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夙提心吊膽,直到一個小婢將一深木色匣子呈上.
那里頭會是什麼?賀東風也屏住了呼吸.
謝太妃撫著扳指道:"傅氏,還不打開?"
她能不能不要打開?她不想死啊!
深吸口氣,千夙最終還是打開了,先是一陣芳香傳出來,再一看,黑色的絲綢上躺著一顆拇指大小的珠子,呈珍珠色,又不像珍珠,色澤晶瑩.
這是?賞給她的?
千夙一時反應不過來,張大了嘴巴,連話都忘了說.
沒出息!賀東風瞧著她那財迷的樣子,連連搖頭.不過,忽然也憶起這三年來,別說一顆珠子,他連一副耳環都沒送過給她,所以她會這麼財迷也不奇怪.
謝太妃一改方才的怒色,刮著賀玨的小鼻子道:"這下你可滿意了?母妃非但不會罰她,還賞了她."
賀玨點頭:"玨兒謝過母妃.若不是嫂嫂所救,玨兒恐怕回不來."
謝太妃憐愛地摟著他.一開始她的確是生氣的,然而玨兒卻說,這趟出去,學得的人情世故,比以往都多,他還將外頭的所見所聞都告訴了她,這是她頭一次見她的小兒子眉飛色舞,傅氏雖有不對之處,然而她教會了玨兒的東西也不少,更救下了玨兒,這顆珠子她是該得的.
"嫂嫂,你不喜歡嗎?"賀玨見千夙那愣著的傻樣,終于問出口.
"喜歡,很喜歡.奴婢謝過太妃娘娘."千夙捧著那個匣子,心里頭半喜半憂.喜的是這麼一顆珠子若是當出去,肯定上千兩銀子,那她買鋪子的錢又多了不少;然而憂的是,若鋪子買下來,她總要管理的罷,然而在這王府里,不是說出去就出去,她又要怎麼辦?
想來想去,千夙決定忍痛拒絕這顆珠子.所謂以退為進,舍下眼前的利益,是為了更長遠的利益而算.
于是她磕下了頭:"太妃娘娘,奴婢實在當不起這珠子.救小公子乃奴婢的本分,換作王府里任何一人,都會像奴婢一樣.奴婢是覺得,這珠子高貴無比,與其落在奴婢這等粗人手里,它與太妃更為相得益彰."
謝太妃笑了,好話誰不愛聽?這傅氏方才的神情她又不是沒瞧見,怎麼突然間就連珠子也不要了?難不成她想要別的?
"你不要這珠子也行,那你想要什麼?但說無妨."
千夙一陣激動.哇,這是上天聽到她的禱告了?這謝太妃突然大發善心了.
機會難得,那她可就說了啊:"太妃在上,奴婢實不相瞞,這廚房的活兒,奴婢是真的頭疼了.從前在相府,奴婢連果子是長樹上還是長地上都分不清,這會兒在廚房就給各位添麻煩."
"哦?"謝太妃略一沉吟,說真的,她一把年紀也不懂得怎麼燒火,做飯.高門大戶里的小姐,哪個又會生火做飯了?誰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王兒將傅氏貶為奴婢本就說不過去,還讓人家去干那廚房的活兒,也確實是為難人家.
"那你說說,你會做什麼?趁王爺也在,你且求他給你換份差事."
千夙直接道:"奴婢從小便愛采買的活兒.這采買可馬虎不得,做好了,不光東西買得值當,更會為府里省下一筆開銷."
謝太妃看向她王兒賀東風.
賀東風暗忖,這女人又在耍什麼花招?說什麼不會干這廚房里頭的活兒,分明給賀玨做桂花糕做得那樣順手,連上次給他做的蛋炒飯味道也不錯,她蒙誰呢?不過,允她一份采買的差事倒是可以,瞧她這一身傷,在廚房里干活不是礙廚房里眾人的眼?
千夙怕賀渣渣不同意,開口說道:"王爺可派人定期查奴婢采買的賬,若發現奴婢少了一文,奴婢願自降為雜役."
"好,這可是你說的."賀東風瞅她一眼,倒是不怕她耍滑頭,這王府的錢,每一筆都有數,不是那麼好坑的.
竟然這麼輕易就答應了?賀渣渣吃錯藥了?
"奴婢謝過太妃,謝過王爺,謝過小公子."千夙朝他們一拜.
謝太妃揮揮手:"聽說你為救小公子受傷,且去歇著,需用什麼藥只管問大夫拿,有那珍貴藥材也只管向管家要."
"是."千夙心里美滋滋的.不受罰還拿了賞,真是意外之喜.賀玨這小子簡直就是她的福星寶寶.
千夙才告退,賀東風卻一個打橫又將她抱起,大搖大擺出去,絲毫不在意一屋人怎麼看他.
謝太妃:"……"
賀玨:"……"
千夙頭疼,這賀渣渣到底知不知道,人言可畏這四個字.有人抱著不用自己走固然舒服,然而這種舒服卻是建立在樹敵的基礎上,就不那麼妙了.
"王爺還是把奴婢放下吧,這影響不太好."
賀東風當沒聽見她說的話,大步往前走,見到那些個以為太陽打西邊出來的下人,他直接"哼"一聲,臉上像寫著"爺就是想這麼干""爺就是這麼拽,關你屁事".
千夙拍著自個兒額頭,突兀了問了句:"王爺,若有人讓你吃不愛吃的東西,你會如何?"
這什麼問題?哪兒有人敢逼他吃不喜吃的食物?不過他還是回答了:"直接弄死他."
瞧,這就是代溝!沒法溝通了.人一句話把聊天結束還能怎麼樣.
她又不作聲了?賀東風有點悶,便反問她:"明明不愛吃,為什麼要吃?"
"對啊,明明不愛吃,卻讓你吃,你會不會吐?"千夙翻了個白眼.
"吐倒不至于,至多會反胃."
我去你大爺的!不一個意思嗎!千夙接著問:"王爺因為不喜歡而吐出來,等王爺改天突然又想試試那味道時,會把吐的再吃下去嗎?"
很惡心.賀東風一臉"你丫有毛病麼"的眼神看著千夙.她怎麼這麼粗俗?
"奴婢也不會."千夙笑著說.他還聽不懂嗎?沒關系,她還可以再通俗些:"別說把吐過的吃回去惡心,就連那曾經喜歡吃的,也會因為吃多對自個兒身體不好,而慢慢就戒了.王爺也是如此的吧?"
他?他沒有什麼特別愛吃的食物.但對自己身體不好的食物,誰會願意一直喜歡吃?
"王爺,下人房到了."千夙提醒他把自己放下.
賀東風腦子里有點混沌,這女人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又一時想不通.
"你方才這些話,有何用意?"
媽的,智障!算了,沒聽懂就沒聽懂吧.
"沒有什麼用意,就是覺得王爺聰明,跟王爺探討一下吃的方面.奴婢告退."千夙回房.
花容云裳見她平安回來,都松口氣.又問她有沒有被太妃刁難,聽說太妃反而允她當采買後,兩人都樂了.
"這麼說,主子以後不用在廚房了?"云裳一高心,聲音不由尖起來.
千夙掩著她的嘴:"低調,低調.以後我就要賺大錢啦,我主外,你們主內,保管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花容仍有些不放心:"主子,采買的差事多少人想要啊,不會有什麼不妥吧?"
"沒問題的.是我親自求的太妃,王爺也允了."千夙看了眼下人房里沒有外人了,便讓花容去將她的私房錢挖出來.
她把之前曹氏給她的首飾交到花容手上:"偷偷拿去外頭給我當了,我急需銀子."
"主子你要銀子做什麼?"云裳好奇問道.
"要做大事.把這些首飾給當了,加在一起約莫一千五百兩,我還需三千三百兩.云裳你去給劉媽個口信,就說我需用銀子,看看我娘那兒能拿出來多少?花容你看仔細找找我的家當,看有啥值錢的,都一並拿出來當了吧."千夙有條不紊交代著兩人.
云裳聽完就去了,花容仍愣著.
千夙見她沒動,就拍拍她的肩膀:"你且放心,我不會干那偷雞摸狗的事兒.只是這事兒時機未成熟,我還不能告訴你.再等兩日我就告訴你,絕對是件大事,好事.快給我找找還有啥值錢的."
花容聽她如此說,才稍稍放下心來.便去再翻找主子之前偷偷放在她這兒保管的物什,有兩雙上好的翡翠手鐲,是傅夫人和曹氏給的,主子大喜那日戴在手上的,另有兩塊玉牌子,兩塊金牌子,四副金耳環,若干珠鏈,珠串,最後是一支成色上好卻相當稀有的血玉籫子.
千夙看得眼睛都凸出來,這些東西能當多少錢呢?不說別的,就是那兩塊玉牌子和金牌子,做工都相當考究,上面雕刻的鴛鴦,龍鳳都栩栩如生.最後那支血玉籫子就更是難得了.
"花容,別一次拿去當,定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你且分批分次,一點點當掉,三日後我就要.尤其這支籫子,放最後當,我會教你些話,保准會將價格吊高."千夙笑嘻嘻道.
花容卻臉色不好:"主子,這籫子真的要當掉?可它是……"
"全部當掉,除非前面這些就湊夠了三千三百兩.去吧,花容,事不宜遲."千夙卻沒看到她欲掉淚的眼.
花容幽幽歎氣,金牌玉牌耳環各抓了一副,才疾步而去.主子當掉那支籫子,真的不會後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