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暝倒是不在意老者對他的態度,本著知己知彼的原則,他仔細先觀察了一下這個小小的群體.一共十六個人,其中只有三名婦女,年紀都在四十多歲的樣子,只有夏璐和那個年輕人看上去小一點.而且據他觀察,除了那個魔鬼肌肉人一樣的壯漢,其他人都顯得相當瘦弱,一副營養不良的狀態.他們的頭發個各個蓬亂油膩,身上更是散發出濃烈的臭味,似乎已經好幾個月沒洗澡了.
更令葉暝驚訝的是他們眼神中的那種麻木,那是一種了無生氣,沒有希望,沒有激情的眼神.他們也並不聊天,只是靜靜地坐著,或者呆呆地望著遠方,只有在夏璐和黑子的身上,葉暝才感到一絲年輕人的生氣.
很快,葉暝就找到了夏璐,這個少女正在一旁編制一種綠色植物的藤條,看樣子是要做一件衣服之類的東西.葉暝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她身邊.夏璐瞟了他一眼,自顧自地繼續做著手中的活計.
"咳咳,那個,昨晚真是謝謝你了."
夏璐低聲應了一聲,葉暝厚著臉皮開始提問,雖然他並不是一個工于心計,老奸巨猾的人,但此刻生存的壓力下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每一個問題都深思熟慮,以免引起對方的懷疑.
幸好夏璐似乎也是個心思單純的人,對于葉暝問題中一些小小的疑點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著葉暝的問題,再加上黑子在一邊添油加醋的補充,很快,葉暝就弄清了不少狀況,再加上他自己的一些推理,勾勒出這個末世的大概畫面.
這個世界似乎已經完全荒廢為一片巨大的荒野.曾經的人類文明成為了只保留在傳說里的東西,只留下一片片遺跡.而在這巨大荒野中,一座座"城市"被建立起來,在城市里,有著高聳的圍牆,充足的食物,安全的住所和舒適的床鋪,但城市卻需要"名額"否則就只能在荒野中流浪,成為荒野游民.
荒野之中,危險無數,資源更是貧乏至極,不知道為什麼,大地里再也種不出糧食,葉暝記憶中的那些動物全部都消失不見了,至少夏璐根本沒有聽說過豬狗這一類的生物.而現在地里生長的植物一大半都帶有劇毒,根本不能吃.水雖然沒有這麼稀有,但大部分也被汙染,無法飲用,只能勉強維持生存,至于洗漱什麼的簡直就是做夢一般了.
但資源的匱乏只是荒野最微不足道的一個方面,最可怕的地方在于無數潛藏的殺機.首先是植物的進化,在這個末世里,肉食性植物產生了飛躍性的進化.包裹著大樓的食人花,在地下蔓延數里長的吸血蔓藤,帶有腐蝕性的孢子.一樣樣可怕的植物從夏璐和黑子嘴里蹦出,雖然有一部分也只是他們聽說的,但依舊讓葉暝大出了一頭冷汗.
昆蟲也是一群凶殘的殺手,地球的生態圈似乎完全崩潰了,只剩下了無數以血肉為食的殺戮機器,什麼拳頭大的吸血蟲,遮天蔽日的蝗群,能把人整個吞噬的螞蟥.實際上,因為葉暝蘇醒在寒冬臘月,才正好避開了大部分最活躍的植物和昆蟲,不然只怕他都走不出校門就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比這些更可怕的,就是葉暝所遇到的那種野獸了,根據夏璐的說法,這種怪物叫做"魂獸",至于為什麼是這麼奇怪的名字就不得而知,魔鬼犬還算是魂獸中比較低級的一類,甚至可以被一群人獵殺,若是更強大的魂獸,再給夏璐和壯漢一百個膽子也是不敢去救葉暝的.
聽到這里葉暝也是不由得抹了一把汗,自己簡直是福大命大,稍微有一點不對,就已經曝尸荒野,成為肥料了.
"夏璐啊,你們走了這麼多地方,應該見過很多城市吧?"葉暝組織了半天語言,才問出這個關鍵問題.
少女皺了皺鼻子,用看傻瓜的眼神看著葉暝道:"你以為荒野里到處都是城市嗎?就連最近的'庇護站’離這里都有一個多月的路程呢,我們才十幾個人,在這周邊走走就不錯了,哪里敢長途跋涉去別的城市."
好,搞到了!葉暝心中一陣大喜,"庇護站"明顯就是最近的城市的名字,只要再旁敲側擊問出一些城市的情況,就能暫時應付那個老狐狸了.
"那你去過城市嗎?"
"沒有呢,我們這群人里只有山爺爺去過城市."夏璐放下手里的活計,雙手抱住膝蓋,一臉向往的表情."聽說城市是一個很美好的地方,有吃的,乾淨的水,還不用擔心危險,真是個幸福的地方."說著她突然轉向葉暝,懇求地望著他道:"你不是從城市里來麼?能不能告訴我城市里是什麼樣子的?"
葉暝張大嘴,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音,沒想到他千算萬算,卻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哪里知道那鬼城市里是什麼樣子,要編吧,就怕夏璐把這些話告訴那老頭,豈不是瞬間就露餡了?
"這個……唔……這個."葉暝瘋狂地撓著頭,幾乎要把頭皮抓破了,終于想到一個好的理由."你知道,山爺爺拜托我給你一個城市的名額,我答應他一定全力幫忙,畢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等拿到名額,我親自帶你去城市里逛逛."
"嗯,謝謝你,我會等的."夏璐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歡喜,臉蛋紅彤彤的像個大蘋果,看得葉暝心跳陡然加快了幾分.
夏璐高興了一會兒,突然又露出一陣猶豫和憂傷,她看了一眼遠處火堆旁的老人,低聲道:"可是如果我走了,不是再也見不到山爺爺和馬叔他們了麼?只有我一個人去那麼好的地方,他們還要在荒野上掙紮."說著說著,一雙眼睛里已經蓄滿清亮的淚水.
"怕什麼,以後我會保護他們的!"黑子在旁邊拍拍自己瘦弱的胸膛.
看著夏璐的眼淚,葉暝突然覺得心中一痛,卻連如何安慰都不知道,在這個殘酷的世界里,就連那種美好的謊言他都說不出來.思考了一陣,他只好想辦法轉移話題.
"我看你們身體都不怎麼強壯,可是為什麼馬叔這麼……額……健壯?"葉暝實在是很難找出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來描繪那個壯漢.
這一招也果然有效,夏璐頓時止住哭泣,驚訝地瞪大眼睛:"馬叔是魂戰士啊,你不知道嗎?他可是這附近十幾撥荒野游民中唯一的魂戰士,非常厲害呢.要不是他這麼厲害,才不可能敢去引開魔鬼犬救你,要知道,一頭魔鬼犬能殺死五六個沒有魂戰士的荒野游民部落呢."
魂戰士……葉暝將這個新鮮的詞彙深深刻入腦海中.雖然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東西,但聽上去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那他這麼強壯,豈不是吃的特別多?"
"是啊."夏璐小臉浮起一絲郁悒,"馬叔一個人的食量就頂上我們所有人,所以食物總是緊巴巴的.但是正是因為有馬叔,我們才能保證安全,保證每天都有吃的,所以沒有人會怪他啦,其他部落想要一個魂戰士想得不得了呢."
"既然魂戰士這麼厲害,那你們為什麼不合並其他部落呢?"
"這是荒野啊,你這個城市里來的少爺."夏璐輕輕敲了一下葉暝的腦袋,"荒野里最重要的就是靈活,人一多就不方便,人多又沒用,都不夠魂獸殺的,所以人越少,實力越強的部落才越容易在這個荒野生存下去."
葉暝小小的吃了一驚,人海戰術竟然對魂獸沒用,也就是說,除了魂戰士,就沒有其他方法跟魂獸對抗了.
正想再多套點情報,老者已經拄著拐杖走了過來.
"小伙子小姑娘們,准備出發了,猴兒剛才過來報告,說發現了一群木頭蟲的痕跡,我們趕快去,不要讓別的部落搶先了."
"哇,木頭蟲,快走快走,我已經等不及了."黑子從地上一躍而起,擦了擦嘴角,看起來是饞蟲發作.夏璐也是一臉驚喜地站起身來,只有葉暝還呆呆地坐在地上.
"小葉啊,還愣著干啥?"老者笑眯眯地說,"等抓完這一群木頭蟲,我們半個月的糧食就有保證了,到時候才能帶你去找你要的東西."
葉暝眼睛一亮,趕忙站起來,拍拍衣服上的土,高聲道:"好,我們馬上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