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林銳走下了病床.時至春季,西西伯利亞的空氣卻依然帶著點寒意,滿是山林的清新氣息.
林銳站在窗口,摸了一下肋下的傷口,依然感到疼痛.這次名為驚雷行動的考核,他中了一槍,又在隨後的刑訊逼供之中斷裂了幾根肋骨,其他的傷倒是並不嚴重.雖然臉部被打得很慘,而且被冷氣吹出了急性肺炎.但相比傷筋動骨還算是好的了.
病房的門被敲響了.林銳回頭道,"進來吧."
他以為是訓練營的醫務人員,但是進來的卻是一個俊朗的中年人.一頭灰白的頭發,一聲筆挺的西裝,使得米歇爾更像一個傳統的紳士,而不像是一個軍人.但是他眼神卻依然保持著一種閃亮的銳利,就像是一頭狼.
米歇爾走進來,笑了笑道,"看來,你恢複得不錯."
"還算好,如果不是你們那該死的刑訊考驗,我會恢複得更快.那個精算師在我後腦砸了一下,更別提那個冒充俄羅斯大漢的英國佬,這家伙真是個好打手,打斷了我三根肋骨,多處軟組織挫傷."林銳淡淡地道,"我的一只手,到現在還有些提不起來."
"忘了這些吧."銀狼米歇爾微微一笑道,"從好的方面看,你幫助我們贏了這一次的考核.而且順利通過了刑訊考驗,這對一個新人來說,非常不容易.鑒于你此次行動的傑出表現,軍事評估員給了你一個很高的評估分數.這個分數足夠你成為我們優先培養的對象."
"優先培養?"林銳皺眉道,"我以為訓練營已經提前結束了."
"本來是的,不過,你們用自己高效的行動和專業的軍事素養打動了公司的董事會.我們的培訓系統會被保留,甚至追加了一筆相當不菲的預算,用以擴充訓練資源."米歇爾緩緩地道,"所以訓練營將繼續下去."
"這還真是太好了."林銳淡淡地道.
"你為什麼這麼認為?貌似大多數學員,都希望早點離開這個訓練營."米歇爾微微一笑道.
林銳平靜地道,"離開這里,又能去哪兒?無非是出任務,參與各種戰斗.運氣好的話,九死一生,還能撿一條命.運氣一般的話,就此掛掉了.而運氣更差的話,將會以殘疾之軀體,了此殘生."他看了一下米歇爾的那只假手,補充道,"我無意冒犯,只是實話實說.相對于上戰場,真槍實彈的拼殺,我倒更喜歡這個訓練營.至少能讓我活著.而且我知道,我在這里多學一天,對于未來就多一份生存的希望."
米歇爾微微一笑道,"你是個聰明人,而且有耐心.聰明和耐心的組合,是一種非常危險的天賦.對你的敵人而言,你會是最危險的殺手.好了,今天我其實是來通知你,你不會再回原來的小隊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林銳皺眉道."小隊被重編了?"
"算是吧.在你們擊殺格羅斯之後,唐坤的小隊們及時趕到,和撤離的格羅斯傭兵有了一次交火.雖然大獲全勝,但是也有傷亡減員,原有小隊建制已經不全.而且此次驚雷行動的所有戰術行動數據被上傳到了公司,由專業的軍事觀察員進行系統評估.對你們每一個人都建立了不同的評估數據.你們將會根據這個評估數據的分值進行再次分組."米歇爾看著他道.
"隨便吧.如果可能的話,我依然想和我的隊友在一起."林銳聳聳肩道.
米歇爾搖搖頭道,"我告訴你,這其實一點也不隨便.根據你的評估分值,你會接受更高規格的訓練.而且在培訓完成之後,你將會和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軍人團隊一起工作."
林銳點點頭道,"當然,也會執行更危險的的軍事任務."
米歇爾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認為表現得更突出,就會更危險.所以你在各項訓練之中都有所保留.我也不想騙你,如果你進入更高一級的團隊,的確會執行更危險的任務.你或許會認為這不太安全,我理解.別忘了我也是傭兵出身,誰都想留著這條命回去."
林銳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米歇爾歎了一口氣道,"晨星公司的軍事人員,按照他們的綜合評分,分為四個等級,從a級到d級.他們從事的任務也有區別.a級任務高風險,高報酬.包括了參與秘密軍事行動,滲透作戰,對于重要軍事目標的摧毀,對重要人物的斬首或者護衛任務.而d級任務,看似風險很低,主要從事基地防禦,軍事安保措施."
林銳沒有說話,至少等著米歇爾繼續把話說完.
米歇爾緩緩地道,"不過現實通常都是很殘酷.d級任務的傷亡概率遠遠高于a級任務.因為相對來說,a級軍事人員的任務會得到更多的資源和支持,並且和最優秀的團隊一起完成.策劃一次a級任務,會有完整的任務計劃,更多的情報支持.一些任務甚至配備了掠食者無人機等空中火力支持.使得任務的成功率更高.反觀d級任務,完全沒有那麼多可用的資源支持."
頓了一頓,米歇爾歎了一口氣道,"以伊拉克戰爭為例,僅僅是基地防禦和警戒這樣的簡單任務.無窮無盡的武裝襲擾,路邊炸彈,自殺式襲擊.每天都會奪走很多軍事保安人員的生命.你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遠處射來的冷槍,也永遠不知道哪里才是安全的.d級任務的傷亡概率甚至是a級任務的十幾倍,甚至幾十倍."
林銳沉默了,他知道米歇爾沒有必要對他說謊.
"傭兵的世界很實際,任何東西都有價格.精英有精英的價格,而炮灰也有炮灰的存在價值.所區別的是,a級的精英任務,受到高度重視,為了確保成功率,公司方面會不遺余力盡一切力量支持.而d級的炮灰任務,只能由你自己自求多福."米歇爾緩緩地道,"很多人都說,我是傭兵界的傳奇.但實際的情況卻是,我始終是在執行高難度任務,並且是和最精英的團隊在一起.所以我才能走到今天."
林銳沉默了一會兒,看著他道,"為什麼對我說這些?"
"因為你身上有很多東西,跟當年的我很相似.按照我的路走,你就將是下一個活著的傳奇.而任由你自己的性子來,你只能是在一個不知名的國度,倒在路邊的一具不知名的尸體.即便被人提到,也只是稱你為某個不明身份的武裝人員.這絕非危言聳聽,你自己考慮."米歇爾平靜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