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刀開著那輛破捷達和王邵峰一起向紹峰建材公司行去,剛上車一會兒,陳小刀就說道:"先將那筆錢轉出來,該干嘛的干嘛,防止他們又動手腳,將錢給凍結了."
王邵峰聞言點了點頭,對于這些商場上的手段他是非常清楚的,所以當場打電話給他老婆,吩咐他老婆將一些急著催款的錢先還了.
處理完這些事,王邵峰一臉激動的望著陳小刀道:"你怎麼會在濱海的?"說著,想到之前陳小刀說他是孫氏集團財務部的員工,不禁面色一變:"你真退役了?"
王邵峰的語氣之中帶著震驚與不信,他怎麼也無法將退役這個詞與陳小刀聯系起來.
大家當初在特戰隊選拔的時候認識,後來共同經曆過無數訓練,更一起出生入死的執行過多次任務,早就建立起了深厚的戰友之情,相互之間的了解也頗深,所以想到陳小刀退役了,王邵峰有些不可思議,甚至不敢置信.
這可是各項能力都最優秀的尖兵啊,而且現在才二十四歲吧,這樣的年齡,除非身體出了問題,否則不可能退役,國家需要他.
陳小刀默默點上了一根香煙,眯著眼睛道:"你不也退役了嘛,咱們這樣的人,不可能抗一輩子的槍."
王邵峰似是想到了當年退役的情景,嘴角抽動了幾下,最後默默一歎,道:"我那是被逼無奈,不得不退役."
陳小刀看了他一眼,笑道:"就像這次一樣,也是被逼無奈,是吧?"
王邵峰一臉黯然之色:"是啊,有什麼辦法呢?咱們當兵的時候,一心報效祖國,因為是特種兵,所以自認為自己了不起,可真正到了現實生活中,我們什麼都不是,甚至只要打架,就會讓上頭非常緊張,因為我們這樣的人一旦壞起來,要比普通人對社會和國家的危害更大."
陳小刀聽著王邵峰的話,想著當年王邵峰就因為見義勇為,結果出手稍微重了一點,卻將一位高級干部的子弟打斷了一條腿,後來不得不退役,他便為王邵峰感到可惜,也為他感到委屈.
今天又見到了王邵峰在社會生活中被殘酷的現實差點逼到絕境,陳小刀心里莫名的煩躁與暴戾起來.
殘酷的現實已經將王邵峰身上那股子軍人的凌厲氣勢磨的一分不剩,現在的王邵峰,已經向這個社會屈服.
"我就這樣的命,別說我了,你呢,你怎麼會退役的?"王邵峰轉移了話題.
陳小刀見話題轉移到自己身上,他嘴角勾勒出一絲苦笑,然後說道:"小馬死了,猴子,山藥,眼鏡蛇,蟑螂他們都死了."
"什麼?"王邵峰的聲音差點連車頂都給掀翻,震驚到了極點,眼神之中帶著不敢置信,更夾雜著痛苦,悲傷等複雜無比的神色.
他整個身體都開始輕微的顫抖起來,望著陳小刀道:"你……你說什麼?"
陳小刀吐了一口煙子:"他們都犧牲了."
王邵峰一下子跌靠在座椅上,之前因為取回賬款而帶來的高興情緒一掃而空,就跟丟了魂兒似的.
那一個個熟悉無比的音容笑貌紛紛浮現在眼前,王邵峰眼眶一下子紅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王邵峰怎麼都想不到,短短三年的時間,那些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竟然都沒了.
戰士征戰沙場,馬革裹尸而還,本就是軍人最好的歸宿.
可當這一切發生在自己戰友身上,而且是一下子失去那麼多戰友的時候,王邵峰依然接受不了.
車內變得無比沉悶,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王邵峰道:"怎麼死的?"
"出任務嘛,總會遇上一些意外."陳小刀沒有細說.
王邵峰知道這是組織紀律,有些秘密,作為軍人就必須得守候一輩子.
"那你呢,你為何要退役,就算任務失敗,也不至于讓你背負什麼責任."王邵峰望著陳小刀說道.
陳小刀沉默了片刻,然後指著自己的右眼,用很平靜的語氣道:"它看不見了."
王邵峰再次渾身劇顫!
原來是這樣.
"我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也受傷不輕,右眼失明,現在只能看見三米遠,而且我身體也出了很大的問題,無法恢複了."陳小刀說道.
右眼能透視的事情他不能說,至于身體似乎也在恢複著的事情,他也沒說,他說的是從部隊離開時最具權威的軍醫院對他的治療診斷結果.
王邵峰深吸了一口氣,他比誰都清楚對于一個天才狙擊手而言,眼睛失明意味著什麼.
別說是狙擊手了,即便是最普通的一個士兵,眼睛出現問題,也只能退役.
戰場是殘酷的,是現實的,沒有人能夠在戰場上依靠僥幸生存,只有擁有真本事的鐵血軍人,才能在一次次浴血奮戰中生存下來,所以陳小刀既然右眼失明,那他便永遠也不能再上戰場.
"總司令讓我留下,我問他是不是讓我留下養豬."陳小刀笑著說道.
王邵峰聽出了別的意思,他知道總司令對陳小刀是非常器重的,一直都很賞識與提拔,所以陳小刀就算失去了上戰場的資格,總司令依然願意將他留在部隊.
只是,王邵峰更清楚陳小刀是什麼人.
他不可能留在部隊,哪怕他早就發誓這輩子都呆在部隊不離開.
因為他陳小刀是個驕傲到骨子里的人,不允許任何人對他生出同情,更不會接受任何施舍.
他可以為國戰,為國傷,為國死,卻不會白吃國家一粒糧食!
雖然以他曾經為國家做出的貢獻,就算被國家養一輩子也不算占國家和人民的便宜,可陳小刀依然不會那樣做.
車內沉默了許久,王邵峰沒有繼續這個令人傷感的話題,話鋒一轉,問道:"你怎麼會在孫氏集團上班的?"
陳小刀也拋開了腦子里的那些思緒,笑著道:"怎麼,我不能來濱海?"
王邵峰不由得道:"我們都以為你一旦離開部隊,一定會先回到京城,至少也得先了結了當年那件事情."
陳小刀臉上露出一抹堅定之色,打斷道:"我結婚了."
"啊?"王邵峰愣住.
他疑惑無比的望著陳小刀,嘴角抽動了幾下,用試探性的語氣問道:"跟慕容秋雨?"
聽到慕容秋雨這個名字,陳小刀眼眸深處閃過一抹深深的沉痛之色,就仿佛已經痊愈了多年的傷疤又被人劃了一刀似的.
慕容秋雨啊.
很久沒聽人說起過這個名字了呢.
陳小刀默默想著,深吸了一口氣,誰還能沒個很難忘記的人,誰還能沒個過去,沒個往事呢?
孫曉冉的面孔強入在他腦海畫面之中,想到這次不靠譜的婚姻,他咧嘴笑了起來,道:"沒呢,我老婆是孫氏集團的美女老總,孫曉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