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立搖了搖頭,壓下心中隱憂,手掌略一揮動,將真言寶輪招至身前,一番查探之後,發現上面的時間道紋又多出來兩團,心中才稍稍安定下來.
他口中輕吐出一口濁氣,目光一轉,望向下方幽黑無比的深淵.
由于上方的煞氣幾乎被韓立吸納一空,深淵下方煞氣向上逸散的速度明顯加快了幾分,只是往下方望去,仍是深不見底,也不知此坑洞究竟有多深.
思量間,韓立翻手取出一枚丹藥服下之後,閉目調息了一陣,繼而雙目霍然睜開,身形一縱,又朝著下方急速掠去,瞬間沒入下方的滾滾煞氣之中.
如其所料,越往下方,煞氣就越是濃重粘稠.
韓立不過再次下掠了五六十里,就覺得迎面而來的陰風煞氣已經堪比之前停留之處數倍,種種尸山血海異獸猙獰的幻象再度開始浮現.
只不過由于他如今煉神術第四層已經大成,對于這等幻象的忍耐程度也有所提升,他沒有停下腳步,繼續頂著煞氣陰風向下潛去.
複又下掠三十里後,周圍的陰風吹拂再次減緩了幾分,但周圍凝聚的煞氣卻變得愈加濃厚起來.
韓立只覺得好似身前擁雪般,寸步難行起來.
結果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其眼前虛空之中,點點綠光浮現而出,並飛快凝聚起來.
不多時,之前出現的綠色巨鼠幻象再次浮現而出,體型比之從前更加暴漲數倍,渾身仿佛被沸油潑過一般,皮肉之上盡是焦爛傷痕,臉頰之上更是皮毛全無,兩顆碩大的眼珠就仿佛是掛在血肉模糊的眼眶之中,晃晃悠悠隨時能掉下來一般.
只聽一聲尖銳嘶鳴響起,那巨鼠身形一晃,朝著韓立沖了過來.
與之伴隨而來的,是一股難以言喻的血腥味道,韓立嗅在鼻中,只覺得面前有萬丈血浪拍擊而下,眼看著就要將他吞沒進去.
然而,早有所准備的韓立根本不為所動,他心中默念煉神術口訣,口中發出一聲驚雷般的低喝之聲.
一股強大的神識之力,瞬間在其識海之中席卷開來,如同一場夏日暴雨,頓時將他的心神蕩滌干淨.
那沖到他眼前的巨鼠幻象,也隨之轟然崩碎,消失不見了.
韓立只是略一定身,便繼續朝著下方潛行下去.
他心里清楚,自己吸納的煞氣越是濃郁純正,對他沖擊仙竅的幫助就越大,他修為提升的速度也就能夠更快.
畢竟,留給他的時間越來越少,他必須抓緊時間,盡可能的提升實力,每提升一分實力,便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
可是,他才不過再度向下數百丈後,就又不得不停了下來.
這一次,擋住他的不是幻象,而是已經濃郁到了極點的煞氣.
此刻,凝聚在他下方的煞氣,已經幾乎沒有了霧氣狀態,也絲毫不再流動了,看起來就像是一堵墨汁澆築的黑色牆壁.
韓立能夠明顯感受到,這堵"牆壁"之內的煞氣與他環繞在他周圍的有些不同,至于如何不同,他卻說不上來.
猶豫了片刻之後,韓立還是俯下身來,嘗試著將一只手掌探入了牆壁之內.
結果,他的手掌剛一進入牆壁中,手腕和掌心之中立即傳來一陣冰寒刺骨的尖銳刺痛,絲絲縷縷瘋狂至極的煞氣,竟如同活物一般,凝聚成一根根尖刺,主動朝他的皮膚中鑽了進去.
韓立身子猛一哆嗦,立即一收手掌,想要將他的手臂拉扯出"牆壁",結果就有一股同樣強大的力量纏住了他的手掌,令他無法將手掌拔出.
他雙目之中藍光幽幽,定睛一看下才發現,那拉扯著他手臂的,正是那些如針般刺入他手上的濃郁煞氣.
它們虯結一處,幾乎將韓立的整個手掌都包裹了進去.
韓立目光微凝,掌心之中"嗤啦"一聲響,一道金色電光驟然炸裂開來.
煞氣凝成的黑色細絲被辟邪神雷一激,立即從其掌心和手腕中退了出來,卻仍是環繞四周不肯徹底退去.
韓立則趁機一把將手抽了出來,目光一掃一下,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其掌心之中密布著一片密密麻麻的紅色小點,赫然是一個個細若發絲的小孔,竟是已經被煞氣貫穿了,且這些小孔之中,隱隱有絲絲黑氣繚繞.
"噼啪"一聲,其手掌表面再次浮現出一片金色電光,一閃即逝,但手掌上那些小孔中的煞絲已然不見,小孔也隨之飛快彌合,消失不見了.
韓立輕呼一口氣,心中苦笑了一聲.
所幸其抽離及時,否則恐怕不出片刻,這只手掌怕是要徹底廢了.
"果然,越往下方去,這些煞氣就越具攻擊性,只怕屆時不用我引導,它們也會自行鑽入我體內,到時候想要控制著它們去沖擊竅穴,只怕也就沒那麼簡單了……"韓立目光閃動,沉吟道.
他看著身下的黑色霧牆,面上浮現出一抹猶豫之色.
誠然,霧牆之內的煞氣一旦侵入體內,必然如同疾風暴雨一般,風險極高,稍不留神恐怕就會落了個魂飛魄散的下場,可若能夠將之控制住,那麼沖擊竅穴的效率定然也能提升數倍.
片刻之後,韓立雙眸之中,光芒微微一亮,下定了決心.
既然已經賭上了這二十年,那麼又何妨在這賭局之中,再壓上一注呢?
畢竟對如今的他來說,已經沒有多少選擇余地了.
他心中微微一動,身形一閃,徑直沖入了黑色牆壁之內.
一入牆壁之內,韓立頓時只覺識海一沉,像是給壓上了千鈞巨石,腦海之中尖銳蜂鳴回響不斷,令他五感都仿佛被禁絕起來了一般,幾乎感受不到周遭的諸般異狀.
在他周身之外,墨汁一般的煞氣包裹而來,內里化作無數尖銳無比的煞氣細絲,朝著他周身皮膚之內穿刺進去,深可及骨.
識海和肉體上的痛苦同時襲來,韓立就仿佛是給一座痛苦巨峰當頭砸下,整個人渾身震顫不已,神識都有些渙散開來了.
他強自提起一口氣,牙關緊咬,用盡神識中最後一絲清明,催動起煉神術來.
已經大成後的四層煉神術,威力自是非比尋常.
韓立頓時覺得腦海之中,有一道颶風席卷而過,識海之內的那道尖銳聲響隨即消失不見,神識也隨即恢複了正常.
神識方一恢複,他立即催動神念之力守住心神,同時催動起《玄煞暝靈功》,引導著湧入體內的磅礴煞氣,朝著他的第六十三處竅穴而去.
然而這一催動之下,韓立神色頓時一變.
他赫然發現,那洶湧煞氣在他以煞氣功法牽引之後,除了一部分朝著那處竅穴湧動而去,其余的竟仍是如同脫缰野馬一般,絲毫不受控制地朝著體內各處沖擊而去.
"噼啪……"
韓立周身響起陣陣如同爆豆般的聲響,體表皮膚上竟是鼓起了一個個大包.
他的身形也隨之發生變化,整個人以肉眼可見速度飛快的膨脹變大,看起來就像是要被煞氣撐破一般.
韓立心中震驚,但並未失去分寸,手上法訣連連變換,想要控制體外不斷洶湧進入的煞氣,可他的身體此刻卻像是打開閘口的堤壩,根本阻止不了煞氣洪流的湧入.
眼看著他的皮膚被煞氣充入,鼓脹得如同一個氣囊,好似將要破潰一般,他的肩膀處卻有一道小型漩渦生出,將另一部分煞氣全都吸引了過去.
這處漩渦實際上是韓立的另一處仙竅,在煞氣實在過剩的情況下,竟然也同時打了開來,與第六十三處仙竅一起,迎接起煞氣的沖擊來.
韓立咬緊牙關,忍受著周身傳來的劇烈疼痛,心神緊繃到了極點,全力催動著《玄煞暝靈功》,引動著沖入體內的煞氣,不斷沖擊著那兩處仙竅.
……
深淵修行,歲月不知,一晃已經過去十數年.
臨近深淵出口的那片崖壁之上,金童盤膝坐在地面上,雙手抱元,竟是在打坐修行.
在她身旁不遠處,白玉貔貅兩只前爪墊在下巴上,趴伏地面,聳拉著眼皮,似乎已經睡著了一半.
這時,風聲一起,一道金光從上方飛掠而至,落在山崖之上.
白玉貔貅抬眼看了一下,見是蟹道人檢查法陣回來,又懶洋洋的耷拉下了眼皮,金童則自始至終都沒有睜開眼睛.
就在這時,深淵下方仿佛有雷神擊鼓,傳來一陣陣"轟隆"之聲.
緊接著,便有滾滾煞氣如山間晨霧,從深淵下方升騰而起,漫延到了山崖上方.
金童這才霍然一睜雙眼,從地面上跳了起來,一下子蹦到山崖邊緣,神色緊張地朝著深淵下方張望而去.
小白也從地上爬了起來,小跑著來到她的身邊,開口說道:"老大,這動靜,莫非是主人要……"
"大叔……"金童對于小白的言語仿若未聞,神色複雜異常之極,口中喃喃自語的說道.
語氣中帶著幾分期盼,幾分擔憂,還有幾分興奮和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