勢存于天地間,誕生出一切,是他.
成就實體之身,行走于天地之間,生出七情六欲,是他.
生老病死,成住壞空,在世間輪回流轉,化作無數過往,有帝王,有乞丐,有主宰,有凡人,有智者,有愚夫,自無始劫以來的這一切化身,都是他.
楊青玄靜靜的盤坐在那,慢慢感應著自己的記憶,身上的時間流淌的很慢,又好像很快,甚至自身上也沒有了時間的存在.
所有這一切,似乎是瞬間知曉.
終于,過往的一切盡數回歸,他此刻前所未有的甯靜,一切都靜止下來,包括思維和意識.
楊青玄只覺得無比的愜意.
某刻,他睜開眼來.
同一時間,對面的玄天機也睜開眼,兩人四目相對.
玄天機已是至尊之軀,他眼中微光一閃,笑道:"你全都想起來了?"
楊青玄點了點頭.
兩人原本都是大道的一部分,在某個奇點狀態下,忽然就被"生"了出來,一同伴生而出的,還有其他同伴,他們被稱為是天行者.
所有人原本是"無",化作"有"之後,便開始衍生出各種"有":
因"無明"而生"行".
因"行"而生"識".
因"識"而生"名色".
因"名色"而生"六入".
因"六入"而生"觸".
因"觸"而生"受".
因"受"而生"愛".
因"愛"而生"取".
因"取"而生"有".
因"有"而生"生".
因"生"而生"老死".
自此,在器山河大地和眾生業力所染之下,生生不息,輪回不止,于無始劫中不停輪轉,而無法回歸.
玄天機雙眼一亮:"你找到了回歸之法?"
楊青玄閉上雙眼,似乎在思忖什麼,良久才睜開,說道:"也許.但不確定,我需要再看一遍大道之書."
玄天機道:"你也都忘了?"
楊青玄道:"其實我們都不曾記住,根本就不存在忘,但我有種感覺,這次大道之書再現世間,我就能再往前走一步."
玄天機道:"僅僅是往前走一步?"
楊青玄苦笑道:"能走一步,就是萬古以來未曾有過的突破,至于這一步是否是回歸,我也不確定."
玄天機歎了口氣,道:"這麼久了,才走一步,但總比一步都沒有的好."他很快恢複了神采,含笑道:"總算沒有白費我在這無盡的時間荒蕪里等待."
楊青玄輕輕一笑,說道:"這里有不少老朋友,原本還想去拜訪一二,想不到竟都來了."
"無"之中,忽然出現幾尊虛影,矗立在四面八方,然後慢慢顯露出真身.
一共十八人,圍在楊青玄和玄天機四周,每人的體型和外貌各有千秋,但都透著至高無上的恐怖氣息.
正是鬼界十城城主,以及其他八位最早的先天之鬼.
楊青玄開口說道:"諸位別來無恙."
其中一人說道:"想不到進入眾妙之門的,是你們兩位.剛才我們同時感應到了觸動,仿佛有一線因緣出現,莫非你們找到了什麼?"
楊青玄道:"暫時沒有,將來如何就不好說了.等大道之書出世後再談吧."
那人問道:"大道之書將來何時何地出世?"
楊青玄淡然一笑道:"我正想借助諸位的力量,共同推演大道之書呢."
十八人靜立在那,沒有任何聲音,似乎在思索和交流.
那人又道:"推演大道之書極有可能灰飛煙滅,危險性太大,而利益太小."
楊青玄笑道:"你們是在跟我討價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