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車夫大概是有些驚慌,一時間並未答話,而是驚訝地微微張著口,看著緩緩朝著他們的馬車走近的女子.
作為藍尚書的親信,眼前的女子他再熟悉不過.
因為,她正是藍尚書的嫡女,當今蒼嵐國的禦郡主--藍若水.
沒有等到回答,藍尚書忍不住掀開車簾朝前望去,剛想開口訓斥車夫,卻在看到藍若水後驚的直接愣在當場.
不過,只是一瞬,藍尚書便恢複了神色,眼珠一轉道:"若水,你怎麼在這里?"
這一次,藍若水沒有如往常般的順從和恭敬,而是直直的望著他道:"爹,這句話不該由你來回答嗎?你為什麼會走上這條與別國奸臣合謀的道路呢."
藍尚書的臉色陡然一變,眼神游移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爹,我今日能等在你的回程路上,這麼確信地質問你,你就應該知道,國師此刻也應該已經被人抓到,你難道要等到將他押到你的面前,才肯承認?""
藍若水的目光中,帶著悲傷還有失望.
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其他的情緒.
藍尚書不禁沉默下去,方才本欲找借口推脫的心思也淡了下去.
因為看藍若水這個樣子就知道,他並沒有詐自己.
想來那個計劃,還是露出了破綻.
臉色漸漸地沉了下去,藍尚書緩緩走下馬車,看著藍若水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藍若水嘴角露出一絲淒涼的笑意:"發現?你指的是蝗蟲之事吏部尚書故意延遲情報,還是你故意請我進新宅,用熏香掩蓋血腥氣味呢?"
藍尚書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一雙眼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與她的母親長得極像的女兒.
帶著悲傷,帶著失望,還有一些說不清的情緒.
這些情緒,藍若水都看不懂,她也沒那麼多心情再去理解,眼見他不出聲,她終于忍不住大聲地質問道:"到底為了什麼?是為了名還是為了利?你已經是蒼嵐國的尚書,正一品的官職,不管是名還是利,你都已經兼得了,不是嗎?"
縱然她的這副靈魂與他沒有多少父女之情.
但這具身體里到底流的是他的血,面對此情此情,或許是與生俱來的血緣,讓她無法做到毫無波動.
藍尚書的眼神黯了黯,腦海中卻倏地出現一幕讓他最不願去回想的回憶.
"名和利就這麼重要嗎?讓你違背和我的誓言,違背你的愛情?"
當年,那個女人也是這般淒然地看著他,在他為了鞏固地位要納趙氏為妾之時.
最終,為了愛自己,她妥協了.
他本以為一切恢複了平靜,直到……她的失蹤,讓他一找找了十余載.
想及此,他倏地抬起頭,大聲回道:"我這次不是為了名,也不是為了利,我是為了你!"
藍若水一怔,顯然沒想到藍尚書會是這種反應.
而透過他的雙眼,卻覺得他眼睛里看到的似乎並不是自己.
疑惑漸漸爬上心頭,他說的到底是誰呢?
而藍尚書似乎在說完這句後也反應了過來,趕緊將視線收回,眯了眯眼道:"此事已經如此,你隨時可以讓黎王抓了我,名利都是浮云,可惜我到現在才明白."
說完,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要轉身走回馬車,那背影滄桑而落寞.
藍若水的心猛地一顫,因為方才藍尚書那個眼神……充滿了愛意,難道說……
"你是為了我娘?"她的猜測並沒有經過太多思考,便這樣脫口而出.
然而,藍尚書的腳步卻是倏地頓住,雙拳也微微地蜷起.
內心的悲痛,悔意,還有一些憤怒從他的身體里傳來,但那愛意也是尤為明顯.
藍若水簡直不可思議,沒想到,還真的被她猜中了!
可是,為了她娘,他與國師聯手是為什麼呢?還是說……那個隆慶!
藍若水的腦海中終于一片清明,一直縈繞在心中的困惑終于明朗了起來.
藍尚書緩緩地轉過身,有些自嘲地看著她一笑:"覺得很可笑是不是?為了一個拋下我的女人,我竟然不惜出賣自己的國君."
藍若水的眉頭不由鎖起,面色也有些冷了起來.
從洛雨那里,她已經知道嫁給島外之人,到底意味著什麼.
所以,她冷冷一笑道:"不是我娘先拋下的你,是你背叛了她拋棄整個家族才擁有的和你朝朝暮暮,她只是回到了那個屬于她的家族,而不是選擇守著沒有對她從一而終的你."
藍尚書的雙眼倏地一眯,上前兩步走到藍若水面前,激動道:"你說什麼?她為了我……拋棄了整個家族?"
事已至此,藍若水也沒什麼好避諱的了,也許是為了那個女人而不甘,也許是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因素,她直言不諱道:"相信你已經和國師合作,也知道我娘是來自哪里了,她本是神秘島的傳人,卻為了你放棄了一切,最後得到的,卻是你不停納妾,如果你是她,你會不會難過呢?"
藍尚書的身子不由一晃,頭忍不住搖了起來:"不,怎麼會這樣?她從來沒對我說過,你……你很小的時候她就走了,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身後,關閉的城門重新打開,在路九的護送下,洛雨押著隆慶而歸.
藍若水昂著頭看向那邊,淡淡道:"因為那個人,是我的表妹,來自神秘島."
聽到這話,藍尚書頓時激動起來,倏地回頭看向來人.
只見那個單手拎人頗為彪悍的年輕姑娘,果然與藍若水長得有幾分像,當然也與當年那個她很像.
"表姐,這個人我抓回來了,你看怎麼處置?"洛雨瞟了藍尚書一眼,知道情況的她並沒有想去搭理他.
左丘黎本在一旁等候,見狀也走了出來.
路九趕緊上前稟報:"啟稟總督,元宗已經將國師抓走,說是安頓好再來和你會面."
左丘黎點了點頭,便直接走到藍若水的身邊,頗為心疼地看著她.
方才的話他一直不落地全部聽到了耳中,連他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想必此刻藍若水的心里也是翻江倒海吧?
為了名利拋棄了愛情,到頭來,放棄名利為了找回那個人.
只是,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