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翎笑得嫵媚動人:"法子嘛,肯定不在我身上.過幾日就知道了."
銀月看著蘇云翎成竹在胸的樣子,雖然心中有疑惑,卻也不再問了.
過了幾日蘇玉書的壽宴開了.因蘇云翎母親還在喪中,所謂壽宴也就是一家子聚在一起吃吃飯.二叔蘇玉煥和二嬸曹氏一大早就過來做客,同來的還有蘇家村過來的三位長老.
到了午時快開席的時候,忽然有下人稟報:"二小姐,門外來了個人,說是二小姐的親戚.窠"
蘇云翎問道:"哪位啊?"
"說是從蘇家村來的蘇三少爺."下人說道.
蘇姓?排行第三?蘇云翎看向那三位坐得筆直的老頭.她笑了笑:"是東福堂哥嗎?"
"應該是的."下人猶豫.因為沒見過蘇東福本人,外加這人讓人通稟也矯情得很,問他姓甚名誰,非要擺足了架子說他是什麼蘇三少爺.害的他做下人的不知道要怎麼跟主子稟報.
蘇云翎心中如雪亮,回頭似笑非笑地看向那三個老古董.而那三位則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與己無關的樣子.
蘇云翎冷笑:裝得這麼無辜,暗地里做的都是齷齪事.過繼一事都還沒開始商談就迫不及待地把蘇東福給叫了過來.
這是什麼?這是逼著蘇府答應嗎?
一旁的蘇玉煥和曹氏臉色很難看.他們沒想到宗祠這些人這麼窮急,如果說先前說過繼一事也許是為了蘇玉書有後,晚年能得到照顧.現在看來,則是赤.裸.裸,迫不及待的想要奪人家產了.
廳中氣氛一下子古怪起來.蘇云翎不吭聲,其余的人也不敢吭聲.
蘇大太爺有心想要立個威風,可是一看蘇云翎那雙冰雪似的眼睛時,卻不由自主心虛了.他心虛了又覺得惱怒.
怕什麼啊!不過是一個乳臭未干的臭丫頭,他可是堂堂的一族之長,怎麼的能在氣勢上弱了她?
想著,蘇大太爺正要開口.蘇云翎卻"噗嗤"一聲笑了:"那還傻愣著干什麼呢?趕緊去請東福堂哥進來啊.剛好吃碗我爹的長壽面."
下人一頭霧水地下去請人.不一會,一個流里流氣,弓著腰,三角眼,臉色蠟黃蠟黃的男人走到了廳中來.
三四月的天,他還穿著一件薄夾襖,書生儒士服灰撲撲的,穿在他瘦巴巴的身上,平端有一股吊兒郎當的意味.特別是他那一雙三角眼,骨碌碌轉著,貪婪地看著廳中的擺設.
蘇玉煥和曹氏一看都下意識深深皺起了眉.不是說蘇東福讀了十幾年的私塾了嗎?好歹身上也有點書生氣才是,怎麼這人到了眼前,活脫脫就是個地痞無賴的樣子?
蘇云翎看了蘇東福一眼,笑了笑:"東福堂哥今日來了,小妹不曾遠迎,失禮了."
蘇東福光顧著看廳中的擺設,根本沒注意到眼前站著人.他等聽到聲音才回過神來,一抬頭,頓時呆住了.
眼前的少女一身素衣,氣質清澈似天山雪水,眉不畫自黛,唇不點自朱,一雙美眸笑意盈盈,像是盛了天上的星光,美而神秘.再看看她的身段,翩翩如弱柳扶風,腰肢不盈一握,身長纖細,楚楚動人.
這是天仙下凡吧?不然的,怎麼這麼美得不像是真人?
蘇東福呆呆傻傻地看著,竟忘了回禮.
一旁的三個老頭都不自然地咳了幾聲.特別是盛三老爺更是臉上發燙.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兒子的德性,看見女人就流口水,看見姿色稍好點的更是一副豬哥相,走不動路.
蘇大房的二千金生得花容月貌,他更是看傻了眼,也不想想這還是堂哥堂妹呢!
"咳咳!東兒啊!二姑娘問你話呢!發什麼呆?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快去和二姑娘見見禮!"盛三老爺趕緊出聲,打斷了他兒子的繼續丟人現眼.
蘇東福這才戀戀不舍地把目光移回來.
蘇云翎似乎沒有看見他繼續在自己身上打轉的猥瑣目光,回頭對下人吩咐到:"去多添一副碗筷.還有去請姨娘們一起來吃飯.可不能怠慢了貴客."
下人趕緊去請.蘇東福縮了縮身子站在盛三老爺身邊.這下蘇大太爺也皺眉了.人但凡有缺點就特別不能讓人看出來.就好像有人奸詐,別人說他奸詐就不行.土鱉的人,罵他土鱉,他就跳腳.
他們從蘇
家村來到濟州城,雖然濟州不是京城,可卻也怕別人說他們是鄉巴佬進城.可是如今這蘇東福一來,先是東張西望,接著就是盯著人家千金看得發呆流口水.現在一站,縮手縮腳,要多沒氣質就有多沒氣質.
連他都看不下去.
蘇大太爺不滿意,狠狠瞪了蘇東福幾眼.正在這時,兩位姨娘走來了去給三位長老見禮.五姨娘因為回去省親,所以來的是二姨娘銀月和三姨娘林氏.
銀月相貌一般.三姨娘林氏此時卻令人眼前一亮.俗話說女要俏,一身孝.今日三姨娘林氏穿了一件素淡鴨蛋青裙子,頭挽了墮髻,額上還系著一條同色昭君兜.
蘇云翎平日見慣了她濃妝豔抹,此時看她穿得這麼清淡像一根青蔥似的水嫩.她不由心下一笑.
這好戲,恐怕就要登場了.
三姨娘林氏一上前來看見自己得到了眾人的注意,面上得色掠過.她款款上前見了禮,眼風若有若無地掃向一旁的蘇東福.
蘇東福是什麼人?一看這麼個風韻猶在的美婦盯著自己看,立刻心都酥了一大半.他急巴巴地回禮:"小生……小生蘇東福,見過……見過三姨娘."
三姨娘林氏打量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這位東福少爺長得真是一表人才.恕妾身剛才眼拙沒認出來."
蘇東福一聽臉上都是喜色.這一句普通的誇贊他竟當了真,好像自己真的就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翩翩公子.
三姨娘林氏坐下後,挑釁地看了一眼蘇云翎.蘇云翎仿佛沒看見,招呼眾人吃飯.不一會,蘇玉書由下人扶出來見了下,算是應了景.
蘇玉書這幾日精神好,不會動不動胡言亂語.只是神智還有點恍恍惚惚的.這一下見眾人卻也沒有出什麼紕漏,看著就跟沒事人一樣.
一頓壽宴吃的平靜.吃完了,蘇云翎讓下人請蘇玉煥和三個老古董還有蘇東福去偏廳喝茶.剩下的女眷到了花廳中喝茶聊天.
蘇云翎剛坐下,一回頭卻見不到三姨娘林氏.銀月要去請,蘇云翎擺了擺手:"不用了,三姨娘估計累了.就讓她去歇息吧."
曹氏忽然問道:"三姨娘今年幾歲了?看著怪年輕的."
蘇云翎笑了笑,她知道今日三姨娘拼命往嫩里打扮,終于引起了注意.
"二十出頭吧."蘇云翎云淡風輕地說.
"看著就跟剛出閣一樣."曹氏皺眉,加了一句:"恐怕不安分."
蘇云翎正在喝茶,一聽這話差點笑噴.三姨娘林氏今日打扮嫩是嫩了,但是畢竟年紀擺在那兒,故意裝水嫩可見心思不正.曹氏是個大家閨秀出身,一眼就看出了她不安分.
仿佛要應驗似的,幾個女眷茶還沒喝幾口忽然前邊就傳來了一聲炸響.
"不好了!不好了!三姨娘要上吊自盡了!"
"快來人啊!快來人啊!"
"什麼!"
"怎麼回事?"
花廳中幾個女眷頓時都驚了.前邊蘇玉煥正陪著三個老古董說話,一聽這話都紛紛站起來了.
"怎麼回事?趕緊去看看!"蘇云翎連忙去喚下人領路.
幾個女眷也唬得趕緊跟過去.一行人匆匆到了三姨娘的偏院,里面就傳來鬼哭狼嚎似的哭聲.
"我好命苦啊!讓我去死了算了吧!……嗚嗚嗚……好過被人戳著脊梁骨罵下賤……讓我死了算了!"三姨娘林氏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
所有的人聽了都面面相覷.剛才還好好的吃飯一團和氣,怎麼現在竟然要死要活的?難道在一閃神間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眾人進去不由咯噔一聲,只見三姨娘林氏披頭散發地坐在地上,手中還拿著一把剪刀要戳自己.一旁的幾個丫鬟拼命拉著.
三姨娘林氏一見有人來立刻嚎啕大哭:"哎呦,我沒臉見人了.讓我去死吧啊……"
這一陣哭嚎聽得眾人一個哆嗦.三姨娘林氏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立刻跳腳指著那三個老古董劈頭就罵.
"我說老天怎麼那麼沒眼啊!你們三個老不羞的帶著一個小不羞的來我們蘇家大吃大喝.天殺的,我家老爺還沒死呢!說什麼沒男丁!我看就是你們合計著要霸占蘇家的
財產!"三姨娘林氏一開口就是火力十足,噴得那三個老古董一下子就傻了眼.
蘇云翎越眾而出,呵斥:"三姨娘,你瘋癲了嗎?這話怎麼能對老太爺們說呢?"
"我呸!"三姨娘林氏拿著剪刀,披頭散發猶如瘋婆子,"我反正也沒臉活了,今日不罵,我死後下到黃泉地底都不甘願!天殺的,欺負我們蘇家落難!都來打秋風,欺男霸女來了……"
"什麼欺男霸女?!"蘇大太爺也被三姨娘林氏罵得火起,氣沖沖的.
三姨娘林氏一把抓起一旁的小丫鬟:"你去說!去告訴這群不要臉的老東西,他們帶來的是不是人渣畜.生?"
這話一出,盛三老爺心中咯噔一聲.一回頭果然不見了應該跟著的人影.
那邊小丫鬟口齒伶俐的已經開始說了:"三姨娘吃完飯說犯困了去歇息,奴婢們就扶著三姨娘回來,可沒想到半路碰上東福三少爺.東福三少爺攔著三姨娘說了不三不四的話.三姨娘要走,東福三少爺還拉扯了三姨娘的袖子."
"三姨娘打了東福三少爺一巴掌,回來就哭著尋死覓活了."
小丫鬟說完,盛三老爺早就罵了一句沖出去找人了.蘇大太爺和風二老爺臉上一陣紅一陣青.蘇玉煥早就開罵了:"我就知道這家伙賊黴鼠眼的,准干不了好事!"
蘇云翎面上吃驚:"真的?"
三姨娘林氏一聽,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不活了!我不活了!算輩分我還是那崽子的姨娘呢!還沒進蘇家門,就先調戲姨娘.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哇……"
"說什麼姨娘年輕貌美,敢情還想等著老爺死了收了老爹的姨娘當小妾啊!也不怕天打雷劈,死後下地獄……"
"我好命苦哇……嗚嗚……"
三姨娘林氏坐在地上呼天搶地.蘇云翎心中卻早就笑得都要內傷了.那邊蘇大太爺和風二老爺看這情形想要走.三姨娘林氏一把抓住他們,往死里罵.
"你們三個老不羞的,是不是你們教唆那畜生來逼死姨娘的?敢情你們算盤都算好了.一過繼給老爺,就要把姨娘不當人了?是不是?"
"天殺的,虧得老爺往年大把大把銀子送到宗祠中,如今竟然招來了白眼狼!我要去告官,我要去族里說給蘇家村的人聽聽.仗勢欺人欺負我們蘇家孤兒寡母的,竟然欺負到了家里來了……"
剛好這時蘇東福被找到了,拖著王這邊來.三姨娘林氏一看,二話不說,撲上去一痛抓扯.打得蘇東福嗷嗷直叫.
"姨娘不要打了!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姨娘饒命!姨娘饒命!"
他那求饒的丑樣看得下人們都笑哈哈的,眼底都是鄙夷.
三姨娘林氏力氣不小,撒起潑來比被趕出府的柳氏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打完了蘇東福,一轉身拽著三個老古董嚷嚷就要出門告官.嚇得蘇大太爺和風二老爺差點沒一口老血迎風逆流.
還好蘇玉煥見越鬧越是不成體統,趕緊吩咐下人把三姨娘拉開.
蘇玉煥臉色沉沉,對三位臊得不行的老古董沉聲道:"三位長老都看見了,蘇東福人品不端,怎麼能過繼過來?而且瓜田李下,也要為我大哥著想,這過繼一事就此作罷.三位長老回去後還是考慮下,玉煥請求.早日合為一家,我才能早日照顧好大哥."
三個老古董聽了還能說什麼?灰溜溜領著被抓得臉上都是一道道血痕的蘇東福跑了.
三姨娘林氏鬧完了,得意無比地瞪了默不作聲的蘇云翎一眼.蘇云翎也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三姨娘辛苦了.早點回去歇著吧."
三姨娘林氏見她竟然沒事人一樣,叉腰冷笑一聲:"二小姐可要想仔細了.我可是老爺正兒八經娶進來的三姨娘,可不是那種想要趕就可以趕走的軟腳蝦."
她說完撥了撥額前散發,抬著下巴,像是斗勝了的母雞得意洋洋地回房了.
一旁的蘇玉煥和曹氏看得口瞪目呆,不明白剛才還尋死覓活的人怎麼一下子卻什麼事都沒有.
蘇云翎笑了笑:"這三姨娘真是個有個性的女人,難怪我爹這麼看重她."
下人們回想當時三姨娘撒潑大罵打人的樣子,紛紛點頭.這三姨娘林氏真真是真人不露相.一頓撒潑竟然把這宗祠來的人都給趕跑了!
一個字,牛!
……
"哈哈哈哈哈……"清脆的笑聲停都停不下來.
蘇二府中蘇筱月的閨房中,蘇云翎好笑地看著在床上打滾的堂妹.
"哎呦我的娘啊!翎姐姐好厲害,這三姨娘……哈哈哈哈……"蘇筱月笑得氣都岔了:"這三姨娘被翎姐姐當了槍使還不知道啊!笑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