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只敬夫人(二更)



自古以來,無論是男人們,還是女人們,只要有酒,那麼,宴席便等于有了催動熱鬧的興奮劑.

所以,酒一入席,眾人的神色都不約而同地放松了些.

花顏聞著是上好的專門供女子喝的果酒,酒度極低,只要不貪杯喝多,是喝不醉的.她笑著端起酒杯,對眾人道,"今日是我的不是,讓大家受驚了,我自罰三杯."

眾人被她一提,都想起早先的事兒來,想著可不真是受驚了嗎?不止驚,還嚇了個夠嗆.

誰能想到,她見了面就與武威侯繼夫人針鋒相對起來,且毫不猶豫地將她推下了湖?

這麼多年,可沒有誰敢這麼對付武威侯繼夫人.

畢竟她除了是武威侯的繼室,還是柳家的嫡長女.

京中除了趙家,蘇家,安家,陸家四大頂級世家外,其次就是孫家,梅家,柳家,王家,崔家了.柳家雖然在京城排名不算靠前,但在這南楚,那也是根基頗深的.

她雖不討人喜歡,但說起來其實也是一個善于與人交際的人,尤其是與各大貴裔府邸的夫人們,年紀輕輕的,雖然有五年前那一段不算光彩的事兒,但已經時過境遷,她的身份擺在那里,她不輕易得罪人,別人也不會去得罪她.

可是今日,一反常態,她當面言語刻薄太子妃,而這太子妃偏偏接招得毫不含糊,不止諷刺刻薄了回去,還將她推下了湖,換做在座任何一人,她們都覺得做不出這當面鑼對面鼓公然對付的事兒來.

一個弄不好,這可是會在眾目睽睽下弄出人命的.

可是,臨安花顏,這位准太子妃,似乎是真不怕,不止膽大包天,且心狠手辣.

不少夫人小姐們都覺得以後還是離她越遠越好.

花顏三杯酒下肚,笑吟吟地說,"這果酒還真是不錯,難得這初夏的時節,還能喝到桂花釀."

趙夫人笑起來,趁機推崇女兒,"這果酒是清溪在去歲中秋時收了好些桂花,費了好一番功夫釀制的,一共就十壇,她說留在今日她爹壽辰來宴請客人,剛剛險些被我忘了."

花顏聞言揚起笑臉,"哦?趙姐姐還會釀酒?"

趙清溪端莊地笑著說,"不算會釀,我只是愛喝桂花釀,饞嘴而已,正巧府中有個會釀酒的師傅,便與他學了些皮毛."

花顏不吝嗇地誇贊,"趙姐姐真是個多才多藝的妙人."

趙清溪臉頰一紅,"今日總聽太子妃誇我,真是讓我羞煞."

花顏盈盈淺笑,"我可不是見了誰都誇呢,那武威侯繼夫人我可就誇不出她什麼來,長了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臉,著實讓人喜歡不起來,我誇姐姐,是真心的,你坦然收著就是了."

趙清溪聽她如此貶低武威侯繼夫人,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承了這句話.

眾人也都不好接這話.


花顏卻不在意冷場,徑自又倒了一杯酒,對身邊的敬國公夫人笑著說,"夫人,我敬您一杯."

敬國公夫人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了,她覺得太子妃自罰三杯後,這敬的第一杯酒,可是大有深意,這酒若是不喝,便是當面落了她的臉,若是喝,她可真不知該怎麼端起來喝下去.

畢竟如今她是懿旨賜婚的准太子妃,而她早先又說了那番話,有了喜歡他兒子的那個心思.她真是覺得自己被架在火上烤了,左右為難得進不是,退也不是.

花顏看著敬國公夫人臉色變化,想著陸之凌早先露出那般神色,估計就遺傳了他娘,她輕輕一笑,"一杯酒而已,不論什麼,夫人是長輩,喝得的."

敬國公夫人見眾人都看著她,聞言一咬牙,端起了酒杯喝了.

花顏見她喝下,灑意地揚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之後便放下了酒杯,笑著說,"我雖也想敬大長公主,王妃和各位夫人,奈何早先落水,身體還是有些不適,就不敬了,各位海涵."

敬國公夫人一杯酒剛下肚,聽到了她這話,渾身血液都僵了,這時候後悔想把酒吐出來,也是不行了.她一下子覺得中計了.

她自罰三杯酒後,獨獨只敬她一杯就不再繼續敬了,連大長公主,安陽王妃,趙宰輔夫人這個主人都略了過去.可見她真真獨一份得到的特別對待了.

她一時間,覺得又熱又冷.

花顏起身離席,"眾位慢用,我尋個太陽暖和的地方去醒醒酒."她話落,見趙清溪要站起,連忙說,"趙姐姐坐著吧,在這宰輔府里,我總不會丟了."

趙清溪聞言看向她娘.

趙宰輔夫人連忙笑著說,"太子妃想要暖和的地方歇著,不如讓溪兒帶你去她的住處."

花顏淺笑,"不必那麼麻煩的,我是來玩的,便沿著這湖,賞賞趙府的景致,遇到一處隨心的,便坐下歇一會兒就是了.我可聽聞有雜耍班子,最是喜歡,待到了時辰,有熱鬧可玩吧?我可不能錯過."

趙夫人笑著說,"也好,府中不大,找人也好找,既然太子妃喜歡隨心所欲,那便去吧,今日人多,你小心些."

花顏點點頭,出了亭子.

秋月和方嬤嬤一眾人等簇擁地跟上了她.

她一走,亭中的氣氛又是一變,不少人都偷偷地打量敬國公夫人.

敬國公夫人如坐針氈,但她又不能走,怕這時候跟著花顏後面走惹人想法不說,再若是被花顏等上與她一同去尋地方說話,那她就有口也說不清了.

哎,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花顏慢悠悠懶洋洋隨意地走著,觀賞著趙府的景致,秋月和方嬤嬤等人亦步亦趨地陪著.

方嬤嬤覺得,她真是看不懂太子妃,她當真不喜歡太子殿下,喜歡陸之凌?可是她今日見了,不像啊,女子喜歡一個人,應該是七公主那樣吧,喜歡極了,喜歡的得不到便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日日難安.可是她,全然自顧自地做著自己的事情,不管別人如何想法,做了就是做了,做完了,別人愛如何想,她就不管了.

陸世子今日露面,她也是依然.


秋月踩著青石磚,瞄著花顏腳印,暗暗在心里翻白眼,她跟隨小姐多年,不比旁人,她大多時候傻,偶爾還是聰明的,小姐的心思啊,原來……

哎,真是愁人!

花顏覺得趙府的景致還真是不錯的,她逛了幾處,在一處園中停下,在一處秋千上坐了下來,對方嬤嬤說,"你們也找地方坐吧."

方嬤嬤點頭,坐在了不遠處的石桌石凳上.

秋月立在秋千旁,伸手晃動秋千,小聲說,"小姐,那子斬公子的披風,您……真不還回去燒了?"

花顏看了她一眼,眸光流轉,"哪兒能呢?先收起來,以後還給他."

秋月扁扁嘴,"收哪兒去?這邊的事兒,太子殿下一定知道了.這披風咱們是帶不進東宮的."

花顏想想也是,云遲是什麼人?他收了蘇子斬那塊玉佩,便讓他心里打結了,這披風再帶進東宮的話,他估計會殺了她.思忖了片刻,示意秋月停下晃動秋千,招手讓她靠近.

秋月停手,身子往前湊了湊.

花顏低聲在她耳邊說,"這樣吧,趁著今日這趙府中人多紛亂,你現在就聯絡咱們的暗人,將這件披風,送回家里好了."

秋月聽罷心驚,"小姐,這……可行嗎?公子若是收到子斬公子的披風,怕是要為您添憂思了."

花顏歎了口氣,"解除婚約之事,如今看來,少不了要家里幫我一把了,傳話回去畢竟不如我送一件東西回去讓他明白我的決心.憑我自己,任我辦法已經日漸用盡,如今依舊不能撼動云遲分毫,這樣下去,我怕我真折在云遲手里,再回不去家里了,哥哥總不想我一輩子待在京城的吧!"

秋月想了想,有些憂心,"太子殿下雖然對小姐寬容,但這件事兒總是不同,若是知道您沒將披風還回給子斬公子,卻不見了,他便會知道小姐的心思了.那也是一樁大麻煩."

花顏道,"他知道我心思也好,都一年了,我迫他放手,他偏不放手,如今走到這地步,也怪不得我."話落,她目光深深,"華麗而充滿誘惑的金絲牢籠,我是瘋了才會自己甘心折在這里."

秋月點點頭,"既然小姐心意已定,我這就去辦."

花顏頷首.

方嬤嬤見秋月要出園子,立即問,"秋月姑娘,你去哪里?"

秋月停住腳步,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嬤嬤,您先照看著小姐,我肚子有些不適,去茅房一趟,很快就回來."

方嬤嬤點頭,"快去吧."

花顏自己晃動著秋千,悠哉悠哉地閉上了眼睛養神.

沒過多一會兒,一陣腳步聲傳來,她還沒聽出什麼,方嬤嬤等人騰地站起身,齊齊見禮,"太子殿下!"