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大半個國都,車輦到了外城東郊.
洛笙眺望而去,只見群山連綿起伏,風水福澤彙聚,宛若一尾靈動的飛龍.山坡上松柏濃綠,雖是冬日,卻也有清幽蒼翠之意.
"國都以東,有九山一湖,皆為我驀氏宗家之封地."秋水長老含笑道,"那九山之中,共有六山在陸地上,分別名曰東來,紫都,飛盡,塵清,丹霞,北明."
"有六山在陸地上?"洛笙靈光一閃,連道:"剩下的三山,難道竟是在那一湖之上麼?"
"哈哈,然也."
秋水長老贊許地看了她一眼,"湖名鏡湖,三山名曰破妄,碧游,望月,風水靈秀,內有福地洞天,是我驀氏發祥之根基啊."
"福地洞天?"青姨聽得感慨,"宗家的底蘊,果然是不同凡響."
所謂福地洞天,其實就是一處小世界.在天,人,魔三界中,人界的天地元氣最為稀薄,不利修行.修士們便選取一些風水靈秀之地,開鑿仙府,布下法陣,令洞天內元氣濃郁,更加適宜修行.
修建仙家洞天,可不像凡人造房子那麼簡單.不但要邀請陣法大宗師協助,更需耗費無數珍材,心血,乃一大修仙世家的根基.
這就是有家族的好處了.尋常散修,是絕不可能享受到福地洞天的.
地龍一路拉車,一一經過那東來,紫都,飛盡,塵清,丹霞,北明六峰,云氣繚繞,飄飄然有仙家之氣象.
即使是洛笙,看了也頗為贊歎.那九山一湖呈龍脈之勢,西起國都,東伏鏡湖,盡鎖天地清靈之氣.驀氏宗家風水之好,堪稱一流,難怪天水侯一定要將她送來.
片刻後.鏡湖之畔.
國都氣候溫暖,岸邊還點綴著不少常綠的蒼翠植物.視野開闊,天曠云低,湖面上浮著一層淡淡的薄荷藍霧氣,更是美若仙境.
"大爺爺,"洛笙裝作不解,左顧右盼,"您剛才說的三山洞天,我怎麼沒看見呢?"
"哈哈,那三山洞天乃是仙家清修之所,自然要隱藏起來了."
"孩子,你有所不知啊!這附近設有大陣遮掩,隱蔽三山,凡夫俗子窺視不得."秋水長老撫著胡須,頗為自得,"就算我輩修行者,除非有法門,否則也一樣找不到入口!"
三人下了地龍車輦,在岸邊等待.不一會兒,便有水族妖獸引小舟前來.
一個巨大的水貂腦袋破水而出,口吐人言:"那先天靈童,可來了?"
"前輩,晚輩便是那先天靈童."洛笙微微躬身,道.
"嗯,還算知禮."見她小小年紀卻進退有度,那水貂妖也是略感滿意.
"上船吧,丫頭."
它微微點頭,轉身道:"主人和諸位長老,已經在碧游峰上等你了."
*
碧游峰.
"見過老祖."
大殿內,宗家九大長老中足有七人列席,同時對一位老者鞠躬,恭謹道:"打擾老祖閉關,我等晚輩甚是慚愧."
那老者一襲素色道袍,在案幾後盤膝而坐.他面帶微笑,潔白的須發梳理得整整齊齊,面色紅嫩如嬰兒,自有一番得道真修的氣度.
"無妨,無妨."
"族內有先天靈童出世,也是一件大事了."驀氏老祖灑然一揮手,眯眼笑道,"老夫閉關多年,靜極思動,便出來湊個熱鬧,瞧上一瞧."
"是該瞧一瞧."
"老祖出關,乃那小丫頭之福緣."
……
見諸多長老附和,風儀長老有些按捺不住了.她的後輩中有一人驚才絕豔,按照家規,當被定為下一任少族長.此事本來已經板上釘釘了,可又偏偏冒出了一個先天靈童,令她揪心不已.
這等大事,怎麼能讓一個黃毛丫頭破壞了?
"老祖,晚輩已見過那丫頭一面."風儀長老拱手,道:"恕晚輩直言,先天靈童僅僅資質不錯,可論悟性……卻未必多高啊!"
"老祖,風儀長老所言在理."一名白胡子長老皺眉,"一偏遠分家而已,怕也出不了什麼天才."
"不錯."又一位長老點頭,"修道修道,悟性才是關鍵."
一時之間,眾長老一片附和.
在他們看來,宗家人傑地靈,更有福地洞天之利,誕生天才很正常.可天水城只是一座偏僻小城,那等窮地方,又能出得了什麼天才?
"好了."
"無論那孩子出身如何,既然身為先天靈童,資質自然是一流的."
驀氏老祖信手一招,手中忽然憑空出現一塊碧玉鳳璧,"至于悟性嘛……"
他松開手,只見那玉璧懸浮于半空中,碧光流轉.隱約間,似有一道鸞鳥清鳴之聲響起,神異非常.
驀氏老祖微笑,道:"就請祖靈來判斷吧."
"什麼?"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老祖,不可!"
一名黑發長老直接站起身,"青鸞玉璧乃我驀氏傳承之寶,引動此璧,就能直接得到神通《青鸞之翼》!"
"就算那先天靈童天資出眾,可她初來乍到,寸功未立,如何能授如此大道?"
道,不可輕傳.
天資高者,雖然能受到許多優待,卻也不可能直接傳授這等鎮族之法.按照不成文的慣例,任何弟子都得辛辛苦苦積攢功勞,再以功勞換取,否則如何服眾?
"此事說來玄奇."
"我閉關之時,曾心生一念,預感這青鸞玉璧與一女童有緣分."驀氏老祖擺手,笑道,"如今看來,當是應在那小娃娃身上了."
"這……"眾長老沉默了.
仙家緣法,玄妙不可言.驀氏老祖何等境界?離地仙都只差一步!能令他心生一念,背後定有些緣由.
唯有風儀長老心中一松,暗暗歡喜.
事實上,神通傳承雖好,卻對傳承者的魂魄要求極高極高.一個小小的女童,就算身體資質不凡,可魂魄又能有多強?
一念及此,她連道:"既然如此,便由老祖做主."
"哈哈哈……"
卻聽殿外有一人笑道,"風儀長老,若老夫記得不錯,下一任少族長,正是你那大孫子吧?"
"怎麼,你就不怕阿笙這孩子天資非凡,從你那一脈虎口奪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